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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君临天下(1)

全美各地的球迷越来越相信,1997—1998赛季将是乔丹征战NBA的最后一年。公牛每打一个客场,都可能是乔丹在那座城市的最后一次演出。因此,公牛走到哪里,哪里的球票就被抢购一空,大家都赶来看乔丹“最后一眼”。最夸张的一次在亚特兰大,1998年3月27日,有62046名球迷拥进佐治亚穹顶球馆,创下NBA单场比赛现场观众人数最多的纪录。

为接近乔丹,许多人会在公牛队下榻的酒店订个房间,这样以后他们就可以跟人说,他们和乔丹同住过一家酒店。还有成百上千名球迷会聚集在酒店周围,等着公牛从酒店出发去球馆,这样,在球员从酒店大堂走向球队大巴的那段极为短暂的时间里,他们能亲眼看到乔丹。球馆内,到处是拿着家用小相机给乔丹拍照的人,即便乔丹在许多人的照片中只是一个小圆点,那也是他们为自己记录下的美妙时刻,“那天,我看到了迈克尔·乔丹”。

3月8日是公牛这个赛季最后一次做客纽约,乔丹找出一双第一代的Air Jordan鞋,带到麦迪逊广场花园。当他把鞋从包里拿出来摆到衣柜前,球队摄影师比尔·史密斯(Bill Smith)认为,这是一个标志,它表明这真的会是乔丹的最后一个赛季。很快,所有人都接收到了这个讯息。

乔丹穿着红色的第一代Air Jordan鞋,在麦迪逊广场花园上演了一场复古秀,多次展现他年轻时赖以成名的空中创造力。第三节有一个球,乔丹中路突到篮下,与对方奥克利硬生生相撞,继而背对篮筐把球勾出,球进哨响。第四节还有一个球,乔丹起跳,转身,腾挪,又是背对篮筐,又在遭对手侵犯的情况下将球挑进,尼克斯主帅杰夫·范甘迪(Jeff Van Gundy)赛后摇着头说:“那可真是个好球。”

这一天,乔丹得到42分。科尔说:“我跟人打赌,他会在某个时候把鞋脱下来,换上新的。但后来,他投进前四个球,我就改变主意了,我说:‘不,他会一整场都穿着这双的。’”

这个赛季,公牛以8胜7负开局,之后打出了54胜13负,常规赛总成绩为62胜20负,与西部的爵士持平,并列全联盟第一。常规赛结束第二天,菲尔·杰克逊走进教练会议室,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我不知道你们怎样。我的合同里有个条款,如果我们打出联盟最佳战绩,我可以获得5万美元的奖励。”不过,由于常规赛两次交手公牛都输给了爵士,一旦两队在总决赛相遇,爵士将拥有主场优势,莱恩斯多夫就抓住这点说杰克逊的奖励条款不适用。最后,两边达成协议,杰克逊获得了25000美元的奖金。

乔丹又一次打满82场常规赛,场均得28.7分,职业生涯第十次登上NBA得分王宝座。后经媒体投票,乔丹击败卡尔·马龙,第五次当选NBA年度MVP。

季后赛开始前,杰克逊召集全体球员、教练、训练师开了个特别的队会,会上他让每个人都拿纸写点什么,几句话或者一首诗,不超过50个单词,写写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写写这个赛季对他们各自的意义,写完全队再一起把这些纸片放到咖啡罐里烧掉。

杰克逊深信,对他们所有人而言,冠军本身固然是一种奖赏,但这段向冠军发起冲击的经历,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所在。过去这些年,他们这群人聚集在一起,享受过成功,品味过失败,好的坏的都体验过,现在这段日子临近尾声,随时可能结束,杰克逊希望大家能相互分享各自内心的感受。

人人都参与到这个特殊的仪式当中,有的球员写下几句话,有的球员干脆站起来即兴说上一段。他们谈到了在芝加哥的这些年是如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谈到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出生,谈到在乔丹、皮蓬身边打球是多么快乐,谈到随队两夺总冠军有多么兴奋。发言最动人的要数哈珀,他提及自己来芝加哥以后的角色转变,从一个弱队的明星变成一个冠军球队的防守专家。他说,在一支强队当配角,远比在一支弱队当明星要甜蜜得多。

职业球员通常不习惯这样向他人敞开胸怀,即便关起门来坐在更衣室里,他们也很少表露某些情绪,因为那些情绪可能会被视为软弱的表现。特别是乔丹,他一般情况下是很封闭的,他会观察别人的情绪与弱点,却把自己深藏起来。但这回,连他也站起来说了几句,甚至写了首短诗,让队友很是惊讶。

季后赛首轮,公牛的对手是东部第八种子新泽西篮网。篮网是一支正在冉冉上升的年轻队伍,天赋好,冲劲足,由他们来考验公牛是否做好了季后赛准备,再合适不过。这个系列赛,公牛阵中缺少中锋朗利—朗利膝盖受伤,最后24场常规赛只打了两场—起初全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警钟马上被敲响。

篮网最好的篮板球手杰森·威廉姆斯(Jayson Williams)同样有伤在身,但第一场,他替补上阵抢下21个篮板,让篮网获得53比39的巨大篮板优势。公牛第三节一度领先到两位数,第四节却险些败下阵来。

双方以89平进入加时赛。加时过去四分多钟,比分还停留在91平。最后50秒,乔丹出手了。篮网后卫凯里·基特尔斯(Kerry Kittles)左手运球突破,乔丹死死卡在他身前,突然右手一探,将球切落在地。基特尔斯还没来得及转身,乔丹已把球拿到手里,扬长而去。篮网小前锋肯达尔·吉尔(Kendall Gill)从另一边追击上来,乔丹可管不了那么多,杀到禁区,右手持球劈扣,球进哨响。落地时,前冲之势未减,乔丹撞到篮架的防护垫上。大概是觉得这一断一扣痛快至极,乔丹狠狠拍了一下掌,怒吼一声。

公牛终以96比93赢得首胜,有惊无险。乔丹此役进账39分,但27投仅11中,效率不高。这样一场胜仗,很难让芝加哥人欢欣鼓舞。

警钟敲响了,公牛却恍若未闻。第二场,他们上半时打得更好,第三节一度领先达20分,可接下来又好像睡着了,进攻低效,罚球失手,让篮网在第四节初追到7分。公牛又一次保住了胜利,但媒体嫌他们赢得不够利索,说他们可能受到了球队内部矛盾的干扰。针对这一猜测,乔丹说:“我非常确信人们一直这么写,有些球队可能也觉得是这样,但在他们真正做到(击败公牛)之前,这仅仅是个话题而已。”

第三场转战新泽西,乔丹用实际行动表明立场。在对手的地盘上,他反而比主场更出色,前18次出手投进了15个,全场22投16中取下38分,率领公牛将篮网横扫出局。这是连续第三年公牛在季后赛首轮横扫对手。自1991年以来,公牛首轮的总成绩为24胜1负。

东部半决赛的对手是夏洛特黄蜂。乔丹平常总说,在主场输球之前,季后赛都不算真正开始。按照这个理论,公牛1998年是在打完对黄蜂的第二场后,才真正进入季后赛的。

这一轮首场,公牛用他们强大的防守把黄蜂防到中间两节只拿25分,其中第三节仅得10分。皮蓬主盯黄蜂头号得分手格伦·莱斯(Glen Rice),把莱斯防到25投仅9中。公牛以83比70获胜,乔丹贡献35分11个篮板。

第二场,公牛的整体进攻非常糟糕。他们似乎对自己的防守过于自信,认为想什么时候锁死对手,就能什么时候锁死对手,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前三节打完,公牛只丢49分,手握8分优势,但最后一节,芝加哥的老熟人B.J.阿姆斯特朗成了奇兵。阿姆斯特朗这个赛季刚刚转会到黄蜂,他单节攻下8分,让黄蜂末节拿到29分,实现逆转。公牛以76比78丢掉这一胜,也丢掉了系列赛的主场优势。“我们可能有三个星期没打出一场真正的好比赛了,”杰克逊说,“我觉得我们有些人只是在走过场,让其他人去承担责任,让迈克尔去承担得分的责任,而没有扛起自己的担子。”

接下来转战夏洛特,公牛的防守再次主导这个系列赛。第三战,主场观众早早离去,因为比赛很快失去悬念,公牛以14分的优势赢回尊严和主场优势。事实上,在公牛输掉第二场之后,黄蜂这个系列赛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公牛连赢三场,以4比1的总比分淘汰黄蜂。常规赛场均能得96.6分的黄蜂队,在这个系列赛里没有一场得分上90,平均只有80.2分。

东部决赛,乔丹与伯德重逢。在NBA历史上,伟大球员往往当不好教练,因为他们自己天赋太出色,难以理解和接受普通球员做不到某些事情的现实。但伯德还真成了好教练。这个赛季,他指挥印第安纳步行者在常规赛打出58胜,执教第一年就当选NBA年度最佳教练。

伯德生在印第安纳州,长在印第安纳州。1997年,当印第安纳步行者需要一个新的主教练时,球队篮球事务总管唐尼·沃尔什见到了伯德,两人面谈一个半小时,沃尔什非常惊讶,没想到伯德竟然已为执教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且他非常想得到这份工作。

伯德把自己的计划一条一条说给沃尔什听,告诉沃尔什他会怎么做:首先,他会有一个高强度的训练营,让球员在新赛季开始时拥有到上佳的体形和竞技状态;他会有两名助手,而且会非常依赖他们,不然干嘛付给他们薪水;他会把赛前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但不会在场边大喊大叫,一旦比赛开始,那就看球员们的了,他不会试图操控一切;他不会立太多规矩,但对某些违规举动会处理得非常严格,比如迟到,因为这是球队纪律的关键。

听完这些,沃尔什非常满意,很快就把这份工作给了伯德。显然,伯德迫切地想当教练,他了解球队每一个人的长处和短处,他比周遭几乎任何人都更理解这项运动,同时,尽管他是教练席上的新手,却拥有绝对的权威—球员们都知道拉里·伯德是谁,都明白他在NBA赛场上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要优秀和伟大,所以,千万别在他面前乱来。

伯德行事极为直接,很少拐弯抹角。如他自己所说,从第一天起,他就对迟到等违规行为非常严格。他规定:第一次迟到,罚款1 000美金;第二次,罚2 500;第三次就停赛。对于停赛,球员工会或许有意见,但实际上,步行者队根本没人迟到第三次。

季前赛有一回,全队差不多都上了飞机,舷梯已经收起,这时候,迟到的特拉维斯·贝斯特(Travis Best)和戴尔·戴维斯(Dale Davis)抵达机场,穿越停机坪朝飞机狂奔。有人问:“要把梯子放下去,让他们上来吗?”伯德答:“不,我们走。”

伯德上任前提出的那些想法,一条一条都实施了。在他的调教下,步行者成为一支纪律性强、作风硬朗的队伍。东部决赛之前,乔丹或许没想到,他的六冠梦想,他的职业生涯,都可能终结在这支更年轻、更有深度的队伍手中。

伯德手下没有十全十美的球员,甚至没有真正的超级明星。雷吉·米勒是他的王牌,也是全联盟最顶级的射手之一,但米勒不像乔丹那样善于自己持球创造进攻机会;中锋里克·施密茨来自荷兰,身高7英尺4英寸(2.24米),有大个子身上罕见的柔软手感,但运动能力一般,跑不快跳不高;控卫马克·杰克逊(Mark Jackson)则是一流的进攻组织者,可速度又总比对方控卫慢上一两步;等等等等。伯德和他的两个助教,致力于用合适的战术体系将这些人的优点最大化,同时缺点最小化,扬长避短。

东部决赛第一场,公牛进攻极差,前两节投篮命中率不足30%,其中乔丹9投1中,皮蓬和库科奇各8投1中,全队得分最高的人居然是罗德曼。不过同时,他们防得极好,就是靠着防守才没让步行者把比分拉开,中场休息也才落后3分而已。

比赛的转折发生在第二节末到第三节初那段时间,公牛频频防守成功,屡屡打出反击,连得16分而步行者没有回应。这波高潮之前,公牛落后9分,这波高潮过后,公牛反领先7分。他们将这一时段的成果保持到最后,终以85比79获胜。整场球,公牛投篮命中率只有35.8%。大多数球队投出这样的水平,只能默默接受败局,公牛却靠着防守顽强地赢了下来,全队抢断多达19次,其中乔丹个人5次。

在2 8投仅11中的情况下,乔丹依然贡献了31分,但公牛获胜的关键人物却是全场9投仅1中的皮蓬。菲尔·杰克逊安排皮蓬错位去防马克·杰克逊,皮蓬身高臂长,完全罩住马克·杰克逊,让马克·杰克逊无法像平时那样从容地处理球。常规赛期间,马克·杰克逊的助攻失误比超过4比1,而这场比赛,他送出6次助攻,失误却达7次。步行者队的进攻部署因此被打乱,球员们被迫在远离自己熟悉的位置接球,进攻时间被压缩,由此造成进攻成功率低下,失误频频,老射手克里斯·穆林就是这样出战26分钟却只有2分进账。穆林赛后一个劲地摇头:“(公牛的防守)把我们搞得一团糟,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他们有七八个人在场。”科尔则惊叹:“斯科蒂太神奇了,他只得4分,却完全统治了比赛。”

皮蓬的存在令伯德头疼,但在谈论皮蓬之余,伯德还是要向乔丹致敬。“毫无疑问,从我打球到现在,他和魔术师是我见过最好的,”伯德说,“信不信由你,在这个联盟的每一年,你都会多学到一点东西。他可能没有年轻时那种技术了,他可能投篮命中率没那么高了,但随着年岁增长,你总会成为一个更好的球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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