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的时候便如同流水一般,不知不觉,已经悄悄远去。
一转眼,又是一个春花纷飞的季节,荷塘里原本只露出的一截截枯枝已经消失,层层叠叠的绿在风中如波似浪,有早开的荷花已经结了硕大的苞,在这层层叠叠的绿当中,仿若宝石。
格外的鲜艳,明亮。
白月儿坐在屋前,远远地看着那一塘的荷,觉得时间仿佛又倒流回芙蓉池初见荷开的那一天。
五月,灿烂的季节。
隐王府里的紫槐应该也盛开了,想起那如梦幻一般的色泽,繁华和茂盛,她不禁又感伤起来。
赏槐,仿若昨天。
一双手拿着一件斗蓬覆在她的肩上,她回头。
“谢谢!”
白玉轩看着她,苦笑。自从她跟着他离开李隐的那一天起,她对他便多了一份客气,将他和她两个人的距离拉开来,令他觉得明明她就在眼前,他却总以为自己站在很远的地方遥望着她。
“虽然已经晚春了,但是天气还是很凉,不要在外面坐得太久,对身子骨不好。”
他淡淡地说,抬头,看向她看着的荷。
离开太子府,他却并没有带着月儿远走高飞,他总觉得如果就这样带着她走了,他便等于永远失去了她。他在长安城外一个小村庄里安顿了下来,如果站在树梢上,远远的可以看到长安城的城墙。
他在等,等她忘记李隐,正视他的存在。
白月儿点了点头,起身。
对于玉轩哥哥的良苦用心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却也有她自己的无奈。想要忘记李隐的心她同他一般的强烈,只是……曾经的感情,并不是说忘便能忘记的。她越是想要忘记,隐在她心中的形象便越来越清晰,到最后,她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样尽量地克制自己,不要去找他,不要听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假装自己已经将他忘记。
她知道这样对不起玉轩哥哥,所以她只能对玉轩哥哥好,就当是弥补也好。
站起身,她将斗蓬拿下,反手给他披上。
“我不冷,倒是你,最近身体不好,还要去山上打猎,要多多注意添衣裳。”
“我……”
白玉轩握着她要收回去的手,痴痴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我们进屋吧,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白月儿抽回手,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半年了,连她也改变了,原本连削萝卜都不会,现在都已经能够煮点粥,炒点小菜了。
白玉轩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削瘦的肩,想着她日渐削瘦了脸……
“够了。月儿,你回到他身边去吧。”
白月儿讶异地转身,看着白玉轩的眼睛里表达着不可置信的情绪。
“你回到他身边去吧,你并不快乐,一点也不快乐。更何况……他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无情,这半年来,他也算是为你做了不少事情。”
白月儿没有打断他的话,她只是转身走进屋内,装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白玉轩追进屋内,扶着她的肩,令她不得不看着他。
“我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郑太子妃的丫环死了的消息吧?我有没有告诉过你郑太子妃被打入了落院?”
白月儿讶异的看着他,不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丫环会死,是因为李隐在你走后便开始调查你发生意外的那件事情,尽管郑太子妃做了些手脚,甚至还杀了自己的贴身丫环,但是最终却也没有能够从那个罪名中逃脱。”
“那又怎么样?”白月儿淡淡一笑,拂开他的手。
“你明明心里想着他的,就不要这样自己骗自己,连我看了都会心疼。”白玉轩拉着她的手臂,不让她有机会逃走。
两个人就这样平行地站着,一个脸朝东,一个面朝西,仿佛擦肩而过的瞬间被定格了一般,只有连着的手告诉着别人他们并不是陌生人。
“玉轩哥哥,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难道玉轩哥哥现在反悔了?”
白月儿幽幽地叹息。
“就是因为想要照顾你一辈子,所以才不想要你后悔,不想让你今后痛恨自己。回去吧,他现在需要你,他现在……很危险。”
白月儿回头,怔怔地看着白玉轩的脸。
“现在朝局很不稳,听说自我走了以后秦王又找了一些江湖高手来,可能已经刺杀过太子几次了,而且最近听说他身体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下了毒,不过他没有死倒也算是奇迹。不过……这种奇迹应该也要结束了。我今天去打猎的时候,在洛阳城外看到了一些屯兵。那些兵士,应该不是朝廷里允许的才对。也许,李隐已经危在旦夕……”
回过身,白玉轩看着空空如野的屋子,感受着她迫不及待离去时带起的那阵风,苦笑。
她到底还是那么地爱着李隐,连听他把话说完的耐性都没有。
他还没有告诉她,当初李隐刺杀她的那一剑,只是希望她可以假死一次,然后远离那些宫廷争斗的事事非非。
不过,罢了,相信到了长安城里,这些误会她都能够一一解开。
只是……她去了长安,他也不能再继续在这里闲着了。
转身,他脱去一身精干的猎户打扮,重新穿回当初仗剑江湖的白衣长袍。
一瞬间,一个原本平凡的猎户已经消失,站在屋内的是一个长身而立,面若寒霜的江湖侠士。
再一次踏足长安,白月儿已经不似当年的那般无知无畏。
绕地热闹的市集,她悄悄潜入到了落院。
落院,还是一如当初一般的萧条,几顶草屋比半年前显得更加破旧了,远远看去,一个粗布衣打扮的妇人在劈着柴火,动作有些笨拙。
居然是曾经风华绝代的郑太子妃。
郑嫦月艰难地将倒在地上的柴禾扶想,却惊见一袭长裙出现在自己眼前。
缓缓抬头,一张再熟悉不地的脸撞入她的眼睑。
“是你!”
白月儿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居然回来了?”郑嫦月勾起嘴角笑了,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高贵展露无疑,即使只是粗布衣衫,也难掩她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