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26600000042

第42章 夏至未至(3)

我们在讲桌里找到了一大堆泛黄发旧的资料。悉悉窣窣地收拾,有什么滑落下来。是我们秋游时的照片。照片上的我们稚气未脱。那时的苏明理瘦小而倔犟,我的表情是害羞的,而王励励长得像地瓜一样。我们还看到了邱昙。“你看,那时我站在最旁边,她站在最中央,可是我看起来比她温暖得多。”苏明理说。我们体会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触动,相视一眼,沉默不语。“永远不要放弃,永远不要颓废。”苏明理说,“即使孤独。”我没有说话。“你在想什么?”她问。“怎样才不孤独。”“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苏明理的表情很认真,“只要有人请我吃必胜客或者豪客来我就不会孤独。”我俩都笑了。张仲良目光坚毅地背起书包,大有远赴征程之势。他总像是在战斗。但现实对谁来说都太逼仄了,他只有自己内心的战场。这其实是最寂寞的。突然,他朝我们这边回过头来:“喂--姓王的,我走了!”旁边,王励励一愣,一下又笑开了:“仲良君慢走!”在灰冷空阔的路上,一大群人错错落落地行进着,彼此之间犹隔百里。偶尔有两人挤到了一起--就是他们--一路怒目而视,有我不能有你。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漠然的空气里,竟也有几分气息相通。张仲良走了。

王励励叹了口气:“许诺同学。”“什么?”“《挪威的森林》是一本好书。”他说,“孤独。无奈。”我惊讶地看着他。“有些词语我可以理解。毕竟,数学是精准的,文学是精神的。在这点上,我和李松不同。”他想了一下,“送你一句话好么?”“请赐教。”“永远不要自我怜悯!”他说,“这一直是我的信条,但愿有一天也成为你的信念。”“现在,以后,都不会。”我说。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背上了自己的书包,走到门口,又迟疑了一下,说:“你和苏明理和好了吧?”“已经和好了。”“你们之间应该是君子之争。”王励励耸耸肩,“不过你们是女生。对女生来说,坦荡胸怀太困难了。所以,未来的大事就交给我这样的人来完成吧!”“自恋。”我说,“不过,十年之后如果要开同学会,我还是乐意看到这样的你。”柯冉临走前冲我做出加油的手势。“等等!”我喊。他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宁小宇。也许是匆匆跑过来的,宁小宇的头发有几分凌乱。但她无所谓。她对什么都无所谓了。她走到柯冉身边,仰脸看着这张自己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脸庞。“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宁小宇说。“一个人,也没什么。”柯冉转了过去。“你说得真容易。

”“我教你一个人也不会孤独的办法。”“什么?”“忘了我。世界很大。”柯冉说。“世界大不大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这根本不重要。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挽留?如果你开口,我甚至可以不去留学……”“不,你应该去。”柯冉打断了她,“我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一样。但是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很多东西是我们无法把握的。再深的感情,也不能改变我们各自的生活轨迹。我们只能天各一方,独自奋斗。”“过去你从不相信这些。”“现在我也不相信。”柯冉说,“但是,我必须说服自己。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总有一天会相信。相信了,就不会这样难过。”宁小宇哭了。柯冉一直看着她,很久很久,好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小宇,我是真的喜欢你。”回过头来时,李松已经走了。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里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感受到一种一望无际的失落。也许,这就是结局吧。告别不总是有回忆的。艾利亚很惊讶:“你怎么没和李松说话呢?他等了你很久,现在已经去公交车站了!”“你来了?还以为不能和你告别。”阳光之下,李松穿着淡灰的T恤,浅浅地笑着,整个人烘托出一种温暖的悲哀。“我说过,我一定会来送你。”他依然笑着,转过身,抬头看那旷蓝的天空。

周围的一切都宛若被消音的画面。此刻的风景是那么细微,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而明朗。我发现他长高了,已不再是曾经那个沉默寡言又敏感脆弱的男孩。“也许,不应该这么早相遇。擦身而过,只留下回眸。”他说。“以后,还能再见面吗?”“再见面时,很多东西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这使我更想哭了。李松,李松。我在心里这样叫他。他背对着我踌躇了一会儿,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轻声说:“你写给我的信,我一直保留着。”我心中泛起酸楚,在他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顿变为一种透心的哀伤。车来了。少顷,李松提起包,缓缓走向了车门。他最后回过头来,对我笑了一下,“谢谢你,真的。”天地间一片朦胧。我的泪落下来,消散在夏色磅礴之中。回到家,躺在床上,回忆过往两年的种种,事无巨细,清晰可触。我一次又一次地想,的确回不到过去了,只有未来,也仅有未来了。一瞬间,我难过得不能自已。忽然明白了王励励的话。他想说的不过是一个意思,对所有事都不要细想。细想难免感伤,想实现什么就闷头往前冲吧,相信时代接纳你,成功欢迎你,停下脚步来同情自己的孤独了无必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这样想着,我心里又注入了新的力量。

周日,宁小宇富有活力的声音同清晨一道降临。她想让我陪她去参观教堂。“在出国以前,我得先熟悉一下外国文化,这样才能尽快融入新的生活。”我叫上了苏明理,三人一同搭车去了市中心的教堂。当我们看到眼前恢弘地伫立着的建筑时,不觉屏息。推开那扇半掩着的大门,向内看去,整个教堂呈现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大理石砖和大理石柱上,配有彩绘和雕塑。那弧形的极高的穹顶中央,垂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一条红毯从脚下铺展过去,一直连接到远处的台阶。圣台上安放着约柜,周围缀满了鲜花。两旁巨大的落地窗上镶着彩色玻璃,阳光照进来,幻化成了一种奇妙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远古的清凉。还未到弥撒时间,教堂里空无一人。黑暗,柔和,凝重而神秘。远处有一些灯火朦胧。

我们默然无声地走了进去,坐在油漆脱落的木椅上,瞻望着圣台顶端的十字架。我低声问:“你们,信仰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苏明理说:“我只信仰奋斗。在所有的动作中,我只相信前进。你知道,我就是靠这种信仰,才杀出了一条血路。”“奋斗过后呢?”“还是奋斗。”苏明理很无奈,苦笑了一下,“从一条土路,转向另一条土路。我就是这种感觉。也是唯一的感觉。”“那你呢?”我转而问宁小宇。“我信仰爱。过去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她说,“不会改变。”“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是一个人。”宁小宇微眯着眼睛,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将她的睫毛染成了绚丽的金色,“比如我和你。”“所以,咱们不能,也无能为力互相干预。”我笑了笑,“只有祝你好运了。也祝我自己好运。”走出教堂,阳光耀眼而灼热。隐隐约约有钢琴声传来。

一串流动的音符倏尔滑上顶端,刹那间又倾泻而下。我不知道这曲子是由谁弹出而又是为谁演奏的。但此时我正像身边所有的人一样,带着一切惶惑和不安,朝广袤而不可知的未来投去无限的迷茫与无限的希冀。“对了,你信仰什么?”苏明理问我。“做一个好人。”“好人?”“她想实现理想。”宁小宇冲我笑了笑,“像飞鸟一样。”“飞鸟?什么飞鸟?”苏明理一头雾水,“你们说话越来越深奥了啊!”“六年后我从英国回来,再给你解释。”宁小宇看了看表,“我要赶回去了。今晚五点的飞机。”我和苏明理挥手与她告别。宁小宇走了,穿着咖啡色的花格短裙。第一次见面时她是这个样子,在我印象中她也永远是这个样子。这种感觉是那样熟悉,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所有的距离一下子都消失了。最闲暇的一个假期,我用回忆来拒绝遗忘。但是,回首来路,我已不是曾经的我。

同类推荐
  • 拆迁

    拆迁

    正是人间的四月天。李晓春申请了两天调休,准备趁着这几日乍暖还寒,去爬爬小时候常爬的燕翅山——不为了别的,实在是太累了。似乎只有沉浸在童年曾无限流连的大山中和溪水旁,才能让自己放松,让自己忘了图纸,忘了压力。
  • 百发百中

    百发百中

    舅妈在舅舅出事的前一天,绕着老祠堂跑了三圈,直到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舅舅问她,发什么神经。舅妈说,她路过祠堂的时候,看到旁边有一只白兔,就上前追赶,谁知白兔绕着祠堂狂奔,她跑啊跑就是追不上,后来突然不见了,真是见了鬼。舅舅说,就是见了鬼呢,准是谁的灵魂出窍。谁知一语成谶,竟是他自己将命搭上了。当我看到舅妈的时候,她还在喃喃自语:为什么呢?为什么白兔会不见呢?她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披头散发,手不断地捶打着冰冷的地板。舅舅的遗体直挺挺地躺在旁边的架子上,被一条白布裹着。殡仪馆是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亲人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 迁徙的间隙

    迁徙的间隙

    叙述者“我”着迷于在不同时空里穿梭移动,在一次又一次“迁徙的间隙”中重构了小镇少年少女的成长记忆:消失在管道中的童年伙伴,无果而终的露天往事,难以抵达的乐高小镇,舍弃历史的涂涂人……阅读本书将是一场关于想象力的冒险,它打破地理的、视域的、逻辑的、时间的限制,大到“宇宙形成新解”,小到“对什么都很习惯的蚂蚁”,作者充沛精妙的想象力令人耳目一新:多音人之井、遗失学、工地食堂仪式指南、“绝版收藏”、迭代之行……“这是一种非同寻常的视角,它不同于透过舷窗窥探外部的任何角度,而是变成飞机的腹部并佐证它的轨迹——换而言之,屏幕将无所事事的我们与这架交通工具勾连了起来,赏赐给我们一些虚假的主动权,如果我们也似乎在飞行,如果我们就是飞行的实施者,那也就不存在被动地接受流逝的时空这种说法了,尽管这是我们的错觉,但它仍拥有蓬勃的引力。”
  • 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1)

    世界最具精悍性的微型小说(1)

    我的课外第一本书——震撼心灵阅读之旅经典文库,《阅读文库》编委会编。通过各种形式的故事和语言,讲述我们在成长中需要的知识。
  • 神灯·静谧的季节

    神灯·静谧的季节

    印莲,喜欢阳光和春天,喜欢到处走到处看,喜欢吃美食,喜欢画画,喜欢写故事。写一个故事,就好像陪着里面的人物度过了一段时光,甚至一生;看一个故事,想来也是这样的感受。于是生活中就多了许多滋味,生命中也能增加许多色彩。这或许就是小说的魅力。代表作:《春色三分》《G弦上的朱丽叶》《凤舞战歌》《赤羊》作为一个二十八岁的剩女,最蛋疼的事就是每天晚上听太后唠叨谁家的某某某找到对象了,谁家的某某某结婚生孩子了,谁家的某某某跟着老公移民国外去了……最后还要说:你看那些某某某都不如你,你怎么就不能给娘找个好男人回家?
热门推荐
  • 观阴明道:一本不一样的道德经

    观阴明道:一本不一样的道德经

    《道德经》被誉为修身处世的古老“东方圣经”。本书作者通过几年的研读,从原文入手,结合老子生平和当时的文化背景,重新编排了《道德经》的篇章,并结合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关系,对书中提出的修道、养德、立国思想做出了更加透彻的解释,解读出一本与众不同的《道德经》。
  • 祭妹文

    祭妹文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明日方舟之龙门守墓人

    明日方舟之龙门守墓人

    拔剑的闪灵,暴走的守林人,鬼知道我在整合运动都经历了些什么(以上划掉)明日方舟长篇同人小说。泰拉大陆受到起因不明的天灾肆虐,虽然依靠天灾带来的“源石”发展出先进的科技,但源石本身也催生出死亡时具有扩散传染性的“感染者”。本文正是讲述“我”在普通人类与感染者之间挣扎求生并不断寻找信念的旅程。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校园故事

    校园故事

    无数事实、经验和理性已经证明:好故事可以影响人的一生。而以我们之见,所谓好故事,在内容上讲述的应是做人与处世的道理,在形式上也应听得进、记得住、讲得出、传得开,而且不会因时代的变迁而失去她的本质特征和艺术光彩。为了让更多的读者走进好故事,阅读好故事,欣赏好故事,珍藏好故事,传播好故事,我们特编选了一套“故事会5元精品系列”以飨之。其选择标准主要有以下三点:一、在《故事会》杂志上发表的作品。二、有过目不忘的艺术感染力。三、有恒久的趣味,对今天的读者仍有启迪作用。愿好故事伴随你的一生!
  • 魔王的绝世毒妃

    魔王的绝世毒妃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管身在何处,最终都会回到你的身边因为有你的地方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她从二十二世纪穿越而来,为的是与他能再续前缘他苦苦找寻并等待千年,为的是对她矢志不渝的爱
  • 动天

    动天

    扑硕迷离的神秘少年,女友灵魂泯灭,而其毅然跳进那茫茫邪天棋局,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他又能否与那天地抗争……
  • 所有的念想都因了夜晚

    所有的念想都因了夜晚

    《所有的念想都因了夜晚》布老虎短篇书系由当代著名文学评论家孟繁华先生主编,目的在于推动当下精致的写作和阅读。这一想法的萌生,是源于对当下文学状况的忧虑:在市场力量的推动下,消费性的写作已经占据了文学创作的主流,这一被隐形之手塑造的文学环境,不仅激发了作家对市场诉求的积极性,而且也潜移默化地培育了读者粗糙的文学趣味。而在这种消费性写作的大潮中,短篇小说由于其自身的特点,显然成了市场的弃儿。但是从文学写作讲,短篇小说的精致更能够体现文学写作的某些特点,而对于精致的文学作品的追求,无论是作家,还是出版单位,都应该坚持下去。这套丛书正是本着如此的目的,策划编选的,所选的作家和作品,可以说能够代表了当下正在致力于短篇小说创作的作家群体的一流水准。
  • 饥饿乐园

    饥饿乐园

    这是一个由主神创造的游戏时空,每时每刻都上演着生与死的较量…看着眼前的龙族与巨人族厮杀,骷髅族和暗夜族撕咬,身为主角的尹莫寒只能瑟瑟发抖…
  • 夫人你比少爷还高冷

    夫人你比少爷还高冷

    “啦啦啦啦啦,我就是这么强大······”简沁坐在床上和队友开麦游戏,殊不知一条不速之客已进入她家里,“咚..”客厅发出了什么声音,“卧槽,你们先开,我去客厅看看。”简沁摘下耳机穿好拖鞋走出房间,看到桌上的花生打翻在地上,她挠挠脖子“奇怪,总不可能是风吹的吧。”她收拾收拾着,一条蛇沿着她手边爬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什么狗东西。”说完她把蛇丢角落里,蹭蹭躲到角落,蒙住眼睛,那条蛇不罢休,向她爬了过来,“卧槽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捶你。”那条蛇听懂了,灰溜溜地爬出门。简沁拍了拍胸口,赶紧冲到房间关好门窗锁好门。第二天,到了大学,听同学说要换班主任了,“卧槽,太好了,老魔头终于走了。”简沁笑着吃着零食。此时一位清秀俊逸的男人,带着金色眼镜夹着书走了进来,“你们好,我姓江,叫江鹤卿”,你们可以叫我江老师。“好帅!”下面女生们脸上已经浮现出一阵阵红晕,唯独简沁,她低着头在桌下玩游戏,一道目光射了过来,镜片后面的眼睛盯着简沁,使她不自觉地的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