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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做势(1)

势,古字写作 (zhí ),由 和丸组成。 (lù),大土墩;丸,球形物。字表现的是圆球从高处滚落。字下面加力字,突出的是圆球下落所挟持力量给人造成的感觉。《孙子兵法》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讲“势”的,专门拿出一篇论军事之势,称“兵势篇”。其中说:“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意思是,善于作战的人进行布置,就像操纵圆形的石头从万丈高峰滚落一般,打造所谓的势。

韩非喜欢谈势,所说的势虽然针对的是治政,但依然没有离开圆石从高处滚落的意态,主张为政者须以这种状态进行治理,可称“势治”。这个高处就是地位,而圆石就是权力,势就是高高在上的人把权威运用于下。其实不管什么样的统治,都是由上至下,势治不同之处在于它要的是圆石滚落般所造成的能量、力量、震感、效率和结果。

势与权力有关,但绝非仅仅是权力的产物。权力是死的,它的作用在于人的运用。即便不掌握权力,也照样可以形成势,譬如音容笑貌、举止言谈、性格品德,都能够摄人心魄,也都能够用在治理上。所以《说文解字》把势解释为“盛力,权也”。势首先是大的力量。

势是一门学问,这里主要谈立势、顺势、借势和造势。

(一)立势

要义

所谓立势,就是依靠自己的实力来造就影响。实力可以是权力、地位、财富、关系这些身外之物,也可以是德行、意志、思想、能力、心态等自身因素。

故事

商盖的降服

周公姬旦辅佐他的哥哥周武王推翻了商朝,之后打算去攻打商盖(今山东省曲阜市东)。商盖是商民族在东方的一个根据地。

太史辛公甲劝道:“大国难以攻打,小国容易征服。您不如先攻打小国,征服了它们就可以威慑大国,胁迫它们投降。”

周公听从了辛公甲的意见,对位于淮河、泗水之间的夷人部族展开进攻,降服了它们。商盖也跟着归顺了。(《韩非子·说林上》)

孔子与鲁哀公

孔子,是天下的圣人,他修养德行,周游列国宣扬儒家的道理,然而天下喜爱他的仁、赞美他的义并为之奔走效劳的门徒仅仅70个。这是因为看重仁爱的人很少,实行道义对人来说很艰难。因此,以天下之大,为他奔走效劳的门徒不过70人,而真正能够做到仁义的,也就孔子一个人。

鲁国君主鲁哀公,无论是品德还是才能在君主中都属于下等。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朝廷中发号施令,鲁国的民众没有敢不听从的。民众天性就害怕势,势也确实容易使人服从,所以孔子反倒做了人臣,而鲁哀公却做了人主。

孔子绝非崇拜鲁哀公的仁义,而是屈服于他的势。就仁义而言,孔子绝不会服从鲁哀公;但凭借着势,鲁哀公就可以使孔子俯首称臣。(《韩非子·五蠹》)

高阳酒徒

刘邦向来讨厌儒学,在他起兵争夺天下的时候,如果有人戴着儒生帽子来见他,他总是一把扯下人家的帽子,朝里面撒尿。

刘邦带兵路过陈留(今河南省开封市陈留镇),郦食其(Lì Yì jī)前往军营求见,打算向刘邦进献大计。

使者进去通报,刘邦正在洗脚,问:“来的是什么人?”

使者答:“从外表上看,像是个大儒生,身穿儒士衣服,头戴高高的儒士帽。”

刘邦说:“你去给我回绝了他,就说我正在思考治理天下的大事,没工夫跟读书人闲聊。”

使者出来,把这话一字不漏地传达给郦食其。

郦食其大怒,瞪起眼睛手按住剑柄高声呵斥道:“去!给我再进去通报,就说你老子我是高阳酒徒,不是什么读书人!”高阳(古乡名,在今河南省杞县西南)是郦食其的家乡,所以他自称高阳酒徒。

使者吓得手中的名片都掉到了地上,他跪下拾起名片,跌跌撞撞地跑进刘邦军帐,报告说:“客人是天下的壮士,吓得我竟然拿不住名片,说‘你老子我是高阳酒徒!’”

刘邦赶紧擦干脚,吩咐道:“请客人进来。”

郦食其劝刘邦屯军陈留,用那里丰富的存粮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后来,他只身返回陈留县城,杀了站在秦政权一边的县令,迎进刘邦大军。刘邦凭着陈留的粮食和兵器,坚持了3个月,终于率先攻进关中,推翻了秦朝。(《史记·郦生陆贾列传》)

扼住咽喉攻击后背

刘邦统一天下,建立汉王朝,打算定都洛阳。一个叫娄敬的人求见,刘邦召见了他。娄敬问:“陛下定都洛阳,是想与周王朝一比隆盛威势吗?”刘邦答是。

娄敬说:“然而陛下夺取天下的途径与周朝不同。周朝的祖先积德行善十多代,到了太王、王季、文王、武王时期,诸侯自行归附,终于灭掉殷商做了天子,到了周成王时代,才营建洛邑。当时人们认为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各地诸侯进贡交税所走的里程大致相等。在这里建都,君主有德就容易统治天下,无德却容易亡国。所以周王朝强盛的时候,天下和睦,诸侯、外族臣服;到了周朝衰微的时候,没有谁再来朝贡,天下也就失控了。这不仅有德行方面的原因,也跟大势衰弱有关。

“陛下从丰、沛起兵,经过大战70次,小战40次,天下惨遭杀戮,尸骨暴露荒野,数都数不过来,哭泣的悲声到现在也未断绝,伤残的兵众至今还不能行走,能与周成王、周康王时代的隆盛威势相比吗?远不能比。所以定都洛阳并不合适。

“关中就不同了。这里背靠华山面临黄河,四面环抱险要关隘,一旦突发紧急情况,百万兵众可即刻调动便宜。楚汉相争,关中原本就是陛下的根据地,依靠这个基础,凭借富饶肥沃的土地,这就是所谓的天府啊。所以如果陛下在关中建都,以函谷关为屏障,崤山以东地区即便乱了,关中也依然完整无损。两个人打斗,不卡住他的咽喉,而是拍击他的后背,是不能获得最后胜利的。陛下牢牢控制住关中,就等于造成了扼住天下的咽喉、攻击其后背的形势(此亦扼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张良也同意娄敬的分析。于是刘邦当天起驾,西入关中,定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封奉春君,赐姓刘。(《资治通鉴》卷11)

冒顿的威势

秦朝末年,匈奴王子冒顿弑父自立为单于。东胡王听说了这件事,便派使者去见冒顿。

使者转达了东胡王的要求,想得到冒顿父亲在位时的骑乘,那是一匹千里马。冒顿询问群臣,回答是,匈奴宝马哪能给人!冒顿说,对友邻怎么能吝惜一匹马,便把千里马送给了东胡。

东胡又派使者来见冒顿,要求得到单于的一位妻妾。冒顿询问左右,回答是,简直太欺负人了,发兵打它!冒顿说,对友邻怎么能吝惜一个女人,便把自己的一位爱妾送给了东胡。

东胡王越来越骄横放纵。东胡与匈奴之间,隔着无人居住的土地一千多里,这是中间地带,双方各居一边,设立屯戍守望的哨所。东胡再次派使者来见冒顿,说希望得到这块土地。冒顿召集群臣商议,回答是,这是块荒地,给不给东胡无所谓。冒顿勃然大怒,说:“土地,乃是国家的根本,怎么能够给人呢!”(地者,国之本也!)便把说这话的人都杀了,接着冒顿跃上马背,下令说:凡是出发迟缓的人一律斩首!率众袭击东胡。东胡轻视匈奴,根本没有防备,很快被灭掉了。

冒顿大胜而归,又向西攻击赶跑了月氏,向南兼并了黄河以南的娄烦、白羊,随即侵掠中原的燕、代地区,收复了当年被秦朝大将蒙恬夺走的匈奴旧地,还顺便占领了河套以南的大片土地。这时汉军正与项羽相持,无力顾及边关。匈奴顿时强大起来,拥有能够在马上射箭的士众30多万,威势镇服四方。(《资治通鉴》卷11)

来歙的气势

刘秀建立东汉,派中郎将来歙去见盘踞西北的隗嚣,让他出兵配合自己攻打在蜀中称帝的公孙述。隗嚣疑虑重重,很长时间不能决断。来歙很生气,责备隗嚣说:既然你已经表示臣服,为什么不听命令,难道想灭族吗?越说越来气,拔剑便刺。隗嚣起身闪避,躲入屋内,召集兵将攻杀来歙。来歙不慌不忙,手持符节登上马车。

隗嚣的将领牛邯率兵赶到,把来歙的车团团围住。隗嚣部将王遵劝道:来歙不是一般的使者,他是刘秀的表哥。杀了他对汉朝没有多大损害,反而会引来灭族之灾。从前宋国杀害楚国使节,结果不得不承受用人骨作木柴、易子而食的惨祸。对小国尚且不可以侮辱,何况是泱泱大国呢。

来歙为人讲信义,言行一致,很受人们的信任和尊重。牛邯没敢动手,眼睁睁地看着来歙扬长而去。(《资治通鉴》卷42)

班超威震西域

东汉时,班超出使西域,到达鄯善(西域国名,原名楼兰,在今新疆若羌一带)。国王恭恭敬敬地接待他,但后来却突然变得冷淡了,引起了班超的警觉。

班超对部下分析道:“这一定是匈奴的使者来到了这里。他的到来使鄯善国王在依从汉朝还是匈奴的问题上犹豫不定。有智慧的人应该在事情刚刚露出苗头时就有所察觉,何况现在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了!”

于是,班超把鄯善国派来服侍他们的人找来,问:“匈奴使者来了好几天了,他们住在哪里?”这个人被诈住了,惶恐不安地回答:“来了3天,住在离这儿30里外的地方。”

班超立即召集部下,官吏和士兵加在一起总共36人,请大家喝酒。喝到兴头上,班超说:“诸位与我同处远离中土的绝地,匈奴的使者来了没有几天,国王对我们已经疏远淡漠了。如果他们把我们抓起来送往匈奴,我们只能成为豺狼口中的食物,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部下说:“反正已经这样了,是死是活都听您的。”

班超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趁着黑夜火攻匈奴使者。对方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定然张皇失措,我们可以一举将其全部歼灭,由此震慑鄯善,建立大功。”

大家都同意这个办法。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班超率领36人奔袭匈奴使者驻地。正好赶上天起大风。班超派10个人带着战鼓藏在房屋的后面,其他人埋伏在大门两侧。班超放起火来,鼓声和呐喊声一起传进营房。匈奴人乱成一团,被杀死30多人,死于火中100多人。

班超把鄯善国王找来,给他看匈奴使者的头颅。鄯善上下都非常震惊、恐惧。班超对国王说:“从今以后,不要再与匈奴往来了。”国王跪下叩头,表示“情愿归属汉朝,不怀二心”,然后把儿子送到内地洛阳做人质。(《资治通鉴·卷45》)

可悲啊

东汉末年,袁绍与曹操战于官渡。袁绍主将沮授出兵前召集族人,把家产分给大家,说:“人得势则权威无所不加,一旦失势则性命不保,可悲啊!”(势存则威无不加,势亡则不保一身,哀哉!)他弟弟沮宗说:“曹操的兵马比不上我军,您怕什么呢?”沮授答:“曹操谋略过人,又挟持天子以作资本,我们虽打败了公孙瓒,但兵力已经疲惫,加上主公骄傲,将领奢侈,这一仗恐怕全军覆没。扬雄曾说:‘六国纷纷扰扰,只不过是为秦朝取代周朝而效力。’说的就是今天的形势啊!”(《资治通鉴》卷63)

两个女人

魏晋重臣贾充,前妻李氏是中书令李丰的女儿,李丰被杀,两人离婚,李氏发配边疆。后逢大赦,得以返回内地,此时贾充已经娶了郭配的女儿。晋武帝特批这两个妻子都留下,分别为左夫人和右夫人。李氏不肯进宅,住在外面。

郭氏跟贾充说,想去探望李氏。贾充答:“她性格刚强正直,很有才气,你去了还不如不去。”郭氏于是盛装打扮,身后跟着许多婢女,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到了李氏住处,郭氏进入内室,李氏起身迎接,郭氏的腿不觉屈了下去,下跪拜了一拜,又拜一拜。回家后告诉了贾充。贾充说:“告诉你什么来着!”

李氏作《女训》一书,流行于世。

东晋安西将军桓温平定蜀地,收蜀主李势的妹妹为妾,很宠爱她,常把她安置在居舍后面。桓温的妻子是南康公主,起先不知情,听说后,便带着几十个婢女提着刀去杀她。到了那里,正遇上李氏梳头,长发垂到地上,皮肤白玉般光洁照人。见公主来了,面不改色,缓缓说:“国破家亡,我并不想来这里,今天如果能杀死我,倒遂了我的心愿。”公主惭愧退出。(《世说新语·贤媛》)

老头辛毗

三国时,诸葛亮屯兵渭水南岸,关中震动。魏明帝担心司马懿贸然出战,派辛毗去担任军司马。司马懿与诸葛亮隔着渭水对峙,诸葛亮千方百计引诱司马懿出战。司马懿勃然大怒,打算重拳出击。诸葛亮派人前往刺探,回报说:“有一个老头,手持金光闪闪的钺,一动不动地立在军营门口,一兵一将都出不来。”钺是斧状兵器,为皇帝专用。诸葛亮说:“这人一定是辛毗。”(《世说新语·方正》)

眼中铁光

南北朝时,北周说动突厥一起攻打北齐,兵临晋阳。北齐武成帝登上晋阳北城,军容非常整齐。突厥人胆寒,埋怨北周人道:“你们说齐国混乱,所以我们跟你们一起来讨伐他们。现在齐人眼中放出铁一样的光芒(齐人眼中亦有铁),怎么能够抵挡啊!”(《资治通鉴》卷169)

苻坚与势

十六国时,前秦派大将王猛出函谷关作战,试图荡平关东地区,为统一天下奠定基业。前秦君主苻坚在灞上为王猛送行,说:“如今把关东的重任托付于你,可以先攻破壶关,平定上党,接着长驱直入夺取邺城,这就是所谓的‘迅雷不及掩耳’。我要亲自督帅数十万大军紧随你之后,水陆并进,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王猛说:“我仰仗您的声威,遵奉您的安排,涤荡残破的胡虏,如同秋风扫落叶,但愿不必劳累您亲自披挂出征。”苻坚听后十分高兴。(《资治通鉴》卷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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