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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大战磨难(2)

“一战”后期,在战乱和革命摧枯拉朽之势的作用之下,欧洲的霍亨索伦王朝、罗曼诺夫王朝和哈布斯堡王朝等延续数百年的君主统治纷纷土崩瓦解,重创之下的大英帝国王室却因为维多利亚女王时代带来的“崇高威望和普遍热情”而享有很高声誉。加上乔治五世在战争中呕心沥血,与人民同甘共苦,赢得了人民的爱戴,使得英国君主制依然延续,岿然不动。但是,乔治五世之后的君主制却面临着一场空前的立宪危机。而危机的原因,既非源自于英国外部的军事挑战,也非源自于英国内部的经济和政治斗争,而是与国王的一桩离奇的婚姻纠缠在一起。这场危机最终以国王宣布逊位而收场。虽然这场危机不像1649年那场危机那样惊心动魄,但也绝非乏善可陈,其中包含着一些耐人寻味的故事。

1936年1月20日中午,乔治五世撒手人寰,长子威尔士亲王爱德华即位,史称“爱德华八世”。据说,临终前一段时间,乔治曾对未来王位继承问题忧心忡忡。他曾经对坎特伯雷大主教说过,“在我死后,这孩子将会在12个月内把自己毁掉”。或许这在听者觉得是个不可能实现的预言。因为当时的威尔士亲王即后来的爱德华八世正年富力强,“国际威望与日俱增”,而且因为主张改革、同情人民生活疾苦而颇受爱戴。但不幸的是,老国王的预言还是应验了。1936年12月10日上午,爱德华八世正式向枢密院提出了自己的“退位声明”。从即位称王到辞去王位,爱德华八世在位时间总共只有325天,甚至还未来得及行加冕大典。

爱德华八世生于1894年6月23日,全名叫“爱德华·艾伯特·克里斯琴·乔治·安德鲁·帕特里克·戴维”,家人多喊他的教名戴维(或大卫)。

他是约克公爵(即后来的乔治五世)的长子,爱德华七世的长孙。1910年5月6日,戴维以其嫡长子的身份被封为威尔士亲王,成为未来王位的法定继承人。

童年的爱德华生活在一种对父亲的恐惧和母爱的缺失的氛围中。

幼年的爱德华对学习并不感兴趣,进入牛津大学摩德林学院学习,爱德华认为那是一项“沉闷的劳务”,倒是对网球、高尔夫运动兴趣甚浓。“一战”时期,爱德华投笔从戎,以自己兄弟4人牺牲一个不影响王位继承为由,请赴法国前线作战。

拗不过他的执意要求,军方只好安排他担任一个危险性不大的参谋。

但有一次他几乎和死神擦肩而过。

他驱车巡视部队战斗情况,刚下车不久,一颗炮弹恰好落在他的汽车座位上,司机当即殒命,而他安然无恙。这段有惊无险的经历改变了他的性格,他讲起话来更为幽默风趣,高大亲和的他也更具魅力。

成年之后的爱德华代替父王频频巡视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从加拿大到美国,从印度到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些活动让他有机会接触了英国以外丰富多彩的生活,极大地丰富了他的阅历,也培养了他的处世能力和政治管理能力,提高了他的政治威望。

爱德华个性自由,生活不拘小节,开创了王室历史上的许多第一。

比如,他是王室成员中第一个在电台发表演讲的人,也是第一个被拍下吸烟镜头的人。年轻时曾经一度热衷于障碍赛马和飞行,但是终因这两项运动风险太大而遭到父王的禁止。在感受到不被父王信任的苦恼之后,本来就率性直为的他,更加注重享乐,追求刺激。

待到爱德华即位之后,他更愿意摆脱王室的生硬机械而繁琐的礼仪,活出一个率性真实的自我。例如,他弃绝了一年一度的巡游王室的规定;1936年8—9月,他出访欧洲时候,公然将衣服脱到最少的程度,直接挑战当时的衣着规范;在穿过科林斯运河的希腊游轮上,他穿着短裤在甲板上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偶尔拿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在1936年,这样的举止与一个上等人物的身份是极不相称的,更何况他是英国人心目中的威仪的国王。不仅如此,在陆路返回时候,他竟然赤身裸体出现在维也纳的一家浴室内。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足以让人们对他和英国王室刮目相看。

个人生活中的反传统倾向也同样体现在他的政治生涯中。例如,他对桑德林厄姆时间的更改就是一例。桑德林厄姆是英国王室设在英格兰东部诺福克郡的一片宅邸,当地的时间比正常时间早半个小时。

这源于爱德华七世时期的做法。当时这样设定是为了让客人早点起床,赶上早晨打猎的最佳时间。这种“早时制”在实际上很容易造成时间上的混乱。乔治五世在位时即已感到许多不便,于是就命令将桑德林厄姆时间校正到格林尼治时间上来。

20世纪30年代的英国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一样,在世界性经济危机的严重打击下,人民生活极端困苦。当时还是王子的爱德华对日趋严重的失业状况极为不安,对广大群众的贫穷困苦深表同情。他多次公开发表演说,批评国家和市政当局在就业问题上的错误,并支持进行社会改革。1936年11月18日,爱德华八世赴南威尔士视察,看到当地人民处于严重的失业和贫困的折磨下,生活无着,他脱口而出:“必须做点什么了!”并且庄重承诺,“你们可以相信,我将为你们做我能做到的一切。”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完全是心中感情的自我迸发,这种举动与政府的冷漠形成了对比,赢得了一些报刊的赞赏。爱德华的行为显示,他是真正关心人民的国王,是不仅代表、而且还有切实行动的代议制君主,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冷冰冰的权力和威仪的象征符号。

客观而论,有时爱德华八世的率性已超出社会可容忍的范围,沦为荒唐。他根本不懂得国王言行的意义,处理国际关系随心所欲,甚至为个人一时兴之所至而置极端严肃的关系于不顾。例如,他听说在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有一个很棒的高尔夫球场,就想撇开官方在那里痛快玩上几天。当他通知英国大使珀西爵士后,他得到的答复是,如果英国国王为了打高尔夫球而偷偷进出这个国家,该国的最高领袖凯末尔将会非常生气。尽管珀西爵士表达上述意思的口吻相当委婉,爱德华八世还是迁怒于他,责令这位大使辞职。一时之间,围绕爱德华八世的这次出访,西方新闻记者争相追逐报道,闹得满城风雨。

但是这一切似乎在爱德华八世的政治生涯中都无足轻重,真正决定他的政治命运的却是他的婚姻,是他与一个美国离婚女人的情感纠葛引发的立宪危机。

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英国被迫与维多利亚的各种血亲盟国作战,由此也把皇亲间联姻的大门牢牢堵塞了。1920年,内阁明确告诉英王乔治五世,不能再利用威尔士亲王的婚姻与欧洲的王室进行政治联盟,希望亲王在英格兰或苏格兰的贵族中挑选配偶。对此,威尔士亲王爱德华没有完全反对,因为有一点与他的愿望是一致的,他不希望像以往的国王那样,过那种没有感情的政治婚姻生活。在遇到辛普森夫人之前,没有迹象显示亲王对于美国女人有什么特殊情感,只是发现他的异性亲密朋友中已婚女人为数不少。一次美国之行中,一位女记者问他是否愿意考虑娶一位美国姑娘,他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的。”或许当时亲王只是出于恭维受访国的礼貌而做了这样的回答。但后来的情形是,他的确爱上了一位美国女人,而且爱的如此深情、痴迷、沉醉以至甘愿为她抛弃众人仰羡的王位。

直到1936年即位前,几近不惑之年的这位亲王仍然孤身一人,但他身边不乏各种情人,而且多是已婚妇女。这让当时的国王乔治五世深感蒙羞。但更让老国王愤懑的是他竟然与一位美国已婚女人亲热到极端的地步。这位美国已婚女人就是后来传为佳话的“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女主角辛普森夫人。

1931年1月,在弗内斯夫人举行的宴会上,爱德华与辛普森夫人首次相识。这次见面,辛普森夫人给爱德华的印象是,聪明伶俐、妩媚动人,而且情趣横溢、个性鲜明,与传统英国女性尤其是贵族女性的矜持、刻板迥然不同。辛普森夫人在回忆录中也描述了她对爱德华的印象:

“他有一种特长,会自然而然地把周围的气氛变得非常温暖……永远是那么谦虚……”此后彼此逐渐熟识起来,辛普森夫人应邀到亲王行宫参加过舞会。1933年6月19日,爱德华还曾为辛普森夫人专门举办了生日晚会,这让辛普森夫人颇为感动。

据辛普森夫人回忆,让他们感情升华的是一次舞会上偶然的敞开心扉的谈话。在弗内斯夫人去美国之前,她嘱托辛普森夫人要照顾好这个孤独的“年轻人”。那天晚上,亲王例外地大谈特谈他的工作、他要做的事情,包括对于新时代王室所能发挥的作用的设想,甚至暗示出他遭受的挫折。话语间流露的更多的是无人理解的孤独和寂寞。而辛普森夫人在试图岔开话题没有成功后便静静地耐心倾听。她感觉到对方对工作的热诚以及希望获得成功的雄心,更重要的是,她敏锐地意识到亲王身边缺乏可以倾诉心声的人。亲王在一番诉说之后表示,“沃丽丝,你是对我的工作感兴趣的唯一女人”。此后,为了显示自己对亲王的理解,辛普森夫人广泛了解亲王喜爱或厌恶之事,尤其是他特别关心的领域。同他谈话前会做好充分的准备,投其所好,使亲王产生“终觅知音”的感觉。而自从拜倒在辛普森夫人的石榴裙下之后,亲王干干净净地断绝了与以前所有情妇的关系。

此后的一切似乎就顺理成章了。亲王大量赠送珠宝首饰给辛普森夫人,甚至包括“女裁缝”式绿宝石,那是国王的母亲亚历山大德拉王后的无价珍宝的一部分,她曾亲手将这些珍宝传给了威尔士亲王,留待给他未来的妻子佩戴。面对着辛普森夫人公开炫耀这些英国王室种种价值连城的传家之宝的行为,乔治五世夫妇痛心疾首,却又无可奈何。

1934年,经亲王介绍,辛普森夫人与乔治夫妇有过一次见面也是唯一的一次见面。亲王否认自己与辛普森夫人的情妇关系,直到老国王去世他都没有向国王提出与辛普森夫人结婚的请求。或许,亲王心知肚明,即使提出这个请求也不会被应允,干脆不如等到自己继承王位后自己说了算时再来了结。

1934年之后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对亲王来说,离开辛普森夫人的每一刻都是备受煎熬。1935年秋,亲王越发感觉到辛普森夫人对于自己的珍贵,他已经决意要与对方以夫妻身份共度余生。辛普森夫人究竟有怎样的吸引力让爱德华欲罢不能,亲王的好友温斯顿·丘吉尔先生的答案是:

他喜欢同她在一起,并且从她的品质中获得他所需要的幸福,就像他需要空气一样。十分了解他和留心观察他的人们注意到,许多特别的习惯以及神经质的烦躁从他身上消失了。他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一个病态和烦恼的人。许多人在青春时代已经有的感受,对他说是姗姗来迟,因而也就更加珍贵,更加带有强制性;这是一种精神的而不是性的结合,除偶然情况外当然也不是什么耽于声色的结合。

亲王的另一位好友芒克坦则这样表达他对亲王和辛普森夫人关系的认识:

对他来说,她是一个完美的人。她坚持任何时候他都应该处于最佳状态和竭尽全力去工作,而他则把她作为鼓舞他的源泉。

那种认为他单纯是在肉体意义上同她相爱的想法是大错特错。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理性的交往,孤独的他无疑在她身上找到了精神支柱……近年来人们得以有机会阅读爱德华和辛普森夫人之间的私人通信信件,透过那些涉及历史、文学甚至心理方面问题的深入交谈,人们发现两人关系有着远为丰富的内涵:他给她的信饱含稚气、崇拜和信任感,使用了许多孩子式的语言,信中祈求的是感情保护。她给他的信理智而又深情,具有告诫和占有性质,酷似一位聪明而又舐犊深情的母亲写给一个住在寄宿学校、孤独而又敏感的孩子的信件。

威尔士亲王与辛普森夫人的暧昧关系在西方招致指指点点的批评,不过似乎尚无大碍。但当他们一起在爱琴海度假的大幅照片刊登在欧美各个报纸上时,一切都变得非常明了。待到亲王即位称王并执意与之完婚之时,矛盾全面爆发。一时之间,爱德华受到来自内阁、主教、私人秘书、王室内部甚至自治领领袖、辛普森先生等各方的压力,形势急转直下。

保守党领袖、英国首相鲍德温曾经在1936年5月第一次见到辛普森夫人与爱德华在一起,当时并未察觉到这意味着什么。但这一次,这位正直的卫理公会教派信徒决定亲自出面,直言相告。8月的一天,他来到雷根公园爱德华国王为辛普森夫人租的住处找到夫人,要求她在10月27日之前必须离开。3个星期后爱德华召见鲍德温,告知他自己想娶辛普森夫人为妻的愿望。鲍德温听后礼貌地提醒国王:“陛下,请允许我提醒您,英国君主制是一个独一无二的政体。今天,它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为重要。它是大英帝国的根基所在。在英国,它是抵制那些曾滋扰过别的国家的邪恶异端的保证。”“最近三代以来,人们对王室的崇敬日益增长,如果听任此类谣言惑众,这种尊重就会减少,多年的辛苦便会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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