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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川岛芳子之死(中)

1945年10月11日深夜,北平的东四九条一片静谧,一群宪兵从远处向川岛芳子的住处轻轻地走来。来到门前,一个宪兵在34号的大门上重重地敲击着,不多时,一个佣人打开了院门,宪兵们一拥而入,把开门的佣人吓得目瞪口呆,战战兢兢地领着宪兵们向后院走去。

在一个宽大的卧榻上,他们看到了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川岛芳子。为首的一名士官大喝一声,把川岛芳子猛地从梦中惊醒。不待她解释什么,就已经被宪兵们拖出了房间。日本侵华期间猖獗一时的女间谍就这样束手就擒了。

罪行累累的川岛芳子为何敢于在日本战败后继续蛰伏中国?她一心为日本****效力,但为何最终又会被日本政府无情抛弃?她被判死刑后,爱新觉罗家族究竟有没有伸出援手?川岛芳子到底有没有逃脱极刑的惩罚?

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的头等大事就是清算汉奸卖国贼。无疑,罪行累累的川岛芳子也在清算之列。当时,伪满洲国的皇族纷纷外逃,而川岛芳子却固执地留在了国内。日本投降两个月以后,川岛芳子在北平的寓所被捕,随即开始了长达两年多的审判。1948年3月,也就是宣判的半年后,川岛芳子被执行了死刑,前后经历了三年时间。然而,在川岛芳子被行刑后不久,就开始不断有花钱雇替身代死的传言涌现,直到今天仍然争论不休。川岛芳子当时到底有没有使用替身逃脱?家人纷纷离开之际,又是什么原因使她选择继续留在中国呢?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全中国都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巨大喜悦之中。川岛芳子蛰居在北平的寓所里深居简出,每天从收音机中了解最新的政治动态和社会形势。8月22日,伪满洲国皇帝溥仪准备乘坐飞机逃往日本时,在沈阳机场被苏联红军迫降俘虏,川岛芳子闻讯后难过地失声大哭,自此更是小心翼翼。

然而不久,两张国民党的布告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布告中宣布,让缴械投降的日军和伪军就地维持当地治安。果然,那些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的日伪军又都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北平街头。紧接着又传来消息,汪伪政府副主席周佛海,已经被蒋介石任命为淞沪警备司令。这使得那些昔日的铁杆汉奸纷纷跳出来,摇身一变成了“曲线救国”的“地下人员”,与此同时,一大批所谓的的“两栖人物”也纷纷冒出头来。川岛芳子自认为在中国混迹多年,左右逢源,因此也在等待时机,混入“曲线救国人士”的行列。

她好像当时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以在这儿观察一下形势,因为那个时候,政权刚刚有所更迭,这个时候究竟前途会怎么样,这个国家的政治方向会怎么走,在这个转换过程中,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角色,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1945年10月11日,北平的实际控制者、第十一战区长官孙连仲将军举行宴会,宴请部分居住在北平的所谓“曲线救国人士”。川岛芳子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亲自赴宴,直到喝得酩酊大醉方才打道回府。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当天晚上,孙连仲就下令逮捕川岛芳子,审判也随之展开。

经过两年多的审判,1947年10月15日,法院最终以汉奸及间谍罪判处川岛芳子死刑。不过,此时的川岛芳子并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她写信给日本的养父川岛浪速,请求他尽快把自己在日本的户籍证明寄来。

川岛芳子一开始可能还没想到国籍问题,谁能知道我叫川岛芳子,生肃王府,但是我给了什么,给了川岛浪速,我在日本松本长大的,我还不是日本人嘛。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川岛浪速很快就回信了,信中写道:“为川岛芳子事,华裔金璧辉为故肃亲王善耆之第十四女,只因鄙人无子,一九一三年十月二十五日,从亲王室过继我家为鄙人之义女,当时芳子六岁,自幼认定芳子系日本国民。特此证明芳子父亲川岛浪速”

川岛浪速的这封回信并没有说明川岛芳子拥有日本国籍。对此,川岛芳子不但失望,而且惊慌起来。根据这份川岛浪速的所谓“证明”,法院最终裁定川岛芳子是中国人。为了寻找可以让自己逃脱罪责的救命稻草,川岛芳子日夜不停地给各色相关人等写信,可是那些信件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动静。

就在川岛芳子命悬一线的时候,她求助的日本亲友似乎也集体失忆,忘记了这位曾经为日本侵华坏事做绝的“帝国之花”。而她那个七十多岁的养父川岛浪速,此时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及养女川岛芳子的求助。看来,此时的日本亲友已经无力拯救身陷囹圄中的川岛芳子了。如果真的有人用替身救了她,那么还有谁有可能敢冒这么大的风险呢?有没有可能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人呢?川岛芳子虽然长在日本,但是身体里流的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血。她虽然是在为日本人做事,但目的是实现父亲善耆的复辟遗愿。因此,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在为爱新觉罗家族做事。

1931年末,日本为了尽快实现吞并东北的阴谋,便着手积极策划建立伪满洲国。是年11月,日本关东军派人秘密将废帝溥仪从天津接到了东北。由于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带上皇后婉容。婉容既担心溥仪的安危,又担心自己的命运,一度患上歇斯底里症。为了尽快从监视严密的天津静园接出皇后,日本军方决定,派出有着满清格格身份的川岛芳子去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要让她到天津去做婉容的工作,因为她们都是女士,她们都属于皇族,在那个圈里头生活多年,互相之间应该还有一定的信任,他们又觉得川岛芳子个人,好像也是能做点什么具体事的,所以把她派了。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不久后的一天,天津的静园门口人声嘈杂。一名年轻女子声称,在园中做佣人的母亲即将死去,希望能让她见最后一面。经过简单的盘问,年轻女子和她带来的棺材被卫兵放进静园。这个年轻女子就是川岛芳子。在她的努力劝说之下,婉容终于决定离开天津,前往东北与溥仪会合。于是,川岛芳子将婉容藏在带来的棺材里,以为母亲发丧的名义将她带出了静园。在川岛芳子的一路护送下,婉容顺利地来到长春。

川岛芳子一直将复辟清王朝的统治视为己任。因此,在她落难的时候,爱新觉罗家族的人也很有可能会想办法营救她。川岛芳子的亲哥哥金宪立后来回忆说:“当时进驻北平的十一战区司令孙连仲的夫人,是清王室的血缘亲族,我决定通过这层关系来营救芳子。孙夫人说:在行刑的时候,可用替身换下芳子的生命,但需拿出100根金条疏通关节。”

当时能够想出这样的主意,并且能够付诸实行,能够把她救出来,绝对不是一个仅有金条就可以办到。说我用几根金条,十根,三十根,一百根去买通执行,当时执行现场执行者,或者买现场管执行那个头目,就可以拿出来了。多大胆子,川岛芳子何等人物,蒋介石这个事能一点不过问饶得了你,不可能。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的确,对于已经没落的皇族,在当时的政治环境中几乎人人自危,即使有足够的金条恐怕也很难救出川岛芳子。除了爱新觉罗家族以外,具备这样实力的似乎还有川岛芳子为之效力的日本军方。日本侵华战争期间,川岛芳子先后参与策划实施了“皇姑屯事件”、“一二八事变”、伪满洲国建立等重大历史事件,这使她迅速成了日本军界响当当的人物,在当时的日本更是被一些受***主义毒害的青年奉为偶像。在川岛芳子的间谍生涯中,最令日本军方满意的一次行动,就是她参与的“皇姑屯事件”。既然如此,那么在川岛芳子危难之时,日本军方是否会出于利益方面的考虑而进行营救呢?

1928年,国民政府举兵北伐,奉系军队迎战失利,“安国军大元帅”张作霖决定撤出北京,返回东北。在此之前,由于张作霖拒不履行“二十一条”中关于南满和东蒙古农工业的中日新约部分,他已经成为日本蚕食东北最大的绊脚石。因此,日本军部决心除掉张作霖。

1927年大革命,北伐战争的节节胜利,使日本感觉到东北将可能要,改换旗帜,那时候日本对他有很大的威胁。

——吕源明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教授

听说张作霖打算回东北,日本关东军认为这是一次绝好的暗杀机会。因此,如何弄到他回沈阳的详细时间表和路线图就成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经过密议,这项重任就落到了川岛芳子身上。

北京情报工作,间谍工作有很大关系,这个时候,日本在北平的情报工作属于间接的工作,应该说有川岛芳子一份,当然不只川岛芳子一个人,但是这个事她是参与了。

——臧运怙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

1928年5月的一天,北平的张作霖大帅府来了一位穿着考究、举止典雅的女人,要求面见少帅张学良。这个女人正是川岛芳子,由于曾有过一面之缘,张学良并未拒绝见她,但是,此时的张学良正忙于为父亲张大帅回东北做各项准备工作,因此没有时间见客,于是委派了他的一名副官负责接待。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川岛芳子就“俘虏”了那名副官。从这名副官口中,川岛芳子探听到了张作霖回东北的准确路线和具体时间。

她收集到非常非常准确的情报,连张作霖的专列几分几秒到哪个地方,张作霖在专列的第几节车厢,都非常保密的。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1928年6月3日,张作霖离开北京。4日清晨5点30分,张作霖专车驶入沈阳皇姑屯附近,京奉铁路与南满铁路交叉处的桥洞时。突然一声巨响,吊桥桥板被炸塌,刚好压在第三、四、五节车厢上。火车被炸后,现场尸骸累累,惨不忍睹。张作霖被炸成重伤,于当日上午10点去世,终年53岁。

“皇姑屯事件”以后,川岛芳子开始不断地游走于各色男人之间,使出浑身解数为日本侵华到处搜集情报。随着一次次破坏行动的成功,川岛芳子也逐渐走向了个人权力的巅峰。

1932年3月1日,溥仪在日本的扶持下建立了伪满洲国,川岛芳子梦寐以求的“满蒙独立”的闹剧也鸣锣开场。为了维护伪满洲国的统治,川岛芳子说服与她的情人,时任伪满洲国军政部最高顾问的多田骏将军,帮助她组建了一支武装力量“安国军”,并且任命她为“司令”。

她是打着成立安国军的旗号,这个安国军要想合法,得获得多男骏的批准。当时具有政治目标,她也成了他的情人。他们俩有了政治上的交换和交往。

——王庆祥吉林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此时的川岛芳子可以说是春风得意,她不但实现了父亲善耆的遗愿,而且还当上了司令,在日本关东军中也占有了一席之地。1933年,在多田骏的羽翼保护下的川岛芳子,身穿特制的军服,以安国军司令的身份参加了日军侵犯热河的战役。由于川岛芳子根本不懂如何带兵打仗,因此她的安国军毫无战斗力,每次战斗都被打得溃不成军。对此,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十分不满。

1935年8月,多田骏调任天津中国驻屯军司令,川岛芳子在伪满洲国顿时失去了靠山。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借口安国军在热河打了败仗,下令解除了川岛芳子的司令职务。然而,遭受打击的川岛芳子并未就此罢手,而是返回日本蛰伏起来,等待机会东山再起。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后,华北沦陷,蜇居在日本的川岛芳子感到机会来了,于是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天津。她借助老情人多田骏的关系将日租界内的东兴楼据为己有,并以东兴楼饭庄老板的身份与当时的社会名流、国民党要员广泛接触。一时间,东兴楼变成了天津情报买卖的重要场所,各色人等在这里相继登场。

川岛芳子以东兴楼作基地,靠着虚张声势和敲诈勒索,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然而,她并不甘心于简单的敛财。194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川岛芳子在多田骏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份叫做《谋略计划》的绝密文件。这是日本军部制定的对华全盘战略计划,属于日本最高机密,文件中有一项“桐工作”,引起了川岛芳子的浓厚兴趣。

从1940年2月份到10月份,日本做了大半年工作,叫“桐工作”,那么“桐工作”的一个主要的目标就是来诱惑当时重庆蒋介石政权,让他投降。

——臧运怙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

川岛芳子兴奋不已,因为她相信自己有完成这个“桐工作”的绝佳条件。首先,她在东兴楼已经与国民党军统组织搭上了关系,并且与国民党要员有着广泛的接触;其次,是为开展这个“桐工作”而专门设立的一个名为“竹机关”的机构,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就是川岛芳子过去的老师,日本特务机关头子土肥原贤二。

已经逐渐被日本人弃用的川岛芳子,认为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放弃这次东山再起的大好机会。她立刻回到东京,打电话给当时的日本首相东条英机的夫人胜子,要求面见东条英机。胜子把川岛芳子的意思转告了丈夫,东条英机听后脸色顿时大变。他没想到,这么重要的绝密文件竟然会让一个局外人得知。盛怒之下,东条英机下令逮捕川岛芳子。

半年之后,在几位军官的游说下,东条英机才同意将川岛芳子从监狱里放出来。然而,刚刚迈出监狱大门的川岛芳子,又接到东条英机的一个手谕,告诉她已经“不适合”待在日本了。对东条英机又恨又怕的川岛芳子,连日本的家也没回,买了张机票,即刻启程飞回了天津。然而,东条英机并没有因为她跑到了天津就把这件事情忘了。他与多田骏商量,觉得留着这个女人终究是一个祸害,不如让她永远闭嘴为好。多田骏也因为川岛芳子的事惹了一身麻烦,正愁无法脱身。为了给自己开脱,他自然是极力赞成这个意见。

一场绝密的暗杀计划开始实施,但是在执行中又出现了戏剧性的结果。原来那个执行暗杀任务的少尉非常同情川岛芳子的遭遇,所以事先悄悄地给她报了信,才使她逃过了这次杀身之祸。此后,川岛芳子更是深居简出,加倍小心,生怕自己又会重新落入东条英机的手中。日本投降以后,川岛芳子已经对自己的老东家不抱任何希望,而是小心翼翼地观察时局,等待机会,寻找新的靠山。

川岛芳子一心想为大日本帝国效劳,结果却被自己的主子一脚踢出,而且还险些被主子杀掉。这对于川岛芳子来说,是一种绝大的悲哀和讽刺。她肩负着“满蒙独立”,清廷复辟的沉重使命,注定要成为日本侵华的一颗棋子,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由此看来,早已被日本抛弃的川岛芳子,在临刑之前是不可能得到日本方面营救的。因此,失去了外力的帮助,川岛芳子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被处以死刑的命运的。那么,川岛芳子在当年到底是死了,还是侥幸逃过了一劫?如果她真的没有死,营救她的这股神秘的力量又是来自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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