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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楚杰和舒娅算是正式确立了情侣关系,同许多热恋中的年青人一样,两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一起。即使是上班时间,舒娅也会常常陪在楚杰身边,每当他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时,她就呆在办公室的休息间里上网看电视或玩游戏,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为了让她过得更舒服些,楚杰陆陆续续往休息间里添置了不少东西,舒娅把自己的衣服也拿了几件放在休息间里备用。

知道楚杰对蔡隽峰没有什么好感,她很少再在他面前提及蔡家的事,但仍然会时不时给蔡隽峰送些日常吃和用的东西去,用她的话说:“只是想让他的日子好过一点。”楚杰也不多作干涉,为方便舒娅日常出行,他还专门配了一台车给她用。

不知是不是巧合,舒娅每次去蔡家,楚文涛和蔡文敏两兄妹都不在家,好在蔡文涛已有交待,门卫看见舒娅,就会直接放行。久而久之,经蔡文涛的默许,舒娅偶尔也能带蔡隽峰出门,去公园、海边之类的地方散散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临近年终岁末。一天早上,舒娅在睡楚中被手机铃音吵醒,是王美瑶打电话来,问她现在流浪到哪个城市去了,要不要回加州过年。

当时楚杰就躺在身边,舒娅赶紧示意他别出声,吱吱唔唔敷衍完自家老妈,扭头见楚杰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看得她心中直发虚,期期艾艾解释说:“我妈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当初信誓旦旦对她说宁死不吃回头草,如果现在又告诉她已经吃了回头草,那啥,这不挺难为情的嘛,所以、所以就……”

他不满的瞪着她。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干脆学习鸵鸟,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

楚杰把她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轻抚她的肩,说:“阿娅,我们结婚吧?”

舒娅背对着他,没吱声。

楚杰又说:“下月中,我要去纽约开年会, 到时想顺便去趟加州,拜访一下你妈妈和继父,你看可以吗?”

舒娅啃着手指头,还是不吭声。

楚杰轻叹一口气:“我也知道,因为四年前那件事,你妈妈必然对我有所不满,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夹在我和亲人之间左右为难,一定争取让你妈妈高高兴兴接受我这个女婿。”

舒娅终于扭过头,闷闷不乐说:“你这婚求得一点诚意都没有,没有鲜花,没有戒指,连衣服都没有穿好。”

听了她的话,楚杰反而乐了:“怎么会没有诚意呢,我们这是货真价实的赤诚相对呀!”

联想到两人此刻的状态,舒娅顿时脸颊飞红,一巴掌拍倒他。她以为关于两人结婚的话题就此揭过了。

早餐后,楚杰带她来到青藤植物园,这个植物园里有部份花房专用于出租给私人,以供一些喜好“田园之乐”的人种植自己偏爱的花卉或进行创意设计。

在一处写着“玫瑰苑”的花房前,楚杰打开门,如风度翩翩的绅士般郑重作了一个邀请的姿式。舒娅不由莞尔:“看个花而已,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嘛。”

举步进入玫瑰苑,芬芳馥郁扑面而来,入目一片瑰丽,多姿多彩:红玫瑰胜火,白玫瑰似雪,黄玫瑰如金,还有难得一见的黑玫瑰…… 花海之中,楚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戒指,单膝跪下:“阿娅,嫁给我吧!”

舒娅目瞪口呆,早晨他提出结婚时,她以为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而眼前这一大片种在泥土里的玫瑰,显然不可能从早晨到现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楚杰说:“你看,你说的鲜花和戒指都有了,还有衣服也穿好了,现在可以答应我了吗?”

舒娅恍然大悟:“原来你早有预谋。”

“怎么能叫预谋呢,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曾经教给我泡妞三大绝招,第一招就是高空撒玫瑰,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玫瑰,但如果真从高空中撒下的话,肯定会被当作乱扔垃圾处理。在我们分别四年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第二天,我租下这个房花,开始为求婚的这一刻作准备。”楚杰拉过舒娅的手,用一种诚挚且认真的态度说,“阿娅,我真心实意想和你过一辈子,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舒娅心乱如麻:“我、我愿意的。” 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刚才在心里明明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接爱。回过神的时候,戒指已经稳稳戴在了她的中指上,不大不小,刚刚好。看看指间泛着璀璨光泽的订婚戒指,舒娅苦笑一下,无论理智上如何提醒自己,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渴望戴上这枚戒指吧。

楚杰困惑盯着她:“咦,不对呀?”

舒娅一惊:“什么不对?”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喜极而泣,继而激动得晕倒的吗?”

无暇再顾及心中的纷乱纠结,舒娅横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喜极而泣、激动得晕到?”

“也对,熬了这么久,总算让我熬到了一个未婚夫的名份,可真不容易啊,值得晕上一晕。”说着,他真往身后的玫瑰花丛倒去。

舒娅慌忙伸手去拽他:“你傻了,玫瑰枝上有刺。”

楚杰反手拉住她的手腕,用力把她拽入怀中,得意大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让我摔下去。”

舒娅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好狠狠踹他一脚以泄愤。楚杰却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低头在她眉心间印下一吻:“你肯答应我的求婚,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舒娅鼻端一涩,也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他,侧首靠在他胸前,说:“阿杰,无论以后结果怎么样,但今天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你信我吗?”

“嗯,我信。”

回到极夜城,楚杰的律师已经等在那儿,当他把一叠文件摆放到舒娅面前时,她吓了一跳,对楚杰说:“你该不是今天刚求婚,马上就要我签结婚协议书吧?”

楚杰和律师都笑了起来。亲昵抚平她紧蹙的眉宇,楚杰柔声说:“今天是我们订婚的好日子,我要送一份礼物给你。”

“舒小姐,这是一份资产转让协议书和一份资产清单及市值评估表,楚先生愿意把他名下所有资产与您共享,请您先在资产转让协议书上签字,等协议书生效后,你将拥有清单上所列资产的50%所有权。”律师把两份文件摊开来,让舒娅看一遍。

协议书的内容简洁明了,舒娅一目了然。资产清单上倒罗列了不少,她瞄一眼评估表上的市场总价值,不可置信的看向楚杰,父亲留给她的资产也不少,却不足楚杰总资产的五分之一,如此庞大的一笔财富,他居然在没有任何约束条件的前提下,愿意让她拥有一半的所有权。

楚杰对她微微一笑,拿起签字笔塞入她手中:“没有疑问的话,就签字吧。”

笔握在手中,重若千钧,默然片刻,舒娅放下笔,对着律师歉意一笑:“对不起,今天怕是要让您白跑这一趟了。”

律师离开后,舒娅问楚杰:“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世上有多少夫妻尚且不能共享婚前财产,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

“阿娅,我曾经伤害过你,这一点不仅让你对我一直心怀警惕,于我自己而言,也起到了一种警醒作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弄明白自己那个时候怎么就对你狠得下心。‘人最爱的不是为自己付出一切的人,而是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人。’无意中看到这句话,我就想也许那个时候正是因为我没有付出过多少,才会不懂得珍惜。所以,在我很爱你的时候,我愿意为你多付出一些,无论感情上还是物质上,这样就能长长久久的一直爱下去了。”

舒娅眼眶发热:“傻瓜,你就不怕我卷着你的钱跑了,让你人财两空。”

楚杰笑着摇头,笃定说:“你不是这种人。”

舒娅眼中泛起水雾,模糊了视线:“人心怎么看得透,说不定我就是那样的人。”

楚杰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之前我又是下跪求婚又是给你戴订婚戒指,你都没感动得哭起来,怎么现在倒哭上了?”

“废话,”舒娅擦拭着眼泪,“突然那么大一笔钱砸下来,我能不兴奋得哭嘛。” 最后,她把桌面上的文件收拢,递还给楚杰,“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你再把这个拿给我签吧,到那一天,我肯定会成为最让人羡慕的新娘。”

握着那一叠文件,楚杰垂眸淡然一笑:“好,我等着那一天。”

作为杜氏集团股东之一,楚杰每年十二月中旬必须回美国总部参加年会 。舒娅同他商定,她先随同他去纽约,等年会结束后,两人再一起去加州,他以她未婚夫的身份,上门去见家长。

开始着手准备去美国的事情时,舒娅把自己的护照等证件交给楚杰,让他帮忙代为保管。当着她的面,他又一次开启了休息室里的保险柜,她大大方方站在旁边看他输入密码。楚杰说:“我们的证件放在一起,要用的时候,拿起来也方便,有没有记住密码?”舒娅摇头,他牵引着她的手,又输了一次密码。

临行的前几天,舒娅去看望蔡隽峰,推着他来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快速向四周扫视一下,她才低声说:“三天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已经和叶青松联系好,他会在温哥华机场接应我们。”

“付出的代价很大吧?”蔡隽峰的目光落在她指间那枚订婚戒指上。

舒娅也看一眼戴在自己中指上的钻戒,阳光照耀下,钻石折射出绮丽光芒,眼眸一阵刺痛,她闭上双眼,声音空洞:“我不知道。”

“阿娅,你不欠我什么,”随着心中怨恨的消散,蔡隽峰的心态变得越来越平和,清越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宁静,“如果代价很大的话,不如……”

“别再说了,”舒娅突然激动,“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二哥,我想过放弃你,想过不再理会这些与我不相关的是非恩怨,可是,每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安下心来,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强迫症。你不用再劝我什么,我这一次不仅仅是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把过去的事情作个彻底了断,我才能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好好生活。”

蔡隽峰叹息:“你终究还是再次喜欢上了楚杰!”

“是啊,喜欢上了,可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后悔。”

……

出发前往纽约的那一天,舒娅突发急性肠胃炎,并不是什么大病,但在这种上吐下泄的尴尬状态中,她根本没办法登机。而楚杰的行程安排得极为紧凑,如果改签航班,势必导致他无法及时出席会议。

在医院里吊点滴的时候,舒娅同他商量:“你先去纽约参加会议吧,过一两天我身体完全恢复了,就直接去加州,我在那边等你,好不好?”

楚杰沉默看着她苍白的脸庞,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她看见自己的倒影,不由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发哑:“阿杰?”

他轻抚一下她柔顺的长发:“以后别再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舒娅怔一下,心中忐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才好。

江致远推开病房的门:“杰哥,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出发的话,可能会赶不上蹬机时间。”

紧随其后的安琪走进病房,说:“杰少,阿娅就交给我吧,你放心,我保证帮你把她照顾得妥妥地,连毫毛都不会少一根。”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话语速又快,听起来就如珠落玉盘,很有节奏感。

舒娅忍不住笑了一下,恋恋不舍的握一握楚杰的手,说:“快去吧。”

楚杰再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恨不得把她烙印在心中一般,然后才转身步快步离去。舒娅注视着他的背影,目不转睛,直到他消失在门口,她仍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

一旁,安琪看得眼热:“杰少和你的感情真好,瞧你们这依依不舍的样子,好象要分别很久似的,其实也就几天的时间而已。”

舒娅苦涩笑笑,也许过了明天,他就不想再见到她了。看她一脸的倦意,安琪替她把床摇到平躺的位置,说:“你睡一觉吧,我会看着药水,滴完了就通知护士。”

舒娅点点头:“谢谢。” 睏乏的阖上了眼,从凌晨开始又吐又泄,折腾了一个上午,此刻的身体虚软无力,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她得尽快让身体恢复到良好状态。

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舒娅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安琪告诉她:“医生建议你最好住院观察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出院。”舒娅却执意要求当天就离开医院,安琪拗不过她,只好打电话通知江致远来接她们。

把舒娅送回到浅海别墅后,江致远让安琪留下照顾她沐浴更衣,自己则专程开车去买来一锅热气腾腾的砂锅粥,陪着她喝完粥,又把一切收拾干浄,这夫妻俩才向她道别。见他们这样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舒娅既感激又有些不安:“实在太麻烦你们了。”

江致远笑着说:“咱们之间就不用客气了吧,再说了,这些事情都是杰哥交待我做的,送他去机场的路上,他反复交待了我好几遍。他乘坐的那趟航班大约凌晨两点钟抵达旧金山,到时候,他不舍得吵醒你,肯定又得打电话来找我问情况,还真没看出来杰哥居然也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安琪揪住江致远的耳朵:“人家杰少这不叫婆婆妈妈,是温柔、细心、体贴,你能不能学着点,学着点啊?”

江致远把耳朵从自家老婆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人家杰哥是处于正在钓鱼的时候,当然要多放鱼饵,我都已经把鱼钓到手了,干嘛还要浪费鱼饵。”说完,他迅速逃窜。

安琪紧追在后面:“姓江的,有本事你别跑。”

舒娅站在门口,含笑目送那两口子打打闹闹的上了车,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这种相处方式乐在其中。

大概是白天睡觉的时间过长了,舒娅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一直处于一种半醒半梦的状态。晨光微曦,她清醒的睁开了双眼,拿起手机看一下时间,刚到六点钟。

手机屏幕上提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是楚杰凌晨两点从旧金山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已平安抵达,勿念。

紧握住手机,她愣神片刻,想起应该给他回一个短信。在手机幕上一笔一画的写,先写了一条“我很想你”,感觉不对,删掉重写一条“等我回来”,还是觉得不对劲,又删掉,最后,她终于写了一条可以发出去的短信:“已病愈,勿念”。

发完短信,时间已过半个多小时,她简单洗漱一下,换上一身行动方便的衣服,驱车前往极夜城。清晨时分是极夜城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舒娅用楚杰给她的通行卡,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中心办公大楼,乘坐专属电梯进入顶层办公室后,她在休息室里的保险柜底层找到了蔡隽峰的护照及其他证件,把所有证件塞入手提袋中,她一刻不停的迅速离去。

舒娅刚出电梯,就见江致远正迎面走来,看见她,他诧异的问:“阿娅,你身体好些了吗,怎么一大早跑来极夜城 ?”

按捺住狂乱跳动的心,舒娅强作镇定的笑:“我的钱包不见了,来阿杰办会室里找一找。”

“那找到了吗?”他一脸关切。

她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神情自若的从他身边走过:“已经找到了,现在我终于可以安心了,马上回家去补眠。”

江致远含笑颌首:“再见。”

确定已经脱离了江致远的视线,舒娅加快脚步,匆匆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江致远看着她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目光深沉。拿出手机,他拔通了楚杰的电话:“杰哥,阿娅刚离开极夜城,你看要不要……”

“随她去吧。”楚杰手指微颤按断了电话,明知是一场必输的赌局,他却因着心里那一丝微弱的企盼赌了这一局,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只是胸中某处痛不可抑,他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头。

邻座的杜惜若敏锐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侧过头看他:“你怎么了?”

楚杰神色郁郁:“我把蔡隽峰给放走了。”

杜惜若想一想,恍然大悟:“蔡文涛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呢,怎么就把人给放走了?”

“痛打落水狗不是你的风格。”

“我偶尔也会变换风格,”杜惜若扬一扬眉,“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楚杰面无表情:“我听到这人的名字就烦,不想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一个废人身上。”

“你还是没有说实话,” 杜惜若无所谓的笑一笑:“算了,一个废人而已,放走就放走吧,这点面子总得给你,是不?”

楚杰却不领情,说出的话又冷又硬:“反正人已经走了,你给不给面子都一样。”

杜惜若也不甚在意, 仔细看他两眼,说:“你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就象是——,嗯,失恋的样子,来来来,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楚杰沉着脸不理睬她。

成浩劝杜惜若:“明知道阿杰心情不好,你就别再去招惹他了。”

杜惜若随口胡诌:“难道他的心上人带着那个蔡隽峰私奔了?”

楚杰终于失态:“杜惜若,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杜惜若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天呐,楚杰你干脆去死掉算了。”

如同往常一样,八点钟的时候,舒娅推着蔡隽峰出门,却在自己车子旁边见到了久违的蔡文涛。她顿时僵立原地,蔡隽峰则十分平静,甚至还反过来劝慰舒娅:“一切顺其自然吧,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保持现状。”

望着几步之遥的舒娅,蔡文涛问:“为什么一定要帮他,让你置身事外就那么难吗?”

舒娅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帮二哥,就象当初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你一样,那时,二哥也对我说过置身事外之类的话。”

蔡文涛被堵得说不出话。

“大哥,”舒娅又说,“我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有朝一日东山再起,一定会给二哥留一条生路,这个承诺,现在还算不算数?”

蔡文涛反问:“我现在没有给蔡隽峰一条生路吗?”

“把他留在这里任蔡文敏折磨,你还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我护得了二哥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同样的,你能约束蔡文敏一时,却末必能约束她一世 。”舒娅上前一步,祈求的看着他,“大哥,让我带二哥走吧,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你们谁也伤害不了谁。”

蔡文涛撇过头不看她:“你这样一意孤行,有没有想过楚杰会怎么看你。”

“想过,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个念头猝然从脑海里闪过,蔡文涛骇然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能顺利带走蔡隽峰,才去接近和利用楚杰的吧?”

舒娅眼底泪光闪烁:“就算是吧。”

震惊之余,蔡文涛心底竟情不自禁生出几分窃喜,原来她和楚杰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爱,明知这种窃喜很可耻,却怎么也按捺不住。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蔡隽峰身上:“你是怎么想的?”

蔡隽峰先对舒娅说:“让我和蔡文涛单独说几句话,好吗?”

舒娅点一下头,走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能看见他们,但不能听到他们说话。

蔡隽峰看向蔡文涛,心平气和的说:“我觉得让我离开,从此大家天各一方、老死不相往来,这样比较好。如果做不到的话,就请给我一包能让人走得不太痛苦的药,让我自行了断吧。”

蔡文涛冷笑:“你威胁我?”

“威胁这种东西只对在乎自己的人有效,你又不在乎我。我们算是看着阿娅长大,她是什么性子,你多少也知道一些吧。当初为了阻止她帮你,我软硬兼施,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同理,如果今天她没有成功带走我,那么肯定就会有下一次、甚再下一次 ,这样一直耗着,对她是一种煎熬,对我也是一种煎熬,不如干脆一了百了。”

蔡文涛默然,过了一会儿,他说:“楚杰这个人并不好惹,为了帮你,阿娅利用了他,你一起了之,他能善罢甘休?”

“是不好惹,”蔡隽峰颌首赞同,“可楚杰不会伤害阿娅,至于会不会伤害我,你应该不在意吧。”

蔡文涛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伤害阿娅?”

“一个男人真心实意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会怎么对她?”蔡隽峰看着蔡文涛,眼中有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也男人,不清楚吗?”

蔡文涛最讨厌他这份善于算计人心的通透,却偏偏无奈的接受了他的算计,侧身让开路:“你们走吧。”

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舒娅急急忙忙把蔡隽峰扶进车里,迅速启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飞快向前蹿出。如果不是怕违反交通规则,她几乎要使出自己多年未用的飚车绝技了。到达机场,她又如一颗被鞭子驱动的陀螺般,办手续、过安检、登机,一刻不肯停留,只恨不得快点再快点。直到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全身力气仿佛刹那间被抽空了,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座椅上,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历经十多个小时的旅程,飞机终于抵达温哥华机场。亲眼见到叶青松看见蔡隽峰时发自肺腑的欣喜以及看见他的断腿后强抑的悲伤,舒娅才彻底的放下心来,在真正重情重义的人眼中,真情还是假意,并不难分辩。

陪着他们走出机场,与叶青松一起把蔡隽峰扶上车后,舒娅说:“阿松,二哥以后就拜托你了。”

叶青松惊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准备乘坐离现在最近的一趟航班赶回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你这样会很累,不如先订好明天的机票,休息一夜再走。”

舒娅摇头:“我怕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叶青松还想再劝,蔡隽峰阻止住他,对她说:“大恩不言谢,可我现在似乎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了。”

舒娅微笑:“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我明白。”顿一顿,蔡隽峰又说,“保重!”

“保重!”舒娅转身,向着机场飞奔而去。

回寓所的路上,叶青松一边开车,一边向蔡隽峰讲述自己定居加拿大后所做的一些事情:“按照你先前所交待的,我把带过来的那笔钱一部分拿去购买了几套公寓,已经全部出租给留学生居住; 一部份投入到你指定的那几只股票和基金上,目前收益状况良好。另外,我在华人聚居区认识了一位很出色的康健培训师,到时候请他来帮助你安装义肢和进行康复训练,你看怎么样?峰哥,过去的事情全当作是一场梦吧,从此以后,你可以开开心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蔡隽峰打开手机,调出了一段录音, 正是离开本城前,舒娅与他之间的那段对话: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二哥,我想过放弃你,想过不再理会这些与我不相关的是非恩怨,可是,每当我想这么做的时候,我就没办法安下心来,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强迫症。你不用再劝我什么,我这一次不仅仅是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把过去的事情作个彻底了断,我才能安安心心和他在一起好好生活。”

“你终究还是再次喜欢上了楚杰!”

“是啊,喜欢上了,可这一次,我永远不会后悔。”

在通讯录里找到楚杰的电话号码,他把这段录音发了过去,从手机中取出这张存着所有故人电话号码的电话卡,扔进了垃圾袋里。

叶青松惋叹:“我们以后怕是不能再和阿娅见面了吧?”

蔡隽峰说:“无论如何,希望她能幸福。”分别的时候,他和舒娅都没有说再见,因为彼此心中明白,今日一别即为永别。望着远方天际冉冉升起的朝阳,他轻快一笑,只要活着,人生就会有希望 !

……

舒娅回到浅海别墅是在深夜的时候,打开门,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烟草的气息,她心中一悸,因长时间奔波而变得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几分。她慢慢向屋内走去,大厅里没有开灯,路灯的光线透过落地玻璃窗投进来,映照出沙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猩红在他指间明灭。

“阿杰?”舒娅声音发颤。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楚杰低沉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想对他笑一下,唇线却弯成了一个艰涩的弧度:“阿杰,对不起,还有,我爱你,这一点是真的。”

楚杰掐灭手里的烟,淡淡说:“我只想问明白一件事情,你接受我的求婚,究竟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我,还是因为真的想嫁给我?”

“是因为我真的想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舒娅一字一字的说着,一股热浪涌入眼眶, 很想问一句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话到嘴边,却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楚杰语气里仍难辩喜怒:“即使是这样,也不妨碍你利用我,不是吗?”

舒娅扶着沙发慢慢蹲下,仰起脸看他,他的脸在阴影里,近在咫尺,她却什么也看不清楚,低低的声音如梦呓一般:“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无论让你做什么都愿意吗?”

舒娅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那好,天亮后我们就去注册结婚吧。”

舒娅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眼底犹有盈盈水雾凝结,他这算是原谅了,还是没有原谅的余地?

凭借窗外朦胧的灯光,楚杰看见她傻傻的样子,不由笑一下,原本还有些抑郁的心结,倾刻间也释然了。他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点两下,舒娅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二哥,你没有想象的那么伟大……”

“蔡隽峰把这段录音发给了我,他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在哪里都不会活得很差,你以后不需要再为他挂心。”

“我明白,阿杰,”舒娅点头,又满怀希冀的望着他,“那你,肯原谅我吗?”

“除了原谅,我还能怎么样?”楚杰用一种认命的语气说,“你看,就算再怎么生气,我都放不下你,既然放不下,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就当是让你把过去的事情作个彻底了断,这样你安心了,我也就安心了。”

舒娅欣喜若狂,用力给楚杰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你,阿杰,我以后会永远永远好好对你的,阿杰。”

楚杰笑着揉一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阿娅,很多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去做,所以,以后你既使是想要利用我,也先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能为你做到的,我会尽力去做,不能做到的,我会和你一起商量解决的方法,但是,千万不要欺骗与隐瞒我。再深的感情,没有信任的基础,终有一日会被消磨殆尽。”

舒娅的身体突然微微颤抖。

楚杰伸手抱住她的肩,安抚般亲吻一下她的额头:“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在一起生活,等天亮后,我们去注册结婚,婚礼的事再慢慢筹备。”他拉着她的手站起,“走,现在我们先去睡一觉。”他心疼她来回奔波了四十多个小时,应该是累极了,而他自己也有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舒娅低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楚杰一直拉着她的手,能感觉到她的掌心里正沁出冷汗,他诧异:“阿娅?”

舒娅缓缓抬起头,语气沉重:“阿杰,有一件事,我想我不能再隐瞒你了。”

楚杰怔了怔,坐回到沙发上:“你说吧。”

眼睛已经适应环境,舒娅看见他的眼眸幽暗深沉,紧紧抿起的唇线条冷峻,她咬一咬牙,艰难开口:“在蔡文涛逃亡的时候,杜小姐曾托他带一封密信给你……”她向他讲述了自己把信扔进海里的过程,以及与蔡文涛的对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在长时间的沉寂中,舒娅只能听见自己纷乱的心跳声。许久,楚杰拿出一支烟含在口中,连按了几下打火机,都没有点着烟,他有些烦躁的把打火机往茶机上一扔,发出“砰”一声响动。

舒娅身躯一震,手心紧紧攥住楚杰的一片衣角,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语音凄楚:“从扔掉求援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也曾想过无论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咎由自取,我会坦然承受。可是,我现在却很害怕,害怕所要承受的后果是永远的失去你。”

“回房去休息吧,”楚杰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严厉,“我需要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舒娅顺从的站起身,扶着拦杆,一步一步缓缓向楼上卧室走去。走到楼梯顶端,她回头张望,他深陷在沙发里,仿佛不堪重负般,低垂着头,一只手撑在额头上。她加快脚步进入到自己的卧室里,背靠着门无力滑坐在地上。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既然背叛了别人,就不要再试图用爱情打动对方。是自己太过贪心了,她抱膝埋首,很快眼泪渗透了裤子,粘粘的贴在膝盖上。

舒娅知道自己眼下的形象很不好,四十多个小时的奔波,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身上的衣服更是没有换洗过,满脸沧桑,一身风尘仆仆。她想,就算是要离开,她也要以最美的姿态转身离去,让他一辈记得那个唯美心碎的时刻。

这样想着,她进入浴室,按照SPA流程,细细清洗自己脸部和身上每一处。洗过澡后,她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床上,身体处于一种亢奋状态,又累又睏,却无法入睡。关掉卧室里的灯,她抱起一个软软的枕头,在一片漆黑中,一分一秒捱过漫漫长夜。渐渐地,脑袋越来越沉,身体如置身火炉一般又热又烫,一片晕眩中,她一头栽倒在床上,依稀间似乎又看见初相识时的楚杰,眼角斜睨,笑容慵懒:“哟——,妹妹!”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娅迷迷糊糊的又有了意识,眼皮如有千钧重,怎么也睁不开,只闻到一股酒精的气息,咽喉又干又涩,火辣辣的发痛,她忍不住叫:“水——”声音嘶哑难听。 很快,一双手扶起她靠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一个杯子递到她唇边,她凭着本能大口大口的着水。喝完水后,那双手又扶着她重新躺回床上,往她额头上放了一个水袋,凉凉地,令她觉得很舒服。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有人在低声交谈:“她的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病情不算严重,只是病人的身体太虚弱了,恢复的时间需要长一些。”

“是什么原因导致身体虚弱?”

“疲劳过度,长时间没有正常饮食,血糖过低,自己又不注重保暖,你以为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是铁打的呀?”医生是位女士,在感情上难免偏向女性,对楚杰说话很是不客气。

舒娅含糊喊了一声:“阿杰。”

“我在这里。”楚杰轻声回应。

听见这个令她安心的声音,舒娅又昏昏沉沉睡去。

舒娅再次睁开眼睛,已是一天一夜以后,首先看见的便是楚杰那憔悴的脸庞,他伏在床边睡得正沉,眼睛下方有着浓重阴影,下颌处冒出了一片青黑的胡渣,这样的楚杰看起来有几落魄,但一点也不难看,与他往日耀眼的形象相比,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亲切感。静静注视他片刻,她伸手轻轻碰触他的脸庞,硬硬的胡渣扎在手心,有些微微的刺痛。

楚杰突然一动,睁开眼迷迷瞪瞪看她片刻,喃喃说:“我好象梦见了你,阿娅。”

舒娅忍不住失声笑,笑过之后,又有些心疼:“你到底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

楚杰彻底清醒过来了,顺势握住她正从自己脸上撤回的手,眼底含有笑意看着她,却不答话,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幸庆。前天夜里,当他看见她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一刻,他再次感受了到四年前看着她倒在血泊中的那种恐惧,那一种感觉至今心有余悸,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他明白失去的痛苦到底有多痛,也就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拿她去冒一次险。

伸手替她拔开额前的乱发,他轻声问:“关于密信的事,除了你、我、蔡文涛,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舒娅摇了摇头。

“那就别再让第四个人知道了。”

她意外看着他。

他沉声说:“这件事就当是我欠惜若母子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会用其他方式慢慢偿还给他们,你别再多想,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阿杰,对不起,”舒娅哽咽着把脸埋入他怀中,“我总是给你带来麻烦。”

楚杰用力拥抱住她:“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在被延后的那个月里,杜惜若的儿子身受重伤,险些死于非命,那个孩子是杜惜若的逆鳞。所以他不敢让舒娅去冒这个险,第一次违背他对杜家的忠心,选择了隐瞒,只是这笔心理上的债务,他也许要背负上一生了。

从医院里出来,楚杰就忙着带舒娅去注册结婚,却没有成功。因为楚杰是美籍华人,若要在国内注册结婚,则必须提供一些证明文件,而要把这些文件准备齐全,还不如直接去美国注册结婚更省事。

对于这一结果,楚杰虽然觉得失望,但见舒娅似乎更加郁闷的样子,他又高兴了起来,不免有些洋洋自得:“放心吧,阿娅,尽管我们还缺少一纸证书,但我从灵魂到肉体都已经完全属于你。”

舒娅叹气:“怕夜长梦多呐!”

楚杰就开始唱歌:“我的梦里只有你,永远都会与你肩并肩的走……”

舒娅开怀大笑。笑过之后,两人彼此相拥依偎在一起,楚杰亲了亲舒娅的脸颊:“阿娅,谢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舒娅吸一吸鼻子:“干嘛要这么煽情,讨厌。”窝在他怀里,她听着他的心跳声,抿唇偷偷的笑,他又何尝不是让她拥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最后,楚杰与舒娅商定,先在国内举行婚礼。等年底的时候,两人去加州陪舒娅的母亲与继父过年,并在那边注册登记。

从电话里得知女儿要和楚杰举行婚礼,王美瑶沉默了几分钟,长长叹一口气:“女儿呀,难道天下就没有其他男人了吗,怎么兜兜转转还是他?”

舒娅也叹气:“有什么办法呢,美人阿妈,我兜兜转转这么些年,只碰到这一个人长得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观。”

王美瑶说:“你想举行婚礼就举行吧,反正没登记注册都不算合法夫妻,你先当作是试婚,到时候要反悔也来得及。”

对于自家岳母的彪悍,楚杰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同意了把女儿嫁给自己,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收到楚杰与舒娅的结婚喜帖,蔡文涛有片刻的恍惚,缓了缓神,他定睛细看喜帖,上面印有楚杰与舒娅的照片,穿着婚纱的舒娅令人惊艳,与俊美的楚杰交相辉映,所谓一双璧人,大概指的就是他们这样子。

放下喜岾,他惆怅点上一支烟,回想起与舒娅相处的点点滴滴,他与她之间的缘份不算浅,她曾经做了他五年的未婚妻,那时的舒娅开朗活泼,心思简单澄澈,这种性格并不讨人嫌,他怎么就跟着了魔似的,眼睛里把她的缺点无限化放大,对她的诸多优点却视而不见。同样是错过,楚杰奋勇直追、百折不挠,而自己却瞻前顾后,诸多顾虑,所以活该永远的错过她。胸中涌动着一股悲怆的情绪,他仰靠在座椅上,抬手遮挡在酸涩的眼睛上。

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大力推开,蔡文涛紧皱眉头看过去,就见蔡文敏气势汹汹闯了进来,愤怒质问:“为什么放走蔡隽峰?”

“我累了,阿敏。”蔡文涛脸上有着浓浓地倦意,“我不想以后的人生里一直有蔡隽峰这个阴影存在,更不希望你把这辈子都葬送在对他的仇恨上,我们与他的恩怨必须尽快作个了断,放他离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你撒谎,”蔡文敏声音尖锐,怨恨指着喜帖上舒娅的照片,“你是为了她,为了讨好这个该死的女人,可你这样象狗一样的讨好她又有什么用,利用过你之后,她转身就要嫁给其他男人了。”

看着越来越不可理喻的妹妹,蔡文涛觉得疲惫极了:“你走吧,阿敏,这里是办公室,我不想跟你吵,也没空跟你吵,我给你三分钟时间,你自己离开,三分钟后,如果你还没有离开,我会叫公司保安来请你离开。”

“你居然这样对我?”蔡文敏一脸受伤的表情,“我是你妹妹,你的亲妹妹呀!”

“我知道你是我的亲妹妹,可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该任你予取予求、百般苛责。”他抬看手表,“一分钟了。”

蔡文敏愤恨瞪着他,站在原地不动。

“两分钟。”

“你会后悔的,”蔡文敏走到门口,又回头恨恨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们全部会后悔的!”

在举行婚礼的前两天,舒娅见到了那位极具传奇色彩的杜氏财阀新任当家人杜惜若。当时,是在一个盛大的宴会上,舒娅第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杜惜若,倒不是因为她美到了艳压群芳的程度,在这种灯火辉煌、美女如云的场合,再美的美人也会湮没于繁华璀璨之中,而是因为杜惜若身上有一种很强的气势,那种上位者自然而然的气势让她如同被群星环绕的辉月一般引人注目。

楚杰带着舒娅来到杜惜若面前,简洁的介绍:“杜惜若,我的上司;舒娅,我现在的未婚妻,两天后的老婆。”

杜惜若赞叹:“所谓珠联璧合,我总算见识到了,你们这两位在我面前一站,光美色就已经让我眼花缭乱了。”

面对杜惜若,舒娅多少有点心虚,就只是腼腆的笑笑。

楚杰和杜惜若倒是很熟稔,开玩笑说:“光说好听的话又不用花钱,真心有诚意,两天后封个大红包给我们吧。”

“行呀,”杜惜若爽快答应,“就算不看你的面子,也得看学妹的面子呀。”

“阿杰的末婚妻居然是你的学妹呀?”说话的人是站在杜惜若身边的一位漂亮女士,舒娅猜想她大概就是杜惜若的亲信之一江雅秋。

杜惜若对舒娅笑:“学妹是在我读大四那一年入校的吧?”

舒娅老老实实点头:“是的,学姐。”

楚杰也笑:“都说贵人多忘事,难为你还记得阿娅这个学妹。”

杜惜若说:“主要是因为太漂亮了,想不记住都难,当年学妹刚一入校,引起全校轰动,号称本校历届最美校花,多少男生前赴后继去摘花,结果却全部铩羽而归,没想这朵花最后被阿杰给摘到手了。”

“这么说来,杰少应该给我一个大红包作为谢媒礼,”成浩在一旁凑热闹说,“要不是我帮他出谋划策,他未必能采到花呢。”

一群人正说说笑笑间,蔡文涛带着蔡文敏过来了。自从那次被蔡文涛毫不留情的赶出办公室后,蔡文敏就安安静静不再闹腾了。蔡文涛到底狠不下心对这唯一留在身边的亲人不闻不问,先在公司里给她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见她也肯安份的做事,于是开始带她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心底里,蔡文涛是希望妹妹多接触一些优秀女性,开阔眼际,让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可做的事情很多,别总盯着家里那一点阴私的陈年旧事。

相互介绍认识后,舞曲响了起来,众人纷纷成对起舞。随楚杰进入舞池时,舒娅无意中对上了蔡文敏的目光,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阴狠又有几分得意,舒娅不明所以,也就没有多作理会。

一首舞曲结束后,杜惜若为免惊扰其他人,在江雅秋和成浩的陪同下悄悄离场,刚走到自己的房车前,听见身后有人急促的喊:“杜小姐,杜小姐,请等一等……”

杜惜若回过头,看见一个身穿白色晚礼服的女孩提着裙摆向她飞快跑来,两名保镖迅速拦在了那女孩面前,阻止她靠近杜惜若。

“杜小姐,我叫蔡文敏,是蔡文涛的妹妹,我们刚才见过面,您还记得吗?”

杜惜若点一下头:“让她过来。“

蔡文敏走到离杜惜若三步之遥的地方,又被成浩给拦住了,她四下环顾一眼,成浩和江雅秋站在杜惜若身边,周围还守着数名保镖。她说:“杜小姐,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谈谈吗,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您。”

“上车说吧。”杜惜若率先坐进了房车,房车内很宽敞,蔡文敏跟着上车坐在杜惜若对面,见江雅秋和成浩也一右一左的坐到了杜惜若的身边,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蔡文敏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了:“您曾经是不是托我哥带一封求援信给楚杰?”

杜惜若不动声色,也没有答话。

蔡文敏有些紧张,悄悄咽了咽口水,接着说:“我哥在逃亡的时候没办法见到楚杰,就委托舒娅把那封信转交给楚杰,舒娅却把信扔进了海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江雅秋问。

“我无意中听到了我哥和舒娅的谈话。”她把自己那次在书房门口偷听到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悄悄瞟一眼杜惜若淡漠的脸色,又赶紧说,“我哥不是有意要欺瞒你,舒娅对他有恩,他这个人又重感情,他也是没办法。”

“蔡小姐,据我们所知,舒家和你们蔡家是世交,舒小姐的父亲对你父亲有救命之恩,舒小姐本人不但对你哥有救命之恩,而且在你和你的父母落难时,是她把你们带到了加州,并对你们颇多照顾。”成浩看着蔡文敏,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要告发她?”

蔡文敏大吃一惊,听成浩的话,他们似乎对她和舒娅的底细了如指掌。

“你不必觉得惊讶,”江雅秋解释,“楚杰和蔡文涛都是杜小姐的亲信人物,你们作为他们的直系亲属,我们自然会多关注一些,所以你的话是真还是假,我们听一听也能大致分辩得出来。”

“我恨舒娅,”蔡文敏说,“当年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和我哥解除婚约,我爸就不会放弃我哥;如果不是因为她要维护蔡隽峰,我哥根本就不用离开S城;好不容易蔡隽峰落入我们手中,又是她救走了蔡隽峰。”

“难道没有一点因为楚杰的因素在里面吗?”成浩不无讽刺的说。

蔡文敏羞愤得涨红了脸。

“你想要什么?”杜惜若终于开口。

蔡文敏不解:“什么?”

“你提供的消息还有点价值,我会给你一份价值相当的报酬,算是等价交换。”

“我……”蔡文敏看看杜惜若,又看看江雅秋,眼前这两个女子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让人仰视的存在,她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挫折后,也颇为向往这种超然的地位,“杜小姐,可以让你留在您身边工作吗,我会努力学习,尽快做到让您满意。”

“不可以,”杜惜若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你向我提供这个消息,在我的立场是做了一笔生意,在舒娅的立场,是恩将仇报,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伙伴,能力再强,我也不会用你。”

蔡文敏十分难堪,正想说点什么反驳的话,杜惜若淡淡的看她一眼,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即然你现在想不出要什么报酬,就先回去想一想,明天有人会给你电话,如果到时你还是没想到的话,我会直接给你一笔钱了事。”杜惜若示意成浩打开车门,“你可以走了。”

蔡文敏刚一下车,车子就启动离开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子,心底里觉得屈辱与悲愤,自己想要报复舒娅的目的似乎已经达成了,可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高兴起来。

房车在平稳的行驶中,杜惜若闭目养神,江雅秋和成浩,一个望着车窗外,一个拿着手机看新闻,车内悄无声息。过了一会儿,杜惜若睁开眼交待江雅秋:“打电话叫人把舒小姐请到我们的住宅来坐坐,先别惊动楚杰。”

成浩说:“还是我去请吧。”

杜惜若看他一眼。

成浩笑一笑:“毕竟是楚杰的未婚妻,而且,楚杰很看重她,不是吗。”

宴会仍在继续,楚杰被人叫走谈事情去了,舒娅在大厅里一边看别人跳舞一边等他,其间不断有人来请她跳舞,刚开始她还能一一婉拒,到后面就有些不耐烦了,干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成浩来到她身边坐下时,她正端着一盘水果百无聊赖的吃着,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舒小姐,”成浩望着前方的舞池,轻言细语,“杜小姐想请你去她住的地方坐坐。”

舒娅手一抖,小叉子从她手里跌落到盘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她慢慢扭过头看向他,黝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杜小姐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成浩的笑容温文而雅:“舒小姐不清楚吗?”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吧。”

这一刻,舒娅的心情反而平静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沉默跟在成浩身后走出了宴会厅,直到车子启动的时候,她才低声问了一句话:“去哪儿?”

“市中心的一处高尚住宅区,别担心,楚杰也知道那个地方,是我们在S市的一处固定落脚点。”

客厅里播放着一曲舒缓的音乐,杜惜若闲适斜靠在沙发上看书,江雅秋正煮着咖啡,浓郁的香气在大厅里飘散。

成浩带舒娅进来门后,径直来到江雅秋身旁坐下:“雅秋煮的咖啡就是香,来一杯。”江雅秋笑着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他又往杜惜若手上的书瞄一眼,“《花心总裁的呆萌小娇妻》,这么恶俗的书你也看?”

“唔,”杜惜若从沙发上坐起,“当笑话和童话看还不错。”

舒娅走到杜惜若面前,诚惶诚恐鞠了一躬:“对不起,杜小姐。”

杜惜若端起咖啡斯条慢理地喝,其他两个人也只是看着,都没有说话。

“我向您道歉,并不是奢望您的宽恕,而是我对您心怀愧疚,虽然这一声道歉于事无补,却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所做的是一件错事,然而出于私心,明知有错我仍然做了,凡事有因必果,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其他任何人无关。”说这一番的话时候,舒娅表现得还算镇定,只是惨白的脸色和紧紧攥住裙摆的手暴露了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杜惜若神色淡然,不辩喜怒:“你说的其他任何人是指蔡文涛还是指楚杰?”

“蔡文涛替我隐瞒,是因为我挟恩求报;至于阿杰,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欺骗了他,利用了他。”

杜惜若看着她:“舒小姐,你并不擅长说谎。”

杜惜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微微上翘,十分的妩媚动人,但当她不笑的时候,仅仅是这样平平静静看着对方,便会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不是的,我……”舒娅慌乱,正对上杜惜若的眼睛,她讷讷地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杜惜若指一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坐”

舒娅顺从走过去坐下,江雅秋起身递来一杯咖啡,在舒娅低声道谢的时候,她和善的笑了笑。舒娅注意到她右腿的行动有些滞缓,应该是当初车祸留下的后遗症。在她这一恍神的时候,听见杜惜若问:“蔡隽峰在哪里?”

舒娅几乎出于本能的即刻回答:“我不知道。”

“舒小姐,”杜惜若说,“有的时候回答太慢和太快,都说明是谎话,区别在于前者是临时编出来的话,后者是早就准备好的话。”

舒娅紧咬着下唇,低头不语。

“你到现在还要维护着蔡隽峰吗?”

“二哥、蔡隽峰已经残废,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只是身世可怜,行事难免会有所偏颇,并不是刻意针对您,”舒娅恳求:“杜小姐,您可、可不可以从此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蔡隽峰身世可怜并不是我造成的,也不能成为他伤害别人的理由。”杜惜若毫不留情的说,“还有,你自身难保,凭什么替他求请,难不成你准备把他欠我的那一份,也一并担了过去?”

舒娅苦笑:“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一并担了吧,反正债多不压身。”

杜惜若“哈”一声, 对着成浩和江雅秋说:“楚杰的这个未婚妻有点意思。”转过头,她又打量舒娅两眼,仿佛有些惋惜般说:“楚杰和蔡文涛对我有很大的用处,可你会影响到他们对我的忠诚,这可怎么好呢,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背叛与欺瞒。”

“不会的,”舒娅急急忙忙替他们辩解,诚恳的说,“杜小姐,您即使信不过我,也该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或许会因为亲情、爱情,而对我有所包容,但并非没底限,蔡文涛曾对我说您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阿杰也亲口告诉过我,他对我的爱并不足以让他背弃亲情与恩义。”

杜惜若不置可否的笑笑,正要说话,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楚杰和蔡文涛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客厅。

楚杰率先冲到舒娅面前,握住她的手,关切问:“你还好吧?”

舒娅对他笑一下:“杜小姐只是和我聊天而已。”

蔡文涛凑近杜惜若身边,低声说:“当初如果不是阿娅救了我,我就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你,更别说送出消息了,这样算起来,她也间接的帮过你,你看是不是…..”

杜惜若斜睨他一眼:“如果不是你爸妈生了你,我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你送信,这么算起来,我是不是还得对你爸妈感恩戴德?”

一句话,把蔡文涛后面求请的话全部给堵住了。

楚杰转身看向杜惜若,从容说:“可以单独谈谈吗?”

进入书房后,楚杰直截了当说:“舒娅是我的女人,无论她做了什么事,后果由我来承担.请你别动她。”

杜惜若悠悠闲闲窝进宽大的软垫座椅,语气里带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散慢:“哟,瞧你说的,我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能把你的女人怎么样。”

“你我之间说话就不要拐变抹角了,好吗?”楚杰目光锋锐,直视着她,“我知道你的手段,就如你知道我的为人一样,如果你有心要对付一个人,有的是合法手段让对方走投无路。惜若,这件事是我欠你的,你想要我怎么偿还,可以提出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舒娅盯着他,一字一字强调:“无论什么条件都答应?”

楚杰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别动舒娅。”

“好,我不动她,你用十年时间赎回她欠我的那一个月苦难吧。”依照杜惜若的逻辑,舒娅扔掉了她的求援信,导致她与儿子笑笑多受了一个月的苦难,那么这一个月的苦难就是舒娅欠她与笑笑的,如果楚杰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周全,就用十年时间来换这一个月:他为杜家卖命十年,十年内不得和舒娅见面,不得联系,也不许告诉她真相。

听完她提出的条件,楚杰吃惊不已:“卖命十年没问题,干爹栽培我和成浩本来就是为了辅佐你,可十年内不得和舒娅见面、联系,而且不能告诉她真相,你到底是太恨我还是太恨舒娅,才会提出这么荒唐的条件?”

“你见过哪一个人在坑了我之后,还能全身而退,沈嘉恒、蔡隽峰、或者是其他那些帮凶? 唯独你的舒娅因为这个十年之约还能够毫发无伤。你可以说我是心胸狭窄,也可以说我是睚眦必报,总之,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给我使过绊子的人,凭什么在我和笑笑吃尽苦头之后,还能安然无恙,花好月圆?提出这个十年之约,我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十年之后,如果你没有变心,她也没有另嫁他人,那么你们可以再续前缘。如果这十年之内,你们各自另有所爱,说明你们彼此还不是对方的最爱,正好给你们一个纠正的机会。”杜惜若有些恶趣味的笑,“其实我这也算是替你们考验真情,看看你们是否心有灵犀,看看所谓的真心爱情能否经得起时间的侵蚀。”

楚杰哭笑不得,抬起手按了按发涨的脑门,犹抱一线微弱的希望问:“你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

杜惜若沉下脸:“楚杰,我非常严肃的告诉你,我是认真的,在被延误的那一个月里,我和笑笑经历了些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从小到大,我除了偶尔闹闹小脾气给你添点堵之外,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我爸爸又是怎么待你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待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吧?可你的女人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楚杰的肩像是被压垮一般,突然塌了下去,养父的遗言犹在耳畔:你们是惜若至亲的亲人,请代替我在这个世界里好好保护她,照顾她!

“当然,你也可以自食其言,拒绝我提出的条件,”杜惜轻轻一笑,用温和的语气说着绝决的话,“我自然会去找舒娅去清算那一个月苦难的帐,不管我做什么,你要么就袖手旁观,要么就站在我的对立面去维护你的女人。该怎么选,我给你时间慢慢想,明天一早我会乘专机回旧金山,在我走之前,你我之间究竟是敌还是友,你通知我一声。”

杜惜若离开书房已经好一会儿,楚杰扶着书桌慢慢坐下,空乏疲倦如浪潮般席卷全身。相识十多年,他深知杜惜若的性情,表面上看着温煦无害,骨子里却象极了她那个以果断狠决著称的父亲,特别是这半年来,积威逾盛,手段越发凌厉。她的话说得出来,就必然做得到,他不可能袖手旁观舒娅陷于险境之中,然而他又岂能背弃恩义与亲情,站在杜惜若的对立面?生凭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无助与彷徨。

舒娅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长时间一动不动。沙发又宽又大,她整人个仿佛陷进了沙发里面,身影显得单薄且脆弱。楚杰与杜惜若进书房已经有一阵子,她不敢想象他们谈话的内容,也不敢去猜测谈话的结果。她曾说过,无论将来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都是咎由自取,怨不了任何人。当时心里也确实这样想,总以为既然是自己种下因的,必定能坦然承受相应的果。然而事到临头,她只觉得害怕。人之所以无畏,是因为了无牵挂,而她现在心中却有着很深的牵挂。

一道影子挡住面前的灯光,舒娅不必抬头,也知道是楚杰来了。她仰起脸,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楚杰看着她,温和微笑:“我们回家吧。”他拉住她的手,不自觉的用力握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她的手指被他攥得生痛,却一声不吭,默默地跟着他走。什么也不去问,什么也不支想,似乎这样,就能一切如故,她依然是那个准备两天后当新娘的幸福小女人。

杜惜若与成浩 、江雅秋站在楼上,看着楼下那一对手牵着手离去。江雅秋不无担忧:“这样做好吗,会不会令楚杰心生恨意,反而坏事?”

杜惜若微笑:“我父亲不会看错人。”顿一顿,她又说,“万一看错了,早发现比晚发现更好。”她并不讨厌舒娅,相反还觉得对方那种傻傻地执着与义气有点可爱。但是,这个女孩对楚杰的影响力太大了,偏偏又是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在她完全掌控杜氏财团之前,楚杰作为最重要的亲信之一,身边实在不适合留着这么大一个变数,谁知道那姑娘会不会哪天又善心大发,再坑自己一把。而且,在杜惜若的那点小心思里,也挺乐意让坑过自己的舒娅伤心难过一场。

回家的路上,楚杰与舒娅一直沉默着。晚间十点钟,正是这座城市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车子行驶上高架公路,从车窗向外望去,灯火璀璨延绵,繁华的城市沉浮在浩瀚灯海中。前方岔路口处,楚杰突然调转方向盘,车子驶上了另一条并非回家的路。

窗外的街景渐渐变得熟悉,时隔四年多,这条娱乐街的变化不大。车子停在昔日的风少酒吧前,楚杰先下车,再走到车子的另一侧替舒娅打开车门,向她伸出手:“来,我带你去调酒喝。”

酒吧早已歇业,但楚杰仍保留了店铺及里面的一切设备,并让人定期打扫清理,以便时不时与一些较为亲近的朋友来此小聚。站在酒吧门前,舒娅抬头看着门楣上的字:“幻影酒吧,怎么改名字了?”

“四年前就改了,那时候你虽然已经不再来这个酒吧,但我总觉得你的影子无处不在,大家都说我得了幻想症,于是我就干脆把这个酒吧改名叫幻影酒吧。”

舒娅却没有被感动,横他一眼,问:“难不是因为你的幻影娱乐?”

“巧合,那只是巧合而已。”楚杰干笑。

进入酒吧,楚杰如以往一样,让舒娅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又打开了音响,一首旋律优美的英文歌曲漂荡出来。舒娅听了一会儿,是经典老歌《Never Had A Dream Come True》。

准备齐全调酒要用的器皿与材料,楚杰站在吧台后,象一个敬业的表演者一般,先向舒娅微微欠身致意,然后开始花样式调酒,手法变幻莫测,行动优美洒脱,看他调酒就如同看一副动态的艺术画,总能给人一种美的享受。很快他调出了第一杯酒放在舒娅面前:“天使之吻,喝一杯这样的酒,爱神会把思念传递给你朝思暮想的人。”

她端起酒杯抿一口,口感甘甜柔美,于是就把整杯酒都喝了下去。

第二杯酒由舒娅来调,她的调酒手法本来就是楚杰所教,经过数年的练习,调酒时的姿态也算是赏心悦目,但始终达不到他那种充满张力与灵动的程度。舒娅调出的酒叫Sexy Beauty(性感尤物),是一种男性酒,充满幻想空间。楚杰一边细细品酒,一边冲舒娅暖昧的笑。

她狠狠瞪他一眼:“猥琐。”

就这样一人一杯的轮流调酒给对方喝,不知不觉两人都喝下了不少酒。酒后的舒娅格外美丽,两颊飞红,眼眸波光潋滟。楚杰含笑凝视着她,目光迷漓。扶着他的肩,舒娅踮起脚尖,温软的唇如花瓣般轻柔落在他的脸庞上:“阿杰,我爱你。”

他紧紧拥抱住她,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我也是。”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颈侧。音响里反复播放着同一首歌:

Everybody‘s got something (每个人都有一些)

They had to leave behind( 被迫舍弃的东西)

……

There‘s no use looking back or wondering (回头何用,假设何用)

How it could be now or might have been (假设终究只是一场空)

All this I know but still I can‘t find ways To let you go (这些,我全明白,但我无法和你分开)。

……

You‘ll always be my baby (你却永远是我的最爱)

I never found the words to say (我的心里话无法用语言表达)

You‘re the one I think about each day (你是我朝思暮想的人)

……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这一夜的温存格外绵缠。带着几分熏然的醉意入睡前,舒娅问:“阿杰,如果我们有一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呢?”

“如果是男孩就叫楚忻,如果是女孩就叫楚怡。”

“为什么?”

“这两个字都有平安快乐的意思。”

第二天,舒娅在“沙沙”的雨声中醒来,望着天花板上的浮雕,她努力微笑:“阿杰,下雨了。”身畔悄无声息。她又说:“我们明天要举行婚礼,希望到时有个好天气。”回应她的依然是一片死寂。

她没有勇气侧首一顾,只试探般的一点一点伸出手,身畔空空荡荡,不留一丝余温。脑海里一片空白,呆呆出神片刻,她猛然从床上坐起,冲出了卧室。她喊着楚杰的名字,书房、厨房、餐厅……一个个房间的找,空旷的屋子里只回荡着她一个的声音。

最后,舒娅在客厅里看到了楚杰留下的一封信,其实只是一张白纸,用她日常喝水的杯子压着。纸上廖廖数语:昨天,杜小姐给我做了一道选择题,江山美人,只能选择其中之一。我选择了江山,保重!另,作为补偿,这幢别墅及我名下50%资产归你所有,请与何律师联系签署接收文件。

她手指一松,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落下。好大一笔分手费,她想笑一下,眼泪却止不住的漱漱往下掉,曾经臆想过分别的场景,她一定要以唯美的姿态转身离去,让他既使在多年以后回想起这心碎的一幕,依然荡气回肠。却不曾想,他连当面告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一整天,舒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她不停拔打楚杰的电话,电话里回传过来的永远只有忙音。凭着记忆,她找到了前一晚去过的那幢房子,冰冷的大门紧闭,按了半天门铃,也没等到有人来应门。巡视的保安人员告诉她:“今天一大早,住在里面的人就全部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一幢空房子。”

舒娅接着去了极夜城,专属通行卡已失效,她进不了极夜城的大门,就站在大门外等候。雨淅淅沥沥的落个不停,南方的气候虽说偏暖,但深冬的雨水也会寒意侵骨,舒娅全身被淋湿,却似乎毫无知觉。江致远终究还是不忍心,走出大门来劝她:“阿娅,别再等了,杰哥已经离开这个城市,具体去了哪儿,我们也不知道。世界很大,一个人有心要避开另一个人,其实很容易。”舒娅笑容惨淡,雨水在发稍凝聚成滴,再一滴滴落下,她的脸庞上水痕交错,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最后,舒娅来到了曾经名为“风少”现在名为“幻影”的酒吧,淅淅沥沥的雨变成了疾风暴雨,她坐在酒吧门前的石阶上放声痛哭。也许是宿命,四年前,她的初恋在这个地方幻灭,悲痛欲绝;四年后,她刻骨铭心的爱情又在这个地方终结,从此心如死灰。风雨中,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

I never had a dream come true (从未有过梦想成真的感觉)

Till the day that I found you (直到我那天发现了你)

Even though I pretend that I‘ve moved on (虽然,我假装毫不在乎朝前走)

You‘ll always be my baby (你却永远是我的最爱)

……

与此同时,自从上了飞机就呈老僧入定状态的楚杰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惊惶四处张望。

成浩不解的问:“你怎么了。”

“我听到她的哭声了,哭得很伤心。”

成浩笑了起来,正想问楚杰是不是耳鸣,突然看见他眼中浓郁真切的伤痛,调侃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蔡文涛在幻影酒吧门口找到舒娅的时候,她正在发高烧,神志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他把她抱进车内,叹息说:“阿娅,别再找楚杰了,就算你找到了他,又能怎样呢?”

她睁大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看他,好象在仔细辩认着什么。

他说:“阿娅,让我来照顾你吧。”

她绝望而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舒娅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这三天,她没有等她的婚礼,也没有等到要与她举行婚礼的人。却等来了另外两个人,第一个是何律师,他带着楚杰已签好字的转让文件过来:“舒小姐,我一直没有等到你的电话,就只好来找你了,这些文件先留在这里给你看一下,你签好字后请通知我一声。”

第二个人是匆匆从加州赶来的王瑶美,一进病房,她就开骂了:“我好歹把你生得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你怎么就连续两次栽倒在男人身上呢,而且还是栽倒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早知道你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差,我就不该跟你讲什么开明说什么民主,应该直接把你的婚姻给包办了。”

舒娅伸手握住自己老妈的两个手指头,轻轻晃了晃:“妈,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每次一说对不起,你就真的对不起我了。”王美瑶一边说,一边心痛的掉下了眼泪。

“妈——”舒娅抱住母亲,泣不成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蔡文涛站在门外静静听了一会儿,决定不打扰她们母女相聚。第二天,当他再去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已空无一人,病床收拾得干干净净,床前的垃圾桶里扔着一堆纸屑,是被撕碎的财产转让文件。

责任护士告诉他:“病人在今天早上办了出院手续,她让我转告您,她已经没事了,谢谢您对她的关心与照顾。”

出了病房,蔡文涛慢慢走在空旷的长廊上,突然有种想落泪的感觉。他深深的爱着她,她却从来不曾知道,而他总是来不及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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