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微微一愣，他不曾想到，顾念卿竟会猜到这一层。
“我本还打算瞒着你。”慕容离轻叹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字条，正是被他可以隐瞒了的消息。
顾念卿腾地站起身来，心头有些惊慌。
她走到慕容离跟前，伸出手举在虚空中，手指微微颤抖。
接下，或是不接？
她本还是同慕容离开着玩笑，却不知他竟是当真查到了。
“我竟有些害怕。”顾念卿不由苦笑，气恼之下，竟是揪着自己的裙摆不知所措。
她抬起一张小脸，茫然的朝外头忘了一眼，最终还是将慕容离手中的字条取来。
小心的将字条展开，上头所说的，正是大管家怀疑她并非顾相亲生女儿的事情，随后当中滴血验亲，她竟当真不是……
顾念卿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喉间涩意上涌，她几乎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
不是……她不是顾相的女儿……
“那我是何人？”顾念卿望着外头枯黄的落叶，低声轻喃。
她揪着裙摆，墨发披散的肩膀微微颤抖，一双漂亮的眸子中满是茫然，失落彷徨。
她不是顾相的女儿，那她又是何人的女儿？
“我本不应怨他的。”
容留与盼归还是悄然退出了偏厅，只留顾念卿与慕容离二人。
女子握紧双拳，硕大的手指相互挤压。她顿了顿，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我本不应怨他。顾相能留我到今日，已是仁慈。只是，心中终究是有些难过。”
父亲不喜欢你——同不是你的父亲，这二者中，终归是后者该是难堪。
有，总比没有要好的。
慕容离站起身来，犹豫许久，伸手将顾念卿揽入怀中，双眸中满是疼惜。他轻拍着顾念卿的后背，道：“至少你可以不必再担忧，自己太过狠厉，却是被他瞧不起了。”
顾相当初娶了容萝，方能有了后来的飞黄腾达，无论如何总归是要感激当初的容萝才是。何况若是他猜的不错，容萝的心本就不在顾相身上，亦应是拜托了顾相，好生照料着顾念卿。
“我……”顾念卿一开口，便发觉自己的声音抖得可怕。
她瘪瘪嘴，闷闷的哭出声来。
本只是猜测，如今成了现实，心中自是说不出的失落。更多的，却是她心中悲凉，前世早死，至死都没有找到她的父母。
今生虽早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原谅顾相。只如今却是难堪的很，人家本就不需要她的原谅，甚至早便巴不得她去死。
一个活生生的耻辱，怨不得顾相能狠下心来，将她丢给罗氏多年，却是不闻不问。
“卿……顾姑娘。”慕容离险些又要脱口而出“卿卿”，亏得他反应快，忙改了过来。
顾念卿吸了吸鼻子，从慕容离怀中抽出身来，随手撩起裙摆，擦了擦脸，水洗过的双眸倒是格外的清亮。
女子哼了一声，撅着小嘴儿道：“不过是个顾相罢了，如此一来我倒是不担忧自己太过大逆不道了。”
如今除去顾长安，她便是当真的无亲无故了。
眼眶通红，顾念卿却是抿着唇笑出声来，仿佛哭过一场后，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她不想算计自己的亲人，只为了改变他们对她的看法，她却是不得不算计。
正如待顾长安一般，她虽早便下定决定，绝不会原谅顾相，却总留着余地。仿佛哪日和好了，便无需太过愧疚一般。
只如今她既不是顾相的女儿，自是不用留余地。
“你能这般想自然是好。”慕容离轻笑，怅然若失的低头望一眼空落落的怀抱。
顾念卿哭了一场，便开始想着应如何对付府中的豺狼虎豹了。慕容离静静坐在一旁，望着沉思的顾念卿，眸中压抑着深沉的感情。
这头二人温馨不已，外头的容留却是苦着一张脸，与盼归蹲在花丛中，大气不敢出的往里头瞧。
盼归自知晓大管家纯属利用白姨娘后，便存了去看热闹的心思。总归顾念卿有慕容离陪着，应是不会出得了大事。
容留额头冷汗冒出，这盼归果真是爱好独特。
他朝窗户里瞥一眼，白姨娘正低头算账，一旁的安嬷嬷默不作声的候着。
因着白姨娘是顾相的妾室，大管家自是不便在她院中久留，只每日清晨差了小厮，替白姨娘接管些事物。
许是这几日格外滋润，白姨娘脸色红润，一双似水的眸子更是有千百般风情一般，一袭高领华裙，将颈脖上的痕迹遮去。
盼归呆在原地看了许久，深觉此处暂时还无甚热闹可瞧。再一转眼见着百无聊赖的容留，小丫鬟撇撇嘴，悄然退到后头，见四下无人，方站起身来。
近来着实太过平静，这倒是叫她好生无聊。
“容侍卫若是厌烦了，不若自行在这府中逛逛，奴婢还有事情，便先走一步了。”盼归朝着容留福福身，急急的要赶往某处。
此时府中最是热闹的，定会是顾念欢的“惊鸿小筑”。
一来顾念欢被赐婚为太子侧妃，她心中定正不甘。
二来则是罗氏近来颇有些失宠的意味，顾相连夜宿在白姨娘房中，说不得罗氏正不满。
盼归的眼珠子一转，心中暗笑，罗氏会不满？
她那大管家回来了，应是巴不得顾相每夜宿在白姨娘房中才是。
“盼归姑娘，属下还是跟着你一同为妙。”容留自是不敢此时在府中乱逛。
盼归耸耸肩，转身便往顾念欢的“惊鸿小筑”走去。
只近日不知为何，“惊鸿小筑”的门前竟是守着不少人。盼归在远处望了许久，心中却渐渐清明了。
罗氏为着照顾顾念欢，自然是要宿在这院中的。先前罗氏住的院子，正在顾相书房的隔壁，罗氏若要与大管家联系，便要躲开顾相的人。
只这到底太过冒险。
若是在顾念欢的院中，便没了这等顾虑。
顾念欢院中的人，皆是由罗氏亲自给她安排的心腹，罗氏只需派几个人在门外守着，待到有了异样的时候，便进来通风报信，谁还能知晓，罗氏究竟是在里头做什么？
“果真是狼狈为奸。”盼归心中暗自将思绪捋顺，面上渐渐露出嘲讽的神色来。
转身往回走，盼归脚步轻快。
容留只得跟在她身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往回走。
却说顾念卿想了许久，竟是有些无聊。她顺势坐在慕容离身侧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纯白的纱布在小脸上磨啊磨。
慕容离淡笑着望着她，道：“想出法子了？”
顾念卿摇摇头，无奈至极。
“顾念欢的身世，同样有问题。”慕容离漫不经心道。
他双眸中满是笑意，只顾念卿却是从里头看出了些许幸灾乐祸。
也是，当初罗氏为着同大管家一同说服顾相滴血认亲，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顾念卿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既如此，总是该告诉二妹妹，她的亲爹是何人才是。”
慕容离薄唇勾起，伸手在顾念卿脑袋上揉了揉。
盼归回到院中后，慕容离便与容留一同告辞了。
“小姐，奴婢方才出去了一趟，竟是发觉了一个惊天秘密。”盼归比划着双手，显然很是得意。
顾念卿扫她一眼，示意她往下说。
“奴婢方才到了二小姐的院子，外头竟是守着不少人。”盼归压低声音，别有意味道。
顾念卿挑了挑眉，不过片刻便只知晓，这罗氏为着同大管家私会，竟是宿在了“惊鸿小筑”中。
她将手上的纱布拆下，露出细嫩的手指来，轻轻叩打着桌面，道：“果真是……左右这几日过后，相府怕是不平静了。”
依着她的看法，大管家一回来，这相府的局势便要真真的定下来了。白姨娘与罗氏之间的争端，总有一人要付出极惨痛的代价。
眼下顾念珠没了，顾念欢身受重伤，不得不只在院中养伤。除去这二人，白姨娘与罗氏之间的战争，还未算是真真的打起来。
至少白姨娘还是不曾将那秘密说出来。
“白姨娘这几日倒是得意，只我瞧着，不过两日，白姨娘那头边应有麻烦了。”
大管家不会拖得太久，处理完白姨娘后，大管家定会将矛头转到她身上。届时再趁机恢复顾念欢的名声，顾念欢便是只为一个侧妃，今后只需将慕皓天的心抓住，亦不会落下任何不是了。
入夜后，相府中清静得可怕。夜色微凉，月光冷冷清清的，带着深秋独有的寒意。外头的夜风凉的很，顾念卿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衣裳拢紧。
闪身进了“惊鸿小筑”中，顾念卿并未如往常一般直奔玉玲的房间，而是在这院中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间早便熄了灯的房间外。
里头传来男女异样的声音，顾念卿俏脸微红，暗自朝着那房间啐了一口，心道罗氏与大管家当真是不要脸。
她顿了顿身子，无奈叹气一声，想必里头的动静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索性便去瞧瞧玉玲的脸如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