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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505年7月2日

晚上8点

安哈尔特-德绍

七岁的小左拉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正在流血的双膝又被狠狠地蹭了一下。妈妈萨比娜和她的同乡玛塔急忙一把将她拉起来,催着她继续向前奔跑。左拉觉得她们好像跑了很久很久,后面不断传来狗叫声和骑在马上的人的喊叫声:“小偷!女巫!在那边!她们在那边!”左拉的两条腿简直要跑断了,肺也要炸了,心中不禁生出对那些追赶她们的人的憎恨,巴不得他们都死掉。

借着月光,左拉能看清妈妈的背上背着个大布袋子。她知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以前在吉普赛人营地的篝火旁,妈妈跟她讲过。袋子里装的是一本关于星相和符咒的书,这是一本充满神奇力量的书,世界上再没有第二本了。但是就在几年以前,一个长着黄色眼睛、名叫埃利亚斯?斯科拉的男人从她们那儿偷走了这本宝书,现在那个人就在后面的追兵之中。这本宝书给那个家伙带来了极大的力量和智慧,使他在犹太人中间地位尊贵。但是就在今晚,吉普赛人卷土重来,左拉的妈妈终于拿回了属于她、属于吉普赛人的东西。左拉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这本宝书,但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今晚她就能实实在在地将它捧在手里,看到里面的秘密了。

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后面追赶的马蹄声显得更急,更大。她们三个人跑过一条漆黑的巷子,藏在一个粪堆后面。此处离城门只有几个街区远了。追兵从巷口经过,没有发现她们。在月光如洗的夜空下,左拉可以看到那些马匹的侧影,它们那宽阔的、黑洞洞的鼻孔“呼哧、呼哧”地喷着气。忽然有一匹马停了下来,向后退了回来,只见马上之人的一对大眼睛在月光下闪着黄色的光芒。他朝着巷子尽头那散发着臭气的黑暗阴影里搜寻着。斯科拉!只见他伸手掩住鼻子,不再停留,一催胯下马向前驰去。

城门居然无人看守。看来每个骑手都以为自己的同伴在把守城门,结果疏忽之中露出了破绽。两个女人和小左拉借机蹑手蹑脚地闪出敞开的城门,越过马路,没入田野之中。

夏日的夜晚宁静而温暖,她们飞快地跑过一排排庄稼。左拉能听到身后沿着安哈尔特—德绍的街巷追来的猎犬的叫声。这些畜生越来越近,很快就会赶在主人之前追出城门。

“河!那边!”萨比娜压低声音说道。

在她们左手四十多米的地方,正是穆尔德河的西岸,河水流经此地时河面逐渐变窄,形成一处浅浅的渡口。

“快点,快点!离石头远点儿,要不那些狗会追踪到我们的气味。我们在这里蹚水过河。”萨比娜说完就纵身跳进河里,河水很快就没过了她的腰际,她也很快踏到了河底,立稳了脚跟。她迅速把大布袋举过头顶,逆着水流蹚向对岸。玛塔试图背起左拉,但是小姑娘甩脱她,跳进水里。玛塔本是出于好意,但在左拉看来,她太软弱,到底不是吉普赛人。左拉水性很好,而且水流又不是很急,游过去不成问题。她在水里游的时候,正看到妈妈在往岸上爬,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她已经不小了,不再指望妈妈会为她担心。

玛塔和左拉同时到了对岸,气喘吁吁地从水中爬出来,两颗心都在剧烈地跳着。她们抓着岸上的草根,爬上滑溜溜的河堤,来到萨比娜等她们的地方。萨比娜见两个人赶到面前,就重新把布袋扛在肩上,领着她们借着稀疏的树影做掩护,开始小跑着向河的上游奔去,后面的狗叫声也渐行渐远了。等到三个人爬上一座小山,然后下到一个山谷里的时候,远处的狗叫声就彻底消失了。

“离这里不远有个谷仓。”萨比娜低声说。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玛塔应道。

“不会的。那是我们吉普赛人藏身用的一个老据点儿,我们在那里会很安全的。快点!穿过这片田野,再钻过森林就到了。”她们弯腰弓背,压低身体跑起来,一路上荆棘和荨麻把她们的胳膊和腿都划破了。左拉疼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却一声没吭。

左拉一面奔跑,一面伸长脖子张望,依稀分辨出在树林之间有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被纵横交错的刺藤和枝丫遮挡着,若隐若现,看不清轮廓。一行三人跑到田野与森林的交界处,就放慢了速度,快步疾走。最后,萨比娜一把将女儿从树丛间拽了出来,跑到一道木板搭起的高墙前面停了下来。

萨比娜移开墙上一块松脱的木板,“进去!快点!”在她的催促下,左拉和玛塔先后钻了进去,掉入了墙后的黑暗之中。左拉眨巴着眼睛抬头观瞧,又环视四周,试图看清楚黑暗中的情形。仓顶大部分都已经塌陷了下来,还少了一面墙。四周有密集的树根和藤蔓破土而出,像一只奇形怪状的巨手握着这处古老的谷仓,使它不至于倒塌。看样子这种情况已经有些年头了。

萨比娜像猫一样从女儿和玛塔身边窜了进去,潜入黑暗当中。此时,遮挡月亮的那片云彩飘了开去,月光透过仓顶的几处破口斜照了进去。左拉看着妈妈从光影之间走向一间畜栏。畜栏里早就没了牲畜,只有三块黑乎乎的大木板架在两只破木桶上,可以充做桌子临时凑合着用。萨比娜把布袋放在桌子上,回头小声招呼女儿和玛塔:“过来!”一边伸手到布袋里掏出一块打火石和一个钢制的灯台,灯台上面插着一只压得不成形状的蜡烛。

左拉和玛塔的眼睛现在已经能够适应谷仓内部的黑暗了。两个人向前摸索着,不时低下头,猫着腰躲过那些掉在地上的房椽和朽坏的树枝,进了畜栏。

黑暗中突然闪起一点火花,把她们俩吓了一跳。左拉定睛细看,才知道原来是妈妈手中的打火石在作怪。萨比娜继续撞击了两次打火石,迸射出来的火星终于将她从谷仓的烂木头上剥落下来的引火之物点着了。借着那点火她点燃了蜡烛,递给玛塔,随即两只手都伸入布袋,拽出一本古老的书放在桌子上,再从身旁的一只小口袋里抓出一把蘑菇分给左拉和玛塔,用命令的口吻说:“快吃!”

那些蘑菇的伞头上满是红白相间的斑点。玛塔闭上眼睛,吞咽下第一口蘑菇,然后瞥了一眼萨比娜,问道:“这次不用吃太多吧?上次我吃这蘑菇时吐了好几天血呢。”玛塔到底不是吉普赛人,她太软弱了。

“要吃到足够打开大门。”萨比娜一边回答一边把自己那份蘑菇的最后一点儿扔进嘴里,嚼成糊糊再慢慢地咽下去。左拉看着妈妈吃蘑菇,想象着那神奇的糊糊滑下妈妈的喉咙后所发生的变化。只见妈妈闭上眼睛,向着月亮仰起脸,她也跟着仰起脸。她以前也总是这样学着妈妈的样子。母女俩同时吸入那银色的月光——这月光总是能让妈妈变成另外一个人。左拉如今已经吃了几个月的蘑菇了,却没有获得多少她想要的那种效果。但是,今晚是与众不同的,今晚,她可能会有一个真正的机会,看到妈妈能看到的东西。

“这书里是什么?”左拉悄声问妈妈,迫不及待地想看书皮里面包着的秘密。

“嘘。”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呼了出来,并没有睁眼。“这是属于我的书,是我与生俱来的特权,我的。我的妈妈……”她微微摇头,用舌尖舔了舔双唇。左拉也感觉到了什么——蘑菇已经开始起作用了!麻麻的感觉占领了嘴唇,并沿着舌头的边缘扩散开来。左拉知道,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很快就会开启。“我们时间可不多。”妈妈说话的声音又刺耳又沙哑,听起来不再像自己的妈妈的声音。妈妈现在已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超凡之人。萨比娜粗声粗气地说:“快听!”左拉急忙竖起耳朵,“星座正在本位上,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了。”

“还有多久预言才能实现?”玛塔在一边不耐烦地问。

“这本书会告诉我们的。”左拉透过房顶上的窟窿仰望穹苍,咧嘴一笑。“今天是春分,白羊宫的第一点。” 萨比娜低语着,“今晚我们就会知道了。”她打开书,开始一页一页地翻着,嘴里兀自在咕哝着:“胖王子和猪国王们。没给你剩下多少时间了,不。实在没有剩下多少时间给……”

“嘘!”玛塔把手指压在嘴唇上。“听到了没有?你们听!”远处传来猎犬们的叫声。“我们不该偷这本书!我跟你说……”

萨比娜猛然转过身,朝向玛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拿的是属于我的东西!是他从我这里偷了去的,你别忘了!”

“可他是个大人物——是医生啊!”

“你别犯傻了。没错,他是有权力。他得到这本书,霸占了好几年。结果呢?他跟他的王子,所有狼狈为奸的权贵们都发了大财,还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真相。这就是结果。你还想让这些坏蛋继续拥有这本书吗?你想让机会白白溜走吗?他们很清楚!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不只知道预言的事,而且还想把我们蒙在鼓里。因为他们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让我们发现了预言,并在预言所说的时间组织起来,我们就能打倒他们,摧毁他们所有的坚固城堡。到那时,他们的渔场、他们的狩猎场,还有他们的土地就都是我们的了。”

正说话间,风吹得更猛了,风声中夹杂着犬吠再次传来。

玛塔手里擎着蜡烛,透过一边墙上的裂缝向外窥视,想看清楚外面的情形。她那张苍白的脸紧贴在粗糙的墙壁上,低声说:“那些狗会把你撕成碎片,最后啥都不剩。我亲眼见过。他们会放狗咬死我们,或者把我们当做巫女给烧死……”

“别出声!”玛塔还要再说下去,萨比娜已一把抓住玛塔的衣袖,让她闭嘴,自己则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可没法烧死他们找不到的人。那些猎狗还在河对岸呢,我以前就从这里听过它们的叫声,能判断出距离。流动的河水不会携带气味,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另外,今晚我必须弄明白星相图的含义,否则还要再等一年星星才能回到本位,到那时可就太晚了。必须是现在,今夜!”

萨比娜说完,松开玛塔的袖子,在她后背上狠狠地推了一把:“安静点,让我好好想想。”说完转向书,开始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似乎在有目的地寻找什么东西。

玛塔斜倚在一根柱子上,默默等待着。左拉站在一旁,紧盯着那本破破烂烂的书,借着妈妈在每次翻书前小心翼翼地把贴在一起的两页纸分开的空档,拿眼光扫着书页上的内容。此时此地,当她专注在书本中那个小小的世界里时,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感官都变得敏锐起来。鼻中闻着那些布满裂纹的羊皮纸散发出的霉味,身体感受着旧谷仓的潮湿之气,摇曳的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到墙壁上,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令人恍如隔世。

不仅如此,还有书里那些或黑或红的符号本身,也让人好奇心起。这些符号被蚀刻在羊皮书纸的页面边缘,大大的,很神秘,有些则已经被撕掉或烧掉了。书里一页页的都是用墨水画出的星图和各种图画,那些线条随着书页的翻动在左拉的眼前纷纷闪过,而就在那一闪而过的瞬间里,还闪着微光,仿佛每个记号都是一小团火焰,真是神奇。翻过这些闪光的书页之后,有两页被涂成了黑色。只见妈妈伸手从腰带的夹层里掏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将刀尖插进两页纸之间的缝隙里面,小心翼翼地把两页纸挑开,里面赫然露出孤零零一张折成四折的羊皮纸来。

“啊,找到了。”萨比娜吁出了一口气,把那本神奇的书推到一边,然后打开那张纸,摊在桌子上,用她那细长僵硬的手指轻轻抚平折痕。

在铺开的过程中,羊皮纸一经触碰就发出了碎裂声,三个人不禁屏住呼吸,生怕出了差错。这页羊皮纸并不算大,摊开之后才占了一个桌边的面积。玛塔一手压低蜡烛,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块布托在蜡烛下面,以便接起滴落的热蜡。借着烛光,左拉看出纸上画的是一幅地图。

“这是什么东西?”玛塔低声发问,“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她们才敢放松屏住的呼吸,慢慢地呼吸着。

“把蜡烛灭了。”萨比娜说道,两只眼睛依然盯住那张空白的羊皮纸上不放。

玛塔依言吹灭了蜡烛。左拉则抬起头来,顺着妈妈的目光穿过房顶上的破口向上观望。一弯新月当空,月光皎洁,透过破屋顶将凑在一起的三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光中。妈妈不断变换着羊皮纸的位置,直到它完全被月光笼罩。一开始,什么动静都没有,慢慢地,纸上开始有标记显现出来,分别是呈金色、银色、深红色、蓝色、蓝宝石色和祖母绿色的字母和图形。左拉以前也见过一些图,但没有一个像这样的。但见图上的线条纵横交错,其弧度很是诡异。她看出来图上画的那些圆点可不是代表城镇、村庄和森林。

于是她小声问妈妈:“这些个圆点是什么?”

“那是星星,孩子。”萨比娜压低声音道,“现在,别出声。”那些代表星星的圆点被线条连在一起,酷似动物的形象,旁边都标有名字和编号,而且较大的圆点都被涂成火红的颜色。羊皮纸的纸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母、数字和符号,字迹潦草,像一堆小蜘蛛趴在那里。左拉觉得那肯定是某种语言,在说些什么。她闭上双眼,感到有一种重量拖着她越俯越低,贴近那张图。

突然之间,羊皮纸不再是个平面,纸上的线条也都消失不见了,整张星图变成了一扇打开的窗户,而透过这扇窗户,她们能看到很多字母和数字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还闪着亮光。星星则燃烧起来,慢慢地升到空中,如同悬浮在油上。此时,那些文字符号盘旋起来,或在星图上方,或又绕着星图,熠熠发光。

萨比娜伸出一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勾画着一个星云的轮廓,那是双鱼星座。星座旁边标注的文字一闪一闪发着光,文字的周边都闪烁着光芒。

“这是什么?”左拉低声问妈妈。

萨比娜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继续读着羊皮纸上那些小字,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女儿说:“那是黄道十二星座的第十二个星座,正是我们需要的——根据它我们能知道何时开战。”

一袭晚风吹得木板墙嘎嘎作响,在钻过木板上的缝隙时更发出呜呜之声。玛塔紧张地四下张望,催促道:“快点!”

萨比娜口中“嘘”了一声,抬手制止玛塔:“安静,把蜡烛点上。”

打火石迸出火花,火绒被点燃,随后烛光照亮了谷仓。就在烛光亮起来的同时,那页显出星图的羊皮纸立刻变回了原样。萨比娜将它放到一旁,又把那本古书拽到桌子中央,翻到中间的部分打开来,刚好就在那两页黑纸之后。她小心翼翼地翻着书,翻到一页写满了一列一列的数字和文字的纸时,才停了下来。她开始喃喃低语,接着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低头凝视那页纸,眉头也皱了起来。她一面看,一面清晰地说着,把她读到的内容解释出来。

“有一个人必须先来。一位有魔法的女人生下了他。他追逐云彩,制造风暴;他敢爱敢恨,制造谎言,蛊惑人心。预言随他而来,或者因他而受挫。我没法确定。”萨比娜说完,把星图折叠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玛塔低声问。

“很快了。他是在圣马丁节那天受的洗;这一点确信无疑。”萨比娜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页羊皮纸塞进大书里,然后小心地轻轻合上书本。

“什么?这么说他还是个孩子?”

“不,他已经长大了。他的转变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样的转变?转向我们?朝这条路而来吗?”

“也许吧。我们走着瞧。”

“那个预言是指双鱼星座的肚子,对不对?”玛塔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是的。预言会随着要来的那个人开始。风暴将随他而爆发。”

就在这时,左拉离开两个同伴,向后退去,退入远处阴暗的角落里,紧靠在一根劈裂的柱子上,那是原本支撑房顶的一根大梁。之前她空着肚子吃下的那些蘑菇此时有了更大的反应,她感到阵阵眩晕和恶心,舌头也火烧火燎地疼。她在房梁旁边跪倒在地,蜷着身子紧紧地抓抱着木柱,试图保持清醒,但她还是感到自己正在被吸进黑暗之中。

左拉叹息着、呻吟着,随后,一阵抽搐,身体就僵直了。她的双臂和十指紧紧绷着,似乎要把肌肉绷断了。不过她还能看见妈妈正看着自己,还能听见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低语,她看着妈妈从玛塔手中接过蜡烛,将烛火凑近她的脸庞。谁知,她们的身形开始飘远,离自己越来越远,伸手都够不到了,最后她们的身影晃了几晃,消失不见了。耳中还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尽管很遥远,但是仍然响亮而清晰,甚至压制住了可怕的黑暗:“你是在另一边呢,孩子。嘘,安静,快看看你的周围。你看到了什么,孩子?”

左拉四处打量身处的黑暗世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听到在黑暗之中有另一个声音在向她低语,那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在她身旁,一会儿在她里面。朦胧中她开始喃喃自语。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听起来非常陌生,根本不像自己的声音,就像有个陌生人,从一口很深的枯井底部说话,而声音是从她的口中发出,低沉而粗哑:“我们必将兴起。在一座高山上,我们必将砍倒他们。把他们全都杀掉。”

“把他们杀掉?”萨比娜问,“杀掉谁,孩子?你说话呀。”

“恶魔。那些贵族。把他们全都杀掉。”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吗,孩子?”

“什么时候?这事什么时候会发生?”从黑暗里传来玛塔的声音。

说话间,左拉开始浑身颤抖、流汗。她感到自己在向下掉,掉到她自己里面,越来越远,直掉进虚空当中。黑暗中传来狗叫声,在追逐她。她可以感到那些一身黑毛的家伙向她扑来,可以感到它们把她拖倒在地,活活地撕扯着她,吞吃着她。它们的眼睛近在自己脸前,比夜晚还黑,闪着凶残贪婪的光,仿佛燃烧着的黑洞,深不见底。忽然之间,那些燃烧着的黑宝石般的眼睛变成了一扇打开的门。她跨过门槛,看到一个男人等在门的那边——斯科拉的一双黄色的眼睛闪着幽光。忽然,他身形一闪,让到旁边,左拉顺势往前看去。她看到了,咧嘴笑了,唇间吐出一个字:“火。”虽然只有一个字,听着却令人窒息。

就在那时,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突然之间,那个房间和夜晚都急速向后退去,她又回到了旧谷仓之中,脸颊刺痛,妈妈正摇晃着她的身体。但是耳边仍能听到猎狗的吠叫声。这是怎么回事?

“快点!”玛塔声音虽低,但已是急得手足无措。

萨比娜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匆匆把古书和星图塞进布袋,将左拉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个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奔到大谷仓的另外一面墙边,从一块破墙板中间的缝隙里爬了出去,逃进森林。奔跑当中,左拉能听到追兵的嘈杂之声,马蹄踏在大谷仓另一侧地面上的有节奏的声音。随后,就听到那群咆哮着的猎狗也冲进谷仓,黑暗中顿时一片混乱。玛塔抓住萨比娜手中的袋子,一把夺了过去,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那些狗恶狠狠地扑向左拉,汪汪叫着,用锋利的牙齿撕扯她的皮肉,随即又转向她的妈妈,将她扑倒在地,咬住她的喉咙,撕扯她的腿。在妈妈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左拉转身跌跌撞撞地逃去,孤身一人穿过茂密的树林,穿过灌木丛,一直跑啊跑,直到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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