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是必需的,人需要根基,树需要根本。根深扎于大地,枝叶茂盛于天空,生命蓬勃自天地的交汇。这就明白了“天地交而万物通”,就理解了“天地不合,则万物不生”。读着顾城的《忧天》,想起了《列子·天瑞》上的内容:“杞国有人忧天地崩坠,身亡所寄,废寝食者。”后来就用“杞人忧天”比喻不必要或缺乏根据的忧虑和担心。我们看看现在,地上的生态出问题,天上的环境有问题,确实需要“杞人忧天”的忧患意识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想办法还有办法,等到真的天塌地陷,就无法可想了!
忧天是需要的,只是忧来忧去,那有问题的天,不会自动解决,我们需要“女娲补天”的精神。
“天不兼覆,地不周载”,民不聊生,问题严重,女娲没有袖手旁观,而是赶紧冶炼五色石来修补苍天。这是何等的英雄气概!
“臭氧层”出问题,这是天遇上了天大的事。世界想到了女娲。昂首挺胸,双手托石的“女娲补天”雕塑矗立于维也纳联合国中心。为纪念保护臭氧层的《蒙特利尔议定书》25周年和联合国工业发展组织参与“补天行动”20周年, 2012年11月21日,中国艺术家袁熙捐赠了所创作的雕塑。艺术家意在用“女娲补天”精神,激发国际社会保护臭氧层的热情,以积极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中国驻奥地利大使、国际组织代表、各国常驻联合国使节等近200人出席了当天的雕像揭幕仪式。
想到,做到,就好,哪怕从一段树根——“我愿变成一段树根,深深地扎进地层”。忧天的顾城感到这样才扎实,才不会“无依无附在天宇飘行”,导致流星般的“自由”。
由树根,想到树干,由树干,想到益鸟啄木鸟,由此又想起了18岁的**在团山湖农场写的诗《啄木鸟》——
把自己当作啄木鸟吧!
用辛勤而艰苦的劳动,
为万木除病灭害,
使树长得挺拔参天,
绿化原野,
造福人类!
常想着“绿化原野,造福人类”的刘真茂,就是“大山卫士”,人们称颂他为“活**”。其实,他当兵时,就是学**的先进典型。他当了干部,还常帮战士洗衣服、叠被子。在军队,他巡回报告,介绍用**精神练兵、带兵的经验。他两次参加广州军区学**“双代会”。
刘真茂,瘦长脸,经常与日头打交道,本来还算白的脸,竟给抹黑了。
刘真茂在海拔1800米的狮子口大山上,耐得住寂寞,守得住孤独,看着一次次太阳从峰顶升起,看着一次次太阳从树丛落下,安心斯山,倾力斯山,他图什么?
他在这修炼吗?
从古至今,总有人选座好山潜心修炼。故乡的蒙山,自古就传说鬼谷子曾在那修炼;现在报纸、网络上也报道终南山有不少人隐居,刻苦修炼!修行的人,穷理尽性,走阴阳造化生生之道,下后天中返先天的功夫,以求长生不老,成为神仙。
刘真茂在狮子口大山修炼吗?想狮子大张口,要个“活神仙”当当吗?
非也!
他不求“活神仙”,他是“活**”。
他刚到山上,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在草坪上凑乎一夜,那勇猛的蚊子像战斗机,疯狂地进攻,身上就起了疮。太阳一落,云雾大起,湿气大增,不要说长时间睡觉,就是打个盹,头发就像刚洗了,湿得很。居住是个问题!
他寻找,他搬家,搬了5次家,寻寻觅觅,步步登高,已到了海拔1600米,他发现一个山坳适合建房子。家里多少年的积攒,只有3.6万元,他全部拿出,在山上建了个石头房子。
住的问题解决了,吃怎么办?从山下送,太远,根本不现实。“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行动起来,吃着野菜,开着荒,还唱着《南泥湾》——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一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地方,
……
刘真茂在这里,菜啊种起来,鸡啊、羊啊、牛啊,养呀么养起来!
他在这修炼吗?
刘真茂是在这里修炼,他在修炼一个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党性,他在修炼自己的**精神。他对照**找差距,在这大山上,面对艰难险阻,像**那样去战斗!
他不论站着,还是坐着,总能看出当过兵。他走路还是军人的样子,喜欢穿着一身旧军装,被子还是天天叠成“豆腐块”。形式上,他是早就复员了,但在他心里,一直觉着:我是一个兵!部队是所大学校,一个人,一朝当兵,终身受益啊!
刘真茂原来只上过小学,参军后,干部们热心地教他用字典,教他学习方法,帮助他提高文化水平。在部队的培养下,他入了党,从战士成长为连指导员。
“我是当过兵的人,要为军人增光!”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无求而得,他在狮子口大山,不为修仙,不为成神,却在老百姓心里成了神,称他:“山神刘真茂”。
他是图钱吗?
非也!他自己有点钱,就花到山上了。
柴刀手机望远镜,地图矿灯解放鞋, 他别无长物。
晚上,他要出个门,就戴上矿灯帽。他护林31年,有29年是在没电中度过的,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
他的瞭望所,两层,7个房间。每年有100多人次来吃住,被褥、毛巾、牙刷等,他都提供,可他从没收过钱。
有一次,游客走了,他整理房间,在枕头下发现了500元钱。他拿起钱,就赶紧去追,客人已走了半小时,跑了10多公里才追上,把钱递给游客。大家在这吃住了好几天,他却分文不取,都感动得眼中含着泪花。
他是为名吗?
非也!刘真茂是湖南省宜章县长策乡人,复员回乡担任武装部长。稳定的工作,体面的职务,生活本来是滋润、安定的。
上世纪80年代,耐不住山上的艰苦,山下的诱惑,狮子口护林队散了,两间简陋的瞭望房,被人拆毁了。大山谁看护?
狮子口大山位于宜章县、资兴市、苏仙区三地交界处,这是一片“生命绿洲”,拥有35万亩原始森林、7万亩草山以及种类和数量都十分可观的珍稀动植物资源。在地球同纬度地区,莽山和狮子口大山这仅有的两块原始常绿阔叶林,被称为动植物基因库,是异常宝贵的绿色奇迹。“这样的奇迹,决不能毁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刘真茂想到自己是共产党员,应该有担当,把山林看护起来。他辞去了职务,辞别了家人,也告辞了舒适的生活,迈开了艰难的步子。
31年,他只在家里过了两个春节,全身心扑到了大山上。天天5点起床,天天巡山,每天得走五六十里,总的算来,绕着地球走了10圈多了。为节省时间,节省开支,他减少了一顿饭,养成了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习惯。有时候,包里只带两个红薯,巡山饿了,就凑合着吃了充饥。
问他这么吃苦图啥?他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如果是**,他会怎么做?”**一直在他心中,大山在他心中。他不为名不为利,一直默默地坚守着。
他有家不顾家,儿子结婚都不下山。他无情吗?非也!他想家啊!他的床头贴着孙子的照片。有时候,有跑到山头,看着家的方向,默默祝福着家人。他深情地说:“我想家、想孙子。可我是一名共产党员,我选择了护林,就要忠于职守,只能有所舍弃。”
刘真茂读书看报,常把名言警句摘抄下来,把心得写下来,几十年攒下来,摞了半人多高。他把这些当成宝贝,他说:“我没钱留给孩子。这些东西是我留给两个儿子、两个孙子的遗产。”
刘真茂常年在山上,一直坚持原则,认真负责。
他无义吗?非也!
大自然一幽默,人就觉着玩笑开不得!2008年1月,该在北方下的雪,老天爷不按规矩出牌,来个北雪南调,南方便遭遇百年不遇的冰灾袭击,让人领教了大自然的“白色恐怖”。
狮子口大山,1000多头牛,困在山上。大雪封山,村民面对着冰雪世界,面对着上不了山,虽满心牵挂着牛,但无计奈何。
时间在前进,冰雪在顽固。长长的日子过来了,冰雪还是那个冰雪,焦急越发那个焦急。没有路?牛恐怕都冻死了。村民们不敢往好里想。
刘真茂紧急救援,他想方设法,把老百姓的牛群赶到一个合适的地带。他仅剩一袋面粉,自己就清水煮面糊,吃了30多天,牛喝他用节省下的食盐兑成的盐水。
白色,僵持了40多天,这是大自然给人颜色看啊!阳光明媚了,狮子口的路通了。村民到山上找牛,真的牛了,这么严峻的天气,竟然没丢一头牛,没有一头牛冻出病来。大家感激刘真茂,不知说什么好,眼含热泪,要赶着牛群走了,牛高声叫着,眼角流下泪水,它们也知道多亏了刘真茂照顾。
刘真茂有着大情大义啊!
他看护山林,盗伐者、偷猎者自然怀恨在心。人一贪婪,就是最残忍的动物。一声枪响,他的马倒地而死,这是给他的“下马威”。他没有退却:“战争年代,不少战士在这里失去年轻的生命。和平年代,这里也是战场!我要严防死守这个阵地。就是死,也要死在狮子口,永远在这守着!”
刘真茂无私无畏!他发现几十棵小松树被偷砍了,就查找。有人告诉是某村民干的。他找上门去,那人就是不承认。他痛批偷伐行为。那人恼了,摸起柴刀,喊叫着,冲上来。刘真茂往前跨了一步,胸挺了一下,大声呵斥:“砍吧!我在狮子口看好了坟地,死了就埋在山上!你这个坏家伙,我看能埋在哪里!”那人被刘真茂冲天的正气震住了,就要砍到身上的刀,停了下来,手哆嗦了一下,刀掉在地上。
刘真茂的大黄狗,对他非常忠诚,朝夕相处,却忽然不见了。他找,也打电话给附近村民问狗的下落。到了第五天,接到村民打来的电话,得知狗被捕兽夹夹住!山下的兽医摇着头说:“这狗没命了……”
刘真茂不甘心,把连眼都睁不开的狗抱到山上,给它什么吃的,都不张口。
他忙去采了药,熬了,掰开狗的嘴,一点点地倒着。他煮了米汤,掰开狗的嘴,慢慢地用小勺喂着。
一个星期过去后,生锈的铁夹感染的断腿,掉了下来,露着骨头茬。 12天的时候,断腿开始愈合,黄狗睁开了眼睛。到了16天,它坚持着用三条腿站立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食盆前吃食。钢铁汉子抱着狗哭了。他给获得新生的大黄狗起了新名“三脚虎”。
有一次,来了十几个人,带着武器,带着8条猎狗,要在山上射杀水鹿。刘真茂说:“水鹿是国家保护动物,打了会坐牢的。”他们不接话茬,像没听见。
刘真茂忙活着让这些人与狗吃完了,等他们睡熟了,带上“三脚虎”,深夜里,走在狭窄、弯曲的山路上。“今晚,咱的任务是给水鹿报警!”通人性的“三脚虎”好像明白了刘真茂的意思,跑着,叫着……十几个捕猎者在狮子口寻觅了几天,没找到水鹿,灰溜溜地下山了。
他对这里的一切深情,这里的一切对他也情深!一头水鹿曾与他在山里相遇。他一声喊,水鹿一声应;他两声喊,水鹿两声应;他三声喊,水鹿竟然也是三声应,直喊得刘真茂泪流满面。
刘真茂在护卫着山、护卫着树,其实,他本身就已经是棵树,根深蒂固在大山上。刘真茂不仅站在高山上,他站在高境界上。人,无不活在自己的境界里。人来世上干什么?为了人格的不断提升,以实现文明及其幸福的目的。人来这个世界上,是要高怀自己的境界啊!人的伟大,说到底,是人格伟大!
刘真茂与这里的水鹿,这里的中华小鲵、石蛙、虎纹蛙,这里的红豆杉、黑松、福建柏,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鸟一虫,与这整座山,都亲近了,都融为一体了。晚上,他坐在瞭望所门口,看到星星离得那么近,闻着树木散发出的气息,仿佛感到整个天空就是棵大树,那满天的星星,就是满树挂着的果子。星星的光亮闪到眼前,果子的香甜沁到心里。他得的是天乐啊!
自从刘真茂住到山上,狮子口31年来没发生过一次火灾。
他的言行影响了一个又一个人。**《啄木鸟》的诗句,他背给好多人听,“绿化原野,造福人类”,人们记住了这响亮的诗句。
这里有个青年,村民们谈到他时,都说那是个“二流子”,他在长策乡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有一次,刘真茂遇到了在狮子口大山,闲着没事瞎溜达的“二流子”,留住他吃住了一个星期。他回村后,从此走正道,干正事,还在荒山上种下了一片杉树林。
刘真茂在这里不孤立,200多个村民成为他的眼线,消息随时传递。刘真茂还带领群众义务植树两万多亩。
刘真茂获得了“湖南省优秀共产党员”、“郴州市道德模范”等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