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酒精的作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从卧室传来的阵阵电话铃声把我吵醒了。因为前一天是平安夜，我们集体庆祝。这是我们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阿布扎比酋长国的波斯湾港口停留的第二个晚上，这两个晚上我和中队的队友都狂欢到天亮。不管怎样，我已回到“中途岛”号航母上，而且睡在自己的床上，所以我可以很快到舰上眺望正如那天中队的执勤员一样。“铃铃铃”，“铃铃铃”，恼人的电话声还在继续。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磕磕绊绊地穿过房间冲向那阵阵噪声。“喂”，我拎起电话，声音有些嘶哑，心中祈祷千万别是什么领导。
“‘坦克’，我是‘外星人’。咱们该交班了。”
“哎，对不起，‘外星人’，我马上过来，还有其他事吗？”
“对了，今天是圣诞节，我们要起飞，所以快到待命室来。”
“好的，好的。放心好了，上帝会保佑你的。别太激动，我马上就到。”我无力地说着挂了电话。我快速地刮了刮胡子，穿上我的卡其色制服。作为一名新成员，今天有任务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高兴。此刻我远离家庭、亲人和朋友，唯一能让我高兴的是我能与“中途岛”号上其他和我一样的5000 名美国同胞在一起。多奇怪的思想，我自言自语，在波斯湾中的穆斯林国家并在航母上度过圣诞节。我想如果环境允许的话我会尽量过个愉快的圣诞节。我想今天在“中途岛”号航母上一定有很多年轻的海员思念着家人，我希望我能为此做些什么。
我一边向待命室走去移交手续，一边想着前一晚的事情。那天下午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中队舞会上喝酒，直到我决定回到我住的房间给艾丽丝打电话。那天晚上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真是棒极了，我们还聊了很长时间。令人陶醉的不仅仅是爱，还有来自啤酒的酒精，那晚我特别开心，话也尤其的多。我记得我对她说：“我爱你。”她很快驳回了我的话，她说我醉了。但是我固执地坚持着我说的话，最后我们都一笑了之，我希望我没有越界。说过的话收不回，我只希望有一天这种感情是相互的。
到待命室时，除了“外星人”和一名将在接下来的24 小时站哨的海军士官，没有其他人。
“‘外星人’，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是啊，是啊。我已经写好了值班日志。如果有事，中队长住希尔顿饭店537号房间。谢天谢地，昨天晚上平安无事。”
“真的？昨晚没有一个人遇到麻烦？”
“据我所知没有。”
“太好了，但愿如此。”在海湾，中队值勤官 （ SDO）工作中最糟糕的情况是处理中队人员与当地官员发生纠纷的情况。因为这里是穆斯林国家，尤其是当前此地紧张的局势，“中途岛”号航母舰长说得很清楚，如果谁惹事生非，必当严厉惩罚。我们曾经想象过舰长这话到底有多厉害，但是事实表明非常管用。我知道我们的海员非常尊敬这位舰长，他是越南战争时期一位攻击机飞行员，从这点来看，他们能如此遵守纪律，也不足为怪了。
我拿起我的航空日志和笔，写下我首行字：“7点45分： 海军中尉鲍德温担任中队执勤官任务。”现在开始的24小时内如果中队中有人发生什么事，就得我来处理了。“外星人”笑了，因为他自由了。“圣诞节快乐。”我说。
“你也一样，‘坦克’。”“外星人”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与这位执勤的海军士官一起安排了日程，有段时间我们两个人可以同时吃饭，同时参加圣诞礼拜。我打算去参加其中的一个礼拜，因为我觉得唱圣诞诗正好可以赶走我的思乡之情、相思之苦。第一场新教礼拜在10： 00 举行，所以我呆在待命室看了几小时的杂志，看了会儿闭路电视。按我们说好的，海军士官在9∶45 回到待命室，我可以去教堂了。
航母上的教堂很小，在舰首附近的机库甲板上。虽然过去的几个星期在我夜间着舰时曾多次祈求上帝保佑，但事实上，我还从来没去过“中途岛”号航母上的教堂。
去小教堂的路上必须穿过机库，这也常常是件冒险的事。飞机的机翼、机头、机尾、起落架和机身构造相当复杂。这里是用来长时间存放飞机的，或是进行在飞行甲板上不能完成的大修操作。机库还有待进一步完善。它从来都不是一个干净整洁的地方，它总是一个过渡区。我路过仅搭载一架发动机的“大黄蜂”，一架被千斤顶支在空中的“入侵者”，还有一架正在更换机身燃料电池的“徘徊者”。今天是圣诞节，但是战斗前的准备工作依旧在进行中。
我来到小教堂，仅有的几个座位已经都有人了。我发现在一个背对着闪烁的白色舱壁，面向圣坛的地方牧师正与舰长津津乐道。我还清晰地记得在航母上见到舰长的情形，当然他可能在镇上的酒店里，但恰恰相反，他正在和他的属下庆祝圣诞节。他瘦瘦高高的，鹰钩鼻令他看上去与众不同。他很清楚对于海员来说，事实胜
于雄辩。他令人敬佩之处在于他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深思熟虑、安静的人，他会先认真地听，然后经过思考、梳理，在他觉得值得说的时候果断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常常看到他在飞行计划的空闲时间里，走在飞行甲板上跟他的属下说话。你可以感到他很喜欢他现在的职位———这艘巨型航母的舰长。海上指挥对于海军军官来说依然如几个世纪前一样富有挑战。
他指挥“中途岛”号航母和舰上的人员，另一位海军上校、舰载机部队司令，指挥着舰载机联队。该航母上有近5000 名舰员。舰长负责管理航母上大约一半数量的舰员，舰载机部队司令负责指挥航母上所有的飞机、飞行员以及飞机维修人员，使中队能运转自如。航母上另一半舰员归属于空军部队。他们两人间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他们的职责却总产生交叠，使他们的关系紧张，但是我们都很清楚他们处理这样的紧张关系已经是驾轻就熟了。
就在上周的一个深夜里，一架“大黄蜂”在最后着舰中遇到了麻烦： 飞行员无法着舰。“中途岛”号航母在狂风中朝着同一方向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大黄蜂”又加了次油，然后继续复飞，而此刻航母已近伊朗水域，情况很危险。舰长必须掉转“中途岛”号航母，使它向南航行，不然就可能发生国际争端，舰载机部队司令表示反对，说“大黄蜂”飞行员从来不是择友好的领域而栖的，且航母如果不顺风而行的话飞行员不可能着舰。在最后时刻，舰长放弃了调转航向，让“大黄蜂”飞行员再次着舰。幸运的是，飞机降落指挥员们 （ LSOs）在“大黄蜂”最后一次降落时，成功地通过无线电与疲惫的飞行员联系上。这是“中途岛”号航母上两位最高级军官协同工作的例子，这让我们这些飞行员都记忆犹新。我们都非常信任他们两人的关系。
舰载机部队司令是越南战争老兵，曾担任A-6“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乘坐A-6型飞机在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次数比任何其他海军飞行员都要多。他是最先飞“入侵者”飞机的轰炸/领航员之一，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了解舰载航空兵。“中途岛”号航母的舰长也是越南战争中驾驶F-4“鬼怪”①的老兵，但是他在指挥战斗机中队后转行了。之后他受命在一架极具声望的航母上指挥输油管操作，之后又花了几年时间在另一艘大型舰艇上任指挥员，为担任“中途岛”号航母舰长做准备。他们两位同是校级军衔，但是他们的经历告诉我们，航母舰长的级别更高。舰载机部队司令是飞行员中的佼佼者，他热爱飞行事业，欲罢不能，现在登上航母依然是指挥飞行。
我在想，今天是圣诞节，舰载机部队司令到哪里去庆祝了。哪里有他，哪里就可能有管弦乐队准备演奏圣诞歌。4个士兵拿着他们的乐器安静地坐在圣坛旁，等待牧师的暗示。但是他们其中一个没戴牌号，我在想他是谁呢。在舰长与他的乐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他的喇叭，这个疑惑很快解开了。在他的带领下，乐队奏起进场音乐，而牧师继续对各个舰员布施。他们中有我在飞行甲板上认识的，有在餐厅认识的，有从中队中认识的。但是还是有很多新面孔。小教堂里涌现这张张脸孔，有黑色的、白色的，还有别的颜色的，形成道道光谱。
所有的人都认识他们的舰长，在他吹着喇叭时，他们都看着他。我想舰长的出现一定使他们很高兴，因为舰长不一定会来，但是他们很希望他能出现。牧师选了几首大家耳熟能详的圣诞诗，他的确很明智，因为事实上没有足够的赞美诗并不打紧。能唱的几首赞美诗由三四个人一起分享了。唱着熟悉的歌词，我笑了，与那么多人怀着共同的目标一起唱，我心飞翔着。似乎我们都希望我们的家人回到家后都能听到我们的歌声。每个人唱诗时都似乎置身事外。这一刻，我们欢快地唱着歌，想念着家人。
礼拜很短但很正式，一切都是在军队牧师的带领下进行的传统方式。根据海军规定，我们相互祝酒时喝的是葡萄汁而不是酒。他们在互相祝福时我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心中似乎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目标，他们都知道战争即将打响，我们所有人都在问自己一个问题： 我如何才能达标呢？那天所有到场的人在给自己打气。我想正是那天早上在小教堂里我看到的张张流露着自然表情的面孔让我意识到战争即将来临。
注释：
①F-4“鬼怪”是一种双座双发全天候远程超声速截击/战斗轰炸机，由美国麦克唐纳公司为美国海军研制。后来由于受到当时美国国防部长期望海空军共有机型的压力，美国空军答应在完成测试之后与美国海军陆战队和美国海军同时采用该机，也使该机成为美国少见的同时在海空军服役的战斗机。
F-4于1956年开始设计，1958年5月第一架原型机试飞，生产型则于1961年10月开始正式交付海军使用。1963年11月，F-4开始进入空军服役。F-4是美国第二代战斗机的典型代表，各方面的性能都非常突出，不但空战性能好，对地攻击能力也很强，是美国空、海军六七十年代的主力战斗机。美国本土的F-4生产线一直运作到1979 年，一共建造了5195 架 （麦克唐纳生产了5057架，日本三菱生产了138 架）。所有生产的飞机中，美国空军共接收了2874架，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接收了1264 架，其余的用于出口。截至目前，全世界仍有超过500 架F-4在多个国家的空军服役。
F-4在50多年的服役生涯中，先后发展出了F-4A美国海军舰载型、F-4B美国海军舰载无航炮型，F-4C空军型，F-4D升级型，F-4F德国空军型，F-4G电子战型，F-4H、F-4J、F-4K英国海军舰载型，F-4L、F-4K英国空军型，F-4N、F-4S、RF-4C侦察型，RF-4E外销侦察型，RF-4EJ日本侦察型等众多型号。除了美国之外，该机的用户还包括澳大利亚、埃及、德国、英国、希腊、伊朗、以色列、日本、西班牙、韩国和土耳其等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