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航工业沈飞司机王凯回忆罗阳
记者： 刘文波 马 倩 韩 榕
在最后关头，王凯开车送罗阳去医院，罗阳问：“今天大连怎么不堵车？”王凯说：“今天是周末。”罗阳说：“我都不知道今天星期几了。”
这是罗阳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罗阳司机的叙述中，我们看到了一位勤奋、敬业的好领导，一位可敬、可爱的老大哥，一位勤俭节约的楷模榜样。罗阳的离去，国家失去了一位栋梁，家庭失去了丈夫和父亲，也让一位母亲失去了儿子。从王凯的叙述中，我们仿佛看到了那个孝顺的儿子，站在楼下与楼上窗前的母亲挥手的画面。
以分钟来分配时间
记者： 你跟罗总当了司机以后，觉得跟以前比有什么变化吗？
王凯： 变化肯定是有的。因为罗总对自己要求就严，咱们跟领导在一起也被要求严点。他每天到单位都要早去半个小时，大约7点钟就能到，有的时候甚至更早，要是有接待的话可能五六点钟就出发。
记者： 晚上下班呢？
王凯： 那就不一定了。晚上9 点半的时候非常多，再晚了十一二点甚至到半夜一两点的时候也都有，早点也没有早于七点半的时候。
记者： 他在路上的时候，特别愿意跟你聊家常是吗？
王凯： 有的时候聊一聊，有时候来客人去接站，或者上哪儿开会，在车上睡觉的时候比较多，我们也就很少打扰他，因为知道他确实挺累。我也尽量慢慢开，让领导多休息。
记者： 你跟了他10年，你觉得他这10年，最累的是哪个时间段？
王凯： 每年年底的时候都是最累的时候。但是2012 年我觉得他没轻松过，从下半年开始事就多。做司机的知道，每年年底他就往生产厂去的特别多，但2012年我感觉，从下半年开始他就不断地往车间跑，非常勤。有的时候甚至每天都去。
记者： 他去了一般是什么时间会返回来？
王凯： 他没有所谓的时间，有的时候甚至晚上八九点钟，有的时候五六点钟，可能别人下班拉铃的时候，他就往那去，不论时间，想起什么事马上去。
记者： 你能感觉到他这下半年的压力明显比上半年要大吗？
王凯： 太能感觉到了。因为每天看他高兴的程度就不一样，以前可能比较轻松，上车能看出来，这段时间笑容不多了，眉头也皱了。
记者： 他的时间是不是精确到分钟？
王凯： 是的。有的时候去哪里办事，作为司机我不想让领导晚，我想留一些富余时间，比如20 分钟能到我得说半个小时，他有时候不干，问15 分钟能到不？我说到不了，说20 分钟，这样讨价还价，他就想把时间缩短点，也是为了多工作点。
记者： 你知道他一天能睡几个小时吗？
王凯： 我觉得领导非常辛苦，因为我最了解他的时间，有的时候半夜一两点送到家，第二天早起从不耽误上班，还是早早下来，有时我说晚接你一会儿，他说不用。
把工作当成乐趣
记者： 听说罗总春节都不休息。
王凯： 春节和平常节假日，罗总到单位来都是经常的。有的时候罗总不让我告诉其他人，他的意思是想一个人在办公室静静地做点事。罗总有时不让我给身边的人打电话，说没什么事不让他们来。
每年除了大年初一不来，剩下每天都来。
记者： 大年初一你要出来，你家里也得有怨言，你开始会有不理解的情况吗？
王凯： 都习惯了，每年年三十，家里吃饭的时间，都是按照我们的时间来定，罗总家也是。刚开始可能是晚上七八点钟，后来有时提前到三四点钟开饭，吃完以后到单位去。
记者： 这么多年他去玩过没有？比如说星期天去爬爬山什么的？
王凯： 没有。最多是下班早的话，自己走回家。有时先走到老妈那去，到老妈那再往家走。
记者： 那他这个人有什么生活乐趣？
王凯： 可能他认为工作就是乐趣吧。每天就是这样，什么都不顾，家也不顾，就是工作。
勤俭节约的榜样
记者： 我听他们说，他是一个特别节俭的人，一块手表听说戴了很多年，换了表带又接着戴，这事你知道吗？
王凯： 我太知道了，这里的细节可能你们不知道。他那表带是布表带，戴太久了布线头都磨出来了，线头都是白色的，他就拿碳素笔把线头描黑了接着戴。我是亲眼看到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我说这表带都这样了，换个吧。后来他就换了个铁的表带，又戴了好几年。
记者： 听说他穿衣服也特别不讲究，是不是常穿个厂服？
王凯： 厂服。平时还穿一个蓝色的夹克。罗总走了以后我想找那个夹克，嫂子说，王凯，你都不知道，这个夹克他老喜欢了，一到季节了他就让我给找出来。200元钱买的夹克年年穿。
记者： 你跟他吃过好的吗？
王凯： 吃过，两个人吃饭花了11块钱，吃面条。吃面条是非常高兴的事情，不同的面条店都去过，今天可能是四季面条，明天变成阳春面。有时八九点回家时再买一个肉夹馍，一般大多都是提个肉夹馍、提个拌凉皮回家吃。平时在单位就在外面买点盒饭。
记者： 你一般给他买几块钱的盒饭呢？
王凯： 一般十块八块这样的盒饭，奢侈点的时候才买个吉野家。他从来也不讲究吃，有点面条就高兴。
十年相伴的兄弟情
记者： 你觉得他像个老总吗？或者说像个领导吗？
王凯： 在我眼里不像，也没有什么架子，随意，从来也没拿我当过司机，拿我当弟弟一样。跟罗总10 多年了，他从来没说过我，有的时候接他晚了，他总是笑呵呵地说没事别急，这么多年一句也没说过我。我也把他当大哥哥看待。
记者： 你为什么说他拿你当弟弟看待呢？
王凯： 对我非常关心，经常关心我，问我家里怎么样，孩子怎么样。你问我，我还能想起来，你让我单独说他的好处，可能也太多了，我也说不出来。
记者： 你觉得他是把你这样一个普通的司机也当成弟弟，是他本性就这样还是什么原因呢？
王凯： 应该是本性这样。这么多年，有时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从来也不跟你计较，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感觉不好意思，让领导在楼下站那么长时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但罗总总说没事没事，外面活动活动； 有时候晚得多了，他就打电话问到哪儿了，我说在路上，他就说不着急，我在楼底下活动活动。
记者： 你跟他一起工作这10年，你觉得会有压力吗？
王凯： 看他忙的时候有点压力，因为看他很忙，一会儿这一趟那一趟，一会儿下车间，一会搞接待，一会又去开会。有的时候确实觉得他挺累的，自己心里挺心疼他。
记者： 我感觉听你这么一说，就一个司机来讲，其实这10年你过得挺开心挺幸福的？
王凯： 应该是这样，因为毕竟遇上一个好领导，对我非常关心，什么事都挺理解我的。这样的领导可能不太多。我觉得我还是非常幸运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
记者： 听说罗总对他妈妈特别孝顺是吗？
王凯： 确实。罗总每天只要是晚上没有接待的时候，都要抽空回家看看母亲，不管多晚，有时甚至9 点多钟他都要过去看看。每天上楼时间不长，总是看一眼，就急匆匆下楼来。有时出差去机场前看一眼，下飞机了也得去看一看。也就是有这点时间能看，平时他也没有时间。
记者： 他跟你说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看妈妈吗？
王凯： 他母亲自己一个人，他不放心，娘俩感情非常好。夏天的时候，他母亲和一帮老太太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只要罗总一到，就有人喊：“儿子来了！”老太太就跑过来。他拉着他妈的手，俩人在院里走个一圈半圈的。但是他妈妈每次都撵他，知道他工作忙，就说：“我没事，你走吧走吧。”
罗总每次上楼的时间也很短，他下楼以后，母亲都要推开窗子，他妈妈在楼上摆手，罗总在楼下摆手，俩人看着，每次都是这样。除非是大冬天窗户实在打不开，他老妈妈都得趴在窗户边上摆摆手。
记者： 这个画面在你的脑子里印象特别深？
王凯： 特别深，一想起这个画面我就受不了。
记者： 罗总走了以后，老太太看见过他的遗体吗？
王凯： 追悼会的前一天见了。奶奶在殡仪馆休息室，一次一次跑去看他，伸手摸摸他的脸，拉拉他的手。罗总的姐姐说：“罗阳，妈妈来看你了，伸手摸你的脸，就是平常跟你道别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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