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晨少爷近来跟着书若学医，倒也是小有所成，整日都念着要来京城见小姐。”书语笑着将书若书信中的内容一一交代出来：“只是小姐所说的那身穿明黄色衣裳的男子，却是再也没到过桃花庄。”
“果真是如此。”顾念卿沉沉叹气一声，手中的帕子揪成了一团，道：“我早便知晓，那男子断不是寻常人，我将书若留在桃花庄，他定是知晓了我的用意。他究竟是何人……”
低头望着手上的玉簪，云……是云姓，亦或是名字。
茫茫人海中，若是要将她的父亲给寻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过亦并非全无进展。”书语连忙道：“书若说，有一日她与念晨少爷去祭拜老爷与夫人时，却是见着老太爷与老夫人的坟前放着一坛凌国的贡酒。”
何止是凌国的贡酒，便是连焚烧的纸钱上，都带着凌国的官印。
“那男子是凌国人？”
顾念卿并非怀疑书若，相反的是，她对书若的话很是笃定。书若本就是凌国将军府的人，便只是暗卫，却总不至于连凌国的东西都认不出来。
她惊诧的是，那男子分明穿着明黄色的衣裳，难道他是凌国的国君？
“奴婢心中猜测，只怕那男子是凌国的权贵人家。奴婢听人说，凌国的国君是个不管事的，平日里只顾着在宫中寻欢作乐，平日里打理朝中事务的人，正是凌国国君的孪生弟弟。”书沁素来知晓的比较多，此事更是皱着眉头，道：“只是摄政王的名字是凌季，无论是姓，亦或是名字中，都不曾有‘云’字。”
书若的书信素来是由她与书语来保管的，自是见着书若提起凌国后，她便将凌国皇室中人的底细挖了个清楚。
只是叫她失望的是，这其中并不曾有人的名字中有“云”字。
“许是那人本不是凌国人，只机缘巧合下得了一坛凌国的贡酒，便送到了老太爷与老夫人的坟前。这天下的国君，皆是有资格着明黄色的，只除去凌燕秦之外，多的是旁的小国。”书语不忍顾念卿失望，便提议道：“不若奴婢们费些力气，去查清楚究竟哪国的皇帝名字中有‘云’字。”
只若是如此，需要耗费的人力与财力，皆是无法预计的。
顾念卿知晓，如今书语与书沁查探消息，还是用慕容离的人。她并不想欠慕容离太多，他们之间的孽缘，本就源于相欠。
不，不是相欠，是她一人欠着慕容离。
“何不待那男子再来庄子时，叫书若在他跟前提起那簪子，若是那男子当真是簪子的主人，定会露出破绽来。”盼归歪着脑袋，咬着手指头道。
在她看来，那男子倒也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若是见着旧物，说不得便会将自己的身份全盘托出了。
“再与书若说，小姐并非顾相的亲生女儿，如此便是那男子再有能耐，亦不可能无动于衷了。”盼归对自己的主意很是满意，更是笑眯了双眸。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书沁望着书语，书语望着顾念卿。
“再等上些时日吧。”顾念卿揉揉眉心，有些无奈。
娘亲本是未婚先孕，若是那男子是她父亲倒也就罢了，只若是只寻常的爱慕者，说不得会因着她的身世，便将娘亲当成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
她不想任何人误会了娘亲，在她心中，娘亲便一直是那温柔似水的女子。
“我只恨我如今不能出去，若是是离开，应是多好。”顾念卿无比向往的望着外头，低声喃道。
“说起来鹿小将军自那日后，便不见了踪影，难不成他是怕了？”盼归有些郁闷。
分明说好了带小姐走，只如今却是不见了踪影。
果真是信不得！
“走？”顾念卿弯了弯双眸，将簪子握紧在手心，朗声道：“总有一日，我会离开这里的。总有一日，我会爱上旁人，然后不顾一切的离开离王府，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如今却是成了承载着她所有的悲伤的地方。
每一刻，她都觉得自己要窒息。
“小姐……”盼归目光沉痛，一旁的书语与书沁亦不懂应说些什么。
“你要去哪儿！”慕容离冷着脸从外头迈进来，长腿挡在顾念卿的神色，目光冰冷的看着被她如珍宝一般握在手中的玉簪。
饶是他再想忽视，却还是能轻易的看出来，那是一根男子的发簪。
而且，不是顾长安的。
慕容离黑沉着脸，顾念卿则是自他走进来那刻起，便将面上的向往与渴望收起来，默不作声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无声的抗议，却是叫慕容离愈发的不安。
她是连解释都不愿了？
她便这般恨他？
“你要去哪儿，你要爱上何人？”慕容离努力的攥紧自己的双手，将自己心中的怒意压下。
他暗暗的告诫自己，定不能发怒，定要与卿卿好好说。
只顾念卿却是扫了身侧的三个丫鬟一眼，道：“你们先出去，省得待会儿受伤了。”
盼归撅着嘴，站在一旁不动。
盼归不动，书语与书沁自是亦不会动的，只她二人的性命到底是掌握在慕容离手中的，虽想着将顾念卿护在身后，亦只敢稍稍往前挪了两步。
慕容离身上带着寒意，冷冷的扫了一眼盼归三人。
“出去，离王殿下可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顾念卿冰冷的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嘲讽：“待会儿离王殿下发起怒来，我可救不了你们。”
顾念卿目光中隐隐含着警告，盼归瞪了慕容离一眼，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走出门外后，还泄愤一般将门甩得震天响。
“你方才说要走？”慕容离不依不饶。
顾念卿微微抬眸，唇角勾起：“怎么，离王殿下这是偷听成性了？你既是都听到了，又何必再多问。”
她吊儿郎当的架起了二郎腿，黑色裙摆上绣着血红色的彼岸花，握着玉簪的手微微的往后挪了挪，另一只手将耳侧的曼珠沙华取下来，不甚在意的低头把玩着。
慕容离宁愿她与他大吵大闹，亦不愿她将他无视。
“本王不会让你走的。”慕容离居高临下的看着顾念卿，不受控制的将心中最冰冷的想法道出：“顾念卿，你听着，便是你再想逃，本王亦不会叫你如愿了。你此生只能是本王的女人，便是老死，你亦只能死在本王的王府中。”
“那我便老死在王府中好了，届时再看离王殿下儿孙满堂，应是很欣慰才是。”顾念卿笑道。
老娘祝你此生不举，儿孙满堂！
她眯起了双眸，低头将花瓣揪下，扔到自己的脚边。
“卿卿。”
慕容离心下一软，本还想着定要她知晓自己不是好惹的，只见着她这般模样后，却是再没了脾气。
她说得对，如今的她不过是被他囚禁起来的金丝雀。
可是，他的本意并非如此的。
“王爷有话便说，不必再提醒我，我从前是有多愚蠢。”顾念卿吧嗒一声将手中的簪子摔到桌案上，正好露出了上头刻着的“云”字。
果真是男子的玉簪。
果真不是顾长安的玉簪。
慕容离抿了抿薄唇，状似不经意一般扫了一眼那玉簪，道：“这是何人的玉簪，为何本王不曾见过？”
“正如你所见，这是我新欢的簪子。王爷，你莫要再耽误了我的幸福，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她微笑，道。
只那句“放我一条生路”，却是生生的将慕容离打入谷底。
“卿卿，好好说话，我不是来与你吵架的。”慕容离伸手想要触碰顾念卿的头顶，却是被她嫌恶的躲开。
心头的疼痛压得他几欲便要不能呼吸。
慕容离将手收回来，放到身后来，握紧的双拳上青筋暴起。
“王爷，我也不是要与你吵架的。只是王爷在外头软香在怀，美人傍身，我为何不能与旁人恩爱？王爷说了，我脏嘛，王爷不想碰我，多的是人愿意碰我。”顾念卿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脑后，一副风情万种的派头。
慕容离僵着脸，道：“卿卿，先前是我错了。我今日来，是要与你说清楚一切的。容芊芊与皇后联手，过几日便有一场宫宴，你若是……”
“我不会去的，王爷放心，我不会叫你那柔情似水的师妹为难的。”顾念卿腾地站起身来，道：“王爷只管去给容姑娘撑腰，我半点儿都不在乎。”
若是这房中还有旁人，定会发觉，顾念卿握着的双手早便泛青了，双眸间更是带着压抑的痛苦。
只房中偏生只有她与慕容离二人。
慕容离苦笑一声，纵使是戴着面具，亦是无法遮挡他是失落：“是，我竟是忘了，你是不在乎的。你在乎的人中，有你的弟弟，有你的丫鬟，有你的至交好友，却只独独没有我。”
他本是想着与顾念卿好好说的，只是大抵是彼此之间的隔阂太深，总说不了三句话，便开始吵架。
一开始，他们之间并非是如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