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你是唯一和我共用过一把牙刷的男生。不知道你后来是否读到那句:男人和牙刷,不能共用。
第二天,你留下信,带着通知书,在我上课的时候,默默地走了。
我们有过约定,不要当面说再见。
我站在五楼教室外的走廊里,远远地看见你久久地伫立在那段铁轨旁。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你的信,我拆开了,通篇仍没有一个喜欢,但每个字都有喜欢路过的痕迹。
6
然后就到了后来。
后来,你的信,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客气。像一位学长,尽义务地鼓励着一个贪玩的学妹。
我早早明白,年少的喜欢,在广袤的世界和纵深的时光里,终有一天,会变得无足轻重。
多年后,我遇见过你两次。
一次是在梦中。在杂志社的写字楼前,如潮的人群里,你和我迎面撞了个满怀。你笑笑说:“我出差路过,原来你在这里啊。”我也笑笑说:“哦,原来是这样。”然后再无别话,我们像天天见面一样地挥手别过。醒来后,一枕湿漉漉的脆弱。
另一次是我出差,参加全国的图书交易博览会。在会展中心,看到你所在大学的出版社展厅。在一堆我根本用不着也看不懂的专业书籍前,我驻足良久。
总是这样啊,我离你这样近,又这样远。
怎么能不遗憾呢?我们还没开始,便仓皇地结束了啊。我的初恋,居然和你无关。
后来的你,考研读博,把全国首屈一指的几所名校都踩在脚下。而我,在喜爱的文字里,坚持经营着最初的期待和美好。我们最终各得其所,殊途同归。
再后来的一天,看到微博上说,水瓶座和双子座,天生是一对。
蓦然想起,你正是双子座。而水瓶座的我,到底早早失去了你,在尚未得到你之前。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我们都没有辜负年少那场叫作奔赴的喜欢。
远处的一双眼睛
张小娴
我们或许都经历过这种日子:你做一件事情,是因为你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看。
那双眼睛属于一个你在乎的人。他也许是你的亲人,也许是你的恋人,也许是你仰慕和崇拜的人,也许是你暗恋的人。
有了这双眼睛,你无论做任何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这双眼睛的主人。他会怎样看这件事情?又会有什么反应和评价?
因为感到他在看或者相信他会看,我们总是奋力做到最好。所有的一切,变成不是为自己做,而是为他做,渴望得到他的认同或赞许。
假使偶尔赢得一点赞美和注意的目光,我们会更加卖力。那一刻,我恍然明白,一个人若只能为自己努力,毕竟太寂寞了。若有一个你在乎的人在看,那才不枉此生。
他真的在看吗?譬如说你暗恋的那个人或已经不爱你的那个人。我们唯有相信他们会看见,只有这样,生活才能够有更大的动力。
我曾经为了一位老师的一双眼睛而每个星期上教堂。
我也曾为了一个男人的一双眼睛努力上进。
然后有一天,有个男人告诉我,他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我的一双眼睛。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需要。我却从不知道,他为了这双眼睛而选择了另一种人生。
那一双在远处辉映的眼睛,既是一种鼓励,也是一种情结,是我们多么想去讨好却又害怕失去的一双眼睛。
野生的骄傲
子沫
1
有的人在违背常规做一些正确的事,人们称他们为异类。春明就是这样,她始终信奉一点:这辈子,我一定要嫁给最优秀的男人。
春明对我讲起第一次遇到付成时是这样说的:在优秀的地方才能遇到优秀的人。当初,她拼着命报考这所名牌学府哲学系的研究生,就是冲着这句名言来的。
付成就是教哲学的,35岁,典型的年轻有为。他非常有特点,讲课从不用教材,从不点名,倒是经常来一些小插曲。第一次上课,居然问:“哪位同学的首饰是自己做的,可以站起来给大家看看。”偏偏春明那天戴着一串自己用彩纸做的项链,配上黑色的长裙,非常美丽。她大大方方站起来,走到台前,告诉大家她的项链是怎么做的,她认为钱并不能买来特点,她可以用二百元穿得比别人两千元还有特点。
付成微笑着点头:“这位同学,你的哲学课过关了,因为你已有不同于别人的哲学。”台下一片掌声。春明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男人,她很兴奋,真正有才华的人就该与众不同,让人意外之外有难得的欣喜,仿佛遇到了知音。
付成的知识面很广,比如他谈到“极致”一词时,会引用黑泽明的一段场景关于“热”的描述:夏天炎炎的夕阳,灼烧着业已关严的纸窗,窄小的房间里,一个男人满头大汗擦都不擦地向女人求爱,旁边的鸡素烧锅咕嘟咕嘟地响着,汤都快要熬干了,满屋子的牛肉味儿……付成说那就是极致,短短几句把热就说到极致了。
春明就这么迷上了付成的课。那时的付成是个海归一族,有车有房,而且刚离婚,是妻子提出来的。妻子想在国外定居,而他想留在国内,就这么平静地分手。
2
春明那时才23岁,她对我提起付成时,很坚定地说:“我要嫁给他。他是为我而生的。”说这话时,她黑漆漆的双眸在发光。
那一天,我们刚看过杜拉斯的《广岛之恋》,她把那句台词变成了自己的语言。我以为她只是戏言,那时她读研二,不漂亮但极有特点。
的确,也只有她了,她有一种野生的骄傲,从来只穿黑灰白三色,瘦而高,戴自己做的首饰,喜欢用长长的丝巾包在头上,不笑时,眼神也是流转的。付成到底是过来人,对她只有一句话:“你还有很多辉煌的时间,不要太早下结论。”
付成早就认清了,这是个不同常规的女孩,亦是他欣赏的。只是他觉得春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到他这一站就停留,太早太可惜了。
这也是我欣赏付成的地方,连感情都是那么有特点有余地并且清醒。他后来对春明说:“你毕业后该去国外看看。你不是说在优秀的地方才遇得到优秀的人吗?天外有天,不要太早让自己停下来。”
他仍然在上课时打破常规,有一次,他甚至表扬了一位会把《红楼梦》里的一段词完整表述下来的男同学,并宣布他通过了考试,他说精通古典文学的人才会有底蕴,对很多事物认识更清。
可以说,付成挖掘了人内心最美好的情愫,从某种意义上讲,他是一个哲学大师。
他还是开着旧富康车在校园里穿梭,把音乐声开得大大的,旁若无人地歌唱。他的课还是不点名,却常常吸引了外班的同学来听。
春明在付成这种教学方式的熏陶下,进步越来越大,她知道,一个人的思想有多远,就可以走多远。
3
春明的爱情到底没来得及发生,也可以说是付成没有给她机会。那一次,她对我说:“也许付成是对的,我该出去看看,这是唯一的出路。”
毕业后,春明去了法国,学的仍然是哲学,付成为她联系的学校,付成说:“那里是优秀人才的摇篮,它非常适合你。”她仍然记着付成的话,“做个有特点的女人,不要随波逐流,去最优秀的地方吧。”
付成对她说这句话时,她流下了泪。她知道,这一转身,她将会走得很远。
春明的悟性很高,在国外很得导师的喜欢。的确,那里是人尖待的地方,经济实力、才情都不缺的男人比比皆是,她有大把的机会碰到她想要的男人。她明白了当初付成对她说过的话:不要太早下结论。
春明仍然喜欢穿国内带去的长长大大的白色纯棉衬衣,把自制的项链重重叠叠地挂在胸前,如此繁复的东西到她那儿却变得独特,她把中国古典儒家思想的一些东西讲给导师和同学们听,这是受付成的影响,她认为哲学应该是造就一个与众不同的人,那才是哲学的精华所在。
时间的推移让春明慢慢成熟和完美,三年后,她博士毕业,嫁给了一个从香港去法国留学的男人,一个家境殷实却又没有浮夸之气的男人。她这几年从不跟内地去的一些有钱的公子哥打交道。“那些钱是他们父母的。”她说。
她跟我这样讲她和那个香港男人相遇的那一天。放年假时,她在乡间的古堡酒店听一场音乐会,那个男人也在,她穿着黑裙子,戴着青草做的项链和手环,听着音乐赤足跟着舞动起来,那个香港男人说遇到了奇异的女人,对她一见钟情。
春明说他亦是个不露声色的男人,沉静而有底气,为了寻找自己出色的另一半,坚持了许多年,遇见他,是上天的安排。书读完后,他们很快结婚。
4
4年后,见到春明时,她美得我都不认识了,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不化妆,只用品质很好的口红,素净的搭扣鞋,举手投足之间,已有不同于一般女人的迷人气息,这是女人的最佳境界。
那一次回来,春明准备去越南看看,那是缘于大学时代的一个愿望,她喜欢杜拉斯,她要去看看那个有长长海岸线的地方。
那是一趟完美的旅行。她沿路给我发来照片,她穿着软软的越南丝的上衣,趿着拖鞋,吃着木瓜,皮肤晒得黑黑的,坐在露台上咧着嘴笑,棉纸灯笼映着河面发出幽幽的光。
至于付成,还在大学里教书,依然保持本色,让他的学生永不会忘记,他是一个宝藏,总是在启发连学生自己都没发掘的心灵深处美好的东西。这一点上,他是个大师。
我偶尔会碰到付成,他总是老样子,穿着黑风衣,慢悠悠地走路。春明在越南给付成寄了一张明信片,上面有水中安静的莲花,写着:拈花带笑静默无言,听心跳放下静如禅。遇到你的人都是幸运的人。谢谢!
付成给我看这张明信片时,笑得很满足。是的,他们都是有着野生骄傲的男人女人。
每个男孩心上,都曾住着一位公主
佚名
那时,还没有流行苹果几代,何炅还很年轻,校园的广播里时常播放着他的《栀子花开》。我就是在这样一段纯良无害的时光里遇见了栀子花一样的女孩——尤雅。
她喜欢穿纯色棉布裙,裙裾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她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光荣榜里;她笑起来,像栀子花一样沁人心脾……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格外留心。
我把这些写进带锁的日记里,为此,同桌曾鄙视我无数次,他说,自从选了文科,我整个人也开始变得文艺。他说的是对的,但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却无法近距离接触,无法敞亮在太阳下,无处安放的情愫只能倾诉给日记,这样的过程,是多么复杂的一种感觉,既令人兴奋又让人绝望。
尤雅一直以公主的姿态耀眼在我的心事里,没人知道,高中三年,通过校广播台点播《栀子花开》送给她的人是我。那时候我没有什么宏伟大志,唯一的念想就是怎样让她认识我。有次在餐厅排队打饭,她就在我前面站,长发用蝴蝶结发卡松散地绑着,淡淡洗发水的香味,若有若无。我一副饥肠辘辘的屌丝样,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与她说第一句话。在她的优雅脱俗面前,我更加痛恨自己的颓废。
就这样错过了一次搭讪的机会,我懊恼遗憾,于是上课睡觉下课看武侠小说。同桌说:“汪洋,就你这出息,尤雅那么优秀的女生永远不会看上你。”这句话激怒了我,被人戳穿心事的尴尬和积压多日的郁闷一下子爆发出来,我发疯一般与他厮打成一团。这件事的直接后果是我俩被学校通报批评。一身狼狈地从教导处出来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就大笑起来。同桌指着我红肿的左眼,说:“现在好了,全校还有谁不认识你!”
后来,我确实成了轰动全校的人物,并非因为被通报批评,而是突飞猛进的成绩-我一跃成为年级前十的特优生,连尤雅的名字都排在了我的身后。同桌说,是他的那一拳头,使我开了窍。但,真正让我发愤的是绝望。我再也找不到能够让尤雅认识我的方法,除了在学习上与她并驾齐驱,甚至超越她。那些挑灯夜战、焚烧武侠小说的时刻,我的决心之大,好像全世界都会为我让路。爱情的力量,在十几岁的少年时代,已经被我充分发挥。直到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尤雅在光荣榜上的排名都没有超越我。高考后,我央求班主任帮我打听到了尤雅填报的志愿-南京大学。当我也毫不犹豫地在志愿表里填上“南京大学”时,长达三年的暗恋,终于舒了一口气,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与尤雅手牵手漫步在南大校园里的幸福蓝图。
我终于用时间熬来了光明正大追求尤雅的资本,但这一切,到了人才济济的大学,突然变得暗淡起来。我那光辉的高中历史,倒变成了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尤雅呢,我心目中的女神,她的光环,再也透不过密密匝匝的人群折射到我的眼睛里。
在老乡联谊会上,我终于爽朗而自信地向她打招呼,她依旧美丽,只是身旁有了帅气的男朋友。我用整个青春追逐的女孩子,等我终于变得足够优秀时,她却成了别人的公主。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只是觉得心里某个隐蔽的角落一下子明朗起来,像日光初暖下的原野,辽阔,自由。
直到现在,高中同学聚会,同桌还会调侃起我当年的暗恋历程,大家听后哄堂大笑,却又不约而同地也聊起自己的暗恋史。原来,每个男孩在成为男子汉之前,心里都曾住着一位公主:她有栀子花一样的笑容;她身上的光环,启蒙了你对感情的认知。可能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影响了谁又鼓励了谁,也可能你永远不会对她说出那些暗藏在心里的话,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已经成长为男子汉,总有一天,会与真正属于你的公主遇见。
假如夏风吹来的时候你还在
胡佳妮
我又去那里了。
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把麻雀吓得飞上了高压电线。这条水泥路比旁边的田地高出很多。日头很烈,但风刚刚好,吹得人想要懒散。
三年前我们约好要来这里,但在那时我就觉得你会失约。你怎么总让我料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