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靖王来了慈宁宫,果然是华丽大了极致,用来装饰的锦缎上绣着精美的凤凰和牡丹。太后正殿的大墙上满墙壁的梅花开得泼辣而热烈,正中的人端庄而华贵。
慢慢近了,我却惊奇的发现太后真的很年轻,垂垂的珠玉遮不住她闭月羞花的容颜,难怪拓跋赫与靖王对于绝色美女的抵抗力都出奇的好,每日里对着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娘,在他们眼里真的是没有美人儿了。
也难怪先皇会专宠于她,她当得起的,精致描绘的妆容掩不住她与生俱来的富贵祥和之气,她坐在那里穿着宝蓝的纱衣,里面露出绛红的襦裙,很少有人敢用这么霸道的颜色,很容易俗气活着生硬。
她用得却极好,风华绝代,妩媚妖娆,这哪里像寡居深宫的太后,更像是隆宠不衰的妃子才对。她见了靖王,一双美目更加的顾盼生辉,眼里只盯着她的宝贝儿子,说不出的溺爱欢喜。
让一旁的我有些呐呐的,感觉着自己很多余。
可是靖王却不觉得,他献宝似的牵起我的手,疾步走到太后面前:“母后,她就是锦瑟。”
我连忙躬身行了大礼,低头等着太后的训斥,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无不知道。但是宫里的女人,尤其是几十年能独居高位,最后扳倒皇后,成为太后的人,你若说她只是个过分溺爱儿子,和蔼慈祥的女人,我是断断不信的。
“抬起头来。”我看见太后对我伸出的手上涂着鲜红的蔻丹,上面的夜明珠在这略微有些黑的大殿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我乖巧的抬头仰望太后,即使是那么近的距离,她的美貌仍旧是无懈可击,美玉般的脸上,没有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只看脸,她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我对她莞尔一下,既不骄傲也不谦卑,太后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聪明的姑娘。”
又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你们都坐吧。”
落了座,她命宫娥送来许多时鲜的水果,随意问了问我在丽妃处当差的情况,又问我喜欢读哪些书,我都一一回了,她依旧是满意的微笑。
靖王见我们俩处得很好,不由得喜形于色,她便笑他道:“你这孩子,瞧你高兴的,别瞎着人家姑娘了。”
“母后取笑了。”靖王想太后做了个揖,借机向我投来一个鼓励和赞许的微笑。我忽然就觉得勇气倍增了,言谈间更加的聪黠流畅起来。
忽然觉得于太后其实十分投缘,我们喜欢同样的诗词,对许多事物保持的态度也大抵一样,其实我要感谢父亲,他对我早年的教导,让我对某些人和事都要比同龄的女子看得更通透些,也比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更勇敢,即使遭受了挫折也绝不气馁。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难道害怕活着?”这是我对与太后问我,对于最近丽妃宫里一个小宫娥突然悬梁自尽这件事的看法,我的回答。
太后闻言居然有些激动,如果说开始她对我的笑和好是因为她宠爱靖王的话,现在她看我的眼神居然有了些欣赏和惺惺相惜的成分。
靖王笑着调侃道:“母后,儿臣早说过你见了锦瑟一定会欢喜得不得了的。”
“是啦是啦!”太后嗔怪的看住靖王,“难怪民间有句古语,叫做娶了媳妇忘了娘。”
“母后!”靖王有些慌乱的放下茶盅,看我眼神却是欢喜的,看他有些傻傻的样子,仿佛我两现在已经喜袍加身,来请太后喝媳妇茶似的。
我本来是在笑的,忽然右眼毫无征兆的大力跳起来,我一惊,滚烫的茶水泼了些出来泼溅在手上,立刻通红了一大片,我连忙将伤口掩盖了起来,再抬头时,太后正投来关切的目光。
“锦瑟,怎么了?”当她问我的时候,我才从她是个慈祥可亲的夫人的错觉里醒过来,好敏锐的观察力,背心忽然泛起一阵凉意,若是以后我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岂不是完全无所遁形?
“没事,奴婢有些紧张,望太后赎罪。”我慌忙起来施礼,打翻茶盅,事情可大可小,也可以被认为是对太后不敬的。”
看了一眼靖王担忧的样子,太后不动声色的笑启樱唇:“不碍事的,我们三人今日就如同闲话家常一般,你不必太过拘礼。”
我又道了谢,才坐回位置,心里还为刚才的右眼跳耿耿于怀,大凶之兆啊,会是什么事,偏偏又是靖王要远征的时候。
我有心想提醒靖王小心,又怕说了更让他心里避忌,反倒不好了,只好隐瞒不说,可是脸上担忧的神色怎么也压不住了。
太后边和靖王叙家常,边关切的望我这边,我知道她是觉得我不对劲了。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我的家世,靖王说我是一介平民,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个远亲却是与祥夜相识,这是我早先告诉他的,应该没什么破绽,因为这世界上,根本不会有人认得锦瑟,他们只会认得柳乔若。
“锦瑟,你祖籍哪里呢?”太后精明的问道。
这我倒没认真编过,不然报真实的吧,省的她问起来答错了就更不好了。
“奴婢祖籍是江南,听说爷爷家本是住在乌镇的。”我笑答道。
忽然,有茶碗滚落在地的声音,我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太后为何摔碎茶碗,我说错话了吗?
靖王满圆场道:“这可巧了,我母后祖籍也是在乌镇呢。”
“锦瑟不知,失礼了。”我心里叹道,早知道不说这么详细了,我怎么忘记了太后姑娘时是在乌镇长大的呢。
“你最近可回过乌镇?”太后换了新的茶盏,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是否不高兴,却一味的追问道。
“不曾,”我乖巧的答道,“只是祖籍是那里而已,奴婢其实从未去过。”
太后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倒可惜了,那里真是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