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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破茧(1)

1980年夏,17岁的迈克尔·乔丹获得了参加迪恩·史密斯篮球训练营的机会。在北卡罗莱纳州,这可是件大事,因为迪恩·史密斯是全美闻名的顶级篮球教练,人们相信,只有最好的那些高中运动员,才会接到迪恩·史密斯的邀请。

利罗伊·史密斯随乔丹一同前往,他们和两名白人分到一个屋。那两个白人,一个叫巴兹·皮特森(Buzz Peterson),另一个叫兰迪·谢泼德(Randy Shepherd)。

巴兹·皮特森当时已是小有名气的运动员,甚至是“北卡罗莱纳篮球先生”的候选人。“北卡罗莱纳篮球先生”是一个评给全年表现最突出的高中球员的奖项,这使得皮特森在那届迪恩·史密斯篮球训练营里成为最受关注的球员之一。

另一个热门叫林伍德·罗宾逊(Lynwood Robinson),他是高中州冠军队里的当家控卫,被认为是下一个菲尔·福特(Phil Ford)。菲尔·福特是出自北卡的明星控卫,大学毕业后在NBA也打得很棒,只是后来被伤病摧毁了职业生涯。

至于乔丹,知道他的人似乎不多。

北卡教练组最早听闻迈克尔·乔丹的存在,是在那年早些时候,乔丹才上高三不久,个头刚蹿出一大截。一位名叫迈克尔·布朗(Michael Brown)的中学体育主任给北卡的罗伊·威廉姆斯(Roy Williams)打电话,告诉他:我这边有一个球员,很可能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出色的篮球苗子。

罗伊·威廉姆斯这个名字,如今也已家喻户晓。他是北卡男篮现任的主教练。在迪恩·史密斯之后,罗伊·威廉姆斯也成为了大学篮坛名帅,曾在2005年和2009年两度率领北卡赢得NCAA全美冠军。当然,早在1980年那会儿,罗伊·威廉姆斯还只是迪恩·史密斯的徒弟兼助手。

起初,迪恩·史密斯是要派罗伊·威廉姆斯去考察乔丹的,但最后一刻,这个任务落到了首席助教比尔·古斯里奇(Bill Guthridge)头上。迈克尔·布朗的电话,已经让罗伊·威廉姆斯对乔丹非常感兴趣,因此古斯里奇刚考察回来,罗伊·威廉姆斯就问他:乔丹这孩子怎么样?古斯里奇回答:很难说,因为他去考察那晚,乔丹一直在跳投、跳投、跳投,除此之外几乎没干别的。不过,古斯里奇补充了一句:“但他确实额外多一档。”这意思是说,乔丹至少运动能力很强,比大多数孩子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古斯里奇向迪恩·史密斯汇报的结果是:乔丹足以在ACC(北卡所属的联盟)立足,有很好的运动天赋,但技术有待开发。乔丹高三那年,这是北卡唯一一次派人考察他。

罗伊·威廉姆斯在北卡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确保整个北卡罗莱纳州最好的高中球员都会来参加迪恩·史密斯的篮球训练营,没有大鱼漏网。于是,在邀请了巴兹·皮特森和林伍德·罗宾逊之后,罗伊·威廉姆斯也给乔丹的高中教练波普·赫灵打了电话,安排乔丹和利罗伊·史密斯一块儿过来。

那个星期,有大约四百名高中孩子现身训练营,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高,不同的水平。其中有一些是北卡真正感兴趣的球员,但大多数天赋有限,他们只是想借参加训练营的机会提升一下自己,回去好向校队发起冲击。

第一天热闹得很。罗伊·威廉姆斯负责管理所有的孩子,他要确保他们每一个都能在北卡的卡迈克尔体育馆里打上一会儿球,这样孩子们回去,才可以向他们的朋友炫耀:“是的,我在那么传奇的体育馆里打过球了!”由于人多,又每一个都要照顾到,所以不得不让孩子们迅速出入,不能在里头待太久。罗伊·威廉姆斯尽其所能地安排好,让大孩子跟大孩子打,小孩子跟小孩子打,所有孩子分成三十个组,这样比赛可以在三块场地上同时进行。

罗伊·威廉姆斯特别留意了来自威尔明顿的乔丹—那时还习惯叫迈克·乔丹(Mike Jordan)—他发现这孩子真的很瘦。乔丹那组打完,罗伊·威廉姆斯把他叫到一旁,让他留下来再打一轮。第二轮过后,乔丹跟其他孩子一块儿离开了球馆,但很快,他又想方设法溜了回来,打了第三轮。这给罗伊·威廉姆斯留下了深刻印象。教练总喜欢看到这样的征兆,这说明他是一个乐意在场上刻苦玩命的球员。不过,更让罗伊·威廉姆斯无法忘怀的,是乔丹惊人的天赋。他天生的运动能力,比其他任何一个孩子都要突出,这正是教练们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天才。

那天训练结束后,罗伊·威廉姆斯兴奋地到办公室找他的好朋友,也是迪恩·史密斯的另一位助手,埃迪·福格勒(Eddie Fogler)。

罗伊·威廉姆斯说:“我想,我刚看到了我所见过的最好的6英尺4英寸的高中球员。”

“是谁?”福格勒问。

“迈克·乔丹,一个从威尔明顿来的孩子。”

乔丹和利罗伊·史密斯,巴兹·皮特森和兰迪·谢泼德,住在同一套间里的四个人,因为篮球,很快熟识起来。

训练营里,乔丹和谢泼德分在一组,皮特森和史密斯分在另一组。每天练完回来,谢泼德就向皮特森汇报发生了什么,每天汇报的主题都是乔丹,每天汇报的内容都在升级。

第一天,谢泼德跟皮特森说:“嘿,隔壁那家伙,迈克,他可真是一个好运动员,真能跳。”

第二天,谢泼德口中的“好运动员”就变成了“超棒的运动员”。

第三天,谢泼德是这样说的:“巴兹,你没法相信跟他一起打球是什么样—你只要把空中接力扔给他,就够了。他不是特别喜欢打外线,但在里头,他就是个杀器,因为他太快了,太能蹦了。”

到第四天,谢泼德告诉皮特森:“巴兹,你跟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我觉得这家伙能打NBA!”

在谢泼德看来,乔丹身材偏瘦,但他真的可以持球突到篮下,再反身上篮得分。并没有太多高中球员能做到这点。

四个北卡小孩住在一起,时间长了,处得不错,同进同出。不过,谢泼德敏锐地察觉到,在他和皮特森之间,在乔丹和史密斯之间,都出现了些许隔阂。这隔阂,是篮球造成的。罗伊·威廉姆斯和北卡的其他教练们,眼睛从来没离开过乔丹和皮特森。没人挑明,但很显然,谢泼德和史密斯达不到他们好朋友的水准,将来只能投身小学校,而皮特森和乔丹注定会进名校—北卡、杜克,或者肯塔基—也注定成为明星,或许还都能成为职业球员。

慢慢地,一种心照不宣的共识在四人之间达成,乔丹和皮特森的友谊开始加深。多年以后,谢泼德回忆道:“我和利罗伊有一两分失落,可我们明白这个。迈克尔和巴兹开始崭露头角,未来显然是他们的。他们看到各自的命运非常相似,这拉近了他们彼此的距离。”

乔丹的热情奔放,让皮特森深受感染。那些时日,乔丹看上去无比欢乐,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油然而生,他开始畅想重大的比赛,开始憧憬光辉的前程,那种对自身的认可,更多的是天真而非傲慢。多年以后,皮特森成熟了,自己也当上了大学教练,能更好地理解乔丹当初经历的过程。那个阶段,乔丹最爱的、最在乎的就是篮球,此前多年,他一直为自己的身高而苦恼,而现在,他突然长到了6英尺4英寸(1.93米),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好,突然受到了权威人士的青睐,自信随天赋一起膨胀爆发,年少之豪情陡然而增。皮特森说:“他知道他会变得更好,而且人生中头一次,他感觉到未来可能会给他带来些什么,他沉醉于其中。”

迪恩·史密斯贵为一代宗师,他的篮球训练营属于名门正派,强调打好根基,并不鼓励扣篮之类的花哨表演,所以乔丹其实没有那么多机会去展示自己的运动能力,偶尔玩玩空中接力已是极限。

过了四天,皮特森还没亲眼见过乔丹打球,因为两人不在同一组。不过有一天,皮特森训练回来,看到乔丹正在室外篮球场跟迈克·奥科伦(Mike O’Koren)、埃尔·伍德(Al Wood)等北卡现役球员一块儿打比赛,利罗伊·史密斯也在其中。比赛很激烈,有次奥科伦带球上篮,狠狠给了史密斯胸口一下,史密斯就有些受不了,乔丹却很享受这种对抗。皮特森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谢泼德跟他说的全是真的,甚至还远远不止那些。在这种大学级别的比赛里,乔丹不仅能完成高级动作,而且做得轻松自如,不费吹灰之力。看着乔丹,皮特森不光见识到他的出色,而且第一次领会到自己的不足—有些事情,自己永远都做不到,不管多努力,还是做不到。

有前途的好苗子,到了高三,就会开始收到一些大学教练的招募信,同时也会接到一些高中明星篮球训练营的邀请,在那些明星训练营里,最好的高中球员可以吸引最好的大学教练的目光。乔丹当时在校队才打了一年球,知名度不高,没有任何明星训练营邀请他,而巴兹·皮特森已经收到了B/C全明星篮球训练营的邀请—要得到这一训练营的参赛资格,必须有三名大学教练的招募信作为敲门砖,乔丹没有。于是,乔丹非常细致地询问皮特森:你是怎么搞到的?

后来回忆起这些,皮特森认为,这是乔丹的好胜心使然。乔丹当时的潜台词是:为什么你有而我没有?你并不比我出色啊!

几年后,在乔丹要跟耐克签订球鞋代言合同时,第一次同耐克首席球探索尼·瓦卡罗(Sonny Vaccaro)见面,乔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笑对方—当年瓦卡罗没有邀请他参加自己组织的高中明星训练营,乔丹可不会忘记。

外面的人不了解乔丹,而迪恩·史密斯和北卡的教练们,又刻意对外隐瞒了乔丹给他们的第一印象。许多人以为,北卡后来招入乔丹,是到迪恩·史密斯篮球训练营后期,教练组才偶然发现乔丹的天赋。其实绝非如此。1980年那个盛夏,乔丹在北卡露面的第一天,罗伊·威廉姆斯就把自己看到乔丹的欣喜之情传达给了教练组其他人,然后其他教练纷纷多加留意,他们也都看到了罗伊·威廉姆斯看到的东西。很快,在北卡教练组内部,形势就明朗了:这届训练营,北卡想要的只有三个人—巴兹·皮特森、林伍德·罗宾逊、迈克尔·乔丹—而乔丹,是他们最想要的一个。“那个星期的最后,我们已经决定,就算我们在全美国只能招一个人,那也会是迈克尔·乔丹,”罗伊·威廉姆斯说,“我们拼命隐瞒,因为他还不太出名,我们想保持这样。但他是那儿最好的球员,这也很明显了。我们知道他还会长身体,还会变得更好。当然,究竟有多好,我们不清楚。”

瞒是瞒不住的。关于乔丹的各种传言,已经开始扩散,不仅在大学篮球界,就连职业篮球圈的人,都开始通过北卡的渠道了解乔丹。道格·莫(Doug Moe),当时NBA丹佛掘金队的助理教练,就是北卡的毕业生。那年夏天,他回校拜访加考察,看到了年轻的乔丹。有一天,他给唐尼·沃尔什(Donnie Walsh)打了电话。和他一样,沃尔什也是北卡出来的,时任掘金主帅,正是道格·莫的上司。

电话一通,沃尔什就问:“沃西怎么样?”北卡的大一球员詹姆斯·沃西,已被公认为未来的超级明星,有着很好的速度和敏捷性,NBA的人都关心他的情况。

“忘掉沃西吧,”道格·莫回答,“这里有一个将来会非常非常伟大的球员!”

“谁?”沃尔什问。

“一个叫乔丹的孩子。迈克·乔丹。”

“他有那么好?”

“唐尼,我说的不是‘好’(good),我说的是‘伟大’(great)。我说的是杰里·韦斯特(Jerry West)和奥斯卡·罗伯特森(Oscar Robertson)。”

道格·莫的态度,让沃尔什大吃一惊。沃尔什了解道格·莫,知道他很少给人打高分,因为他自视甚高,总觉得后来的人不行。而这次,道格·莫居然拿一个高中小孩跟杰里·韦斯特、奥斯卡·罗伯特森相提并论—在当时,那可是篮球历史上最伟大的两名后卫呀!

很快,道格·莫的话就传开了,至少在北卡校友圈子里,大家都知道了乔丹的存在。

就在这个时候,罗伊·威廉姆斯决定伸出援手,帮忙安排乔丹去参加霍华德·加芬克尔(Howard Garfinkel)的五星训练营。五星训练营,不但能吸引最好的球员,而且跟其他训练营不同的是,这里的教练质量非常高。全美最好的一些高中和大学篮球教练,都会到五星训练营来执教。

罗伊·威廉姆斯给加芬克尔打电话,跟他说了乔丹,问他训练营里还有没有位置给乔丹,并且建议他们把乔丹跟顶级球员放到一起。罗伊·威廉姆斯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他敢肯定,乔丹迟早会参加某个训练营,这么好的球员不可能一直是个秘密。同时,他也是在帮助一位北卡的当地教练—对乔丹的高中教练而言,把他最好的球员送去参加一流的训练营,接受更好的调教,绝对是件好事。除此之外,罗伊·威廉姆斯还跟加芬克尔的助手汤姆·孔恰尔斯基(Tom Konchalski)聊了聊乔丹的情况。加芬克尔和孔恰尔斯基都揣测,北卡教练组已经看过了乔丹,喜欢他,但由于迪恩·史密斯篮球训练营的竞争水平有限,他们还是不确定乔丹究竟有多好,想看看他跟同年龄段最好的球员交手是什么样,所以才把他送来了五星。加芬克尔倒是很乐意帮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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