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国922年 紫苍历15年
苍洱湖,是南昭国皇帝加冕登基、祭祀祈福的圣地。幽绿的湖泊,面积整整有四个足球场大小。曾经四季千景百色的湖,如今却波澜不惊,已是块嵌于褐红大地、为葱翠绿荫环伺的碧色晶体。湖中那些曾经活跃的生命几乎在同一时刻,被凝结其中,近处观之,连鱼儿轻轻扇动的腮鳞、湖面乍起未休的波纹,仍历历在目,仿佛下一秒,一切会再鲜活起来。
然而,这湖泊,从结晶的那一刻起,已经整整八年,没有任何变化。
风声依旧,云儿悠然,树林沙沙作响,林间鸟兽出没如常。那屹立于湖心之上的人影,衣袂飘若嫡仙,沉黯的目光中,又是多少爱恨纠缠,多少痴疼疚深?
一缕银丝被风儿吹起,轻轻抚动冷俊面容,那柔若如骨的抚触,是否也似那人儿的柔荑幽情,悄悄略过眉头,再次疼入心底深处。
人影轻轻一颤,心深处的撕扯刹时扭曲了冷俊平静的面容。
悬浮于空的人影缓缓沉下,当立于碧晶湖面时,再是一颤,慢慢弯下腰身,单膝跪地,双手竟似无力地撑在湖面上。
倒影里,他已不敢再看自己一眼。
眼眸中,透过那浓翠的碧色晶体的湖面,在其下约为丈许的深度,霍然凝封着一个雪白淀金纹宫装的女子。女子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深深沉眠中,面容宁谧安详。但若仔细观看,就会发现,那长长卷翘的睫羽上,轻凝了两滴晶莹水珠。一抹淡若无形的带形红烟,横过女子胸前,令那雪白的宫装似也染了淡淡红晕,一股莫名的凄然,悄悄爬上心间。
薄唇微动,不闻其声,只余浅浅一声叹息。
十指一缩,紧握成拳。
沙沙沙……
刹那间,风尘大作,林菀惊雀,隐约远处传来铃声蹄响。
那抹湖心的人影已然消失,徒留下晶湖面上滴滴闪亮的水珠,脆弱地颤抖着,任狂风、任烈阳,拂去无踪。
南昭国907年 紫苍历元年
秋高气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偶尔鹰飞鸟鸣过,清瑟秋风,挟着北方丝丝寒意,卷进了南昭国皇都。
橘汁般的艳阳当空正炽,时值正午,一天中最盛之刻。
呜……呜……呜……
一声低沉绵长的号角声响起,伴着喧天震地的锣鼓声,火辣辣的鞭炮声响彻四野,向来井然有序的皇宫顿时沸腾起来。只见那大街小巷的老百姓,全部匍匐在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行跪拜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万城民齐呼高喊,声震长天,其势莫不令人心生肃穆,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万民所向之处,正是南昭国政权核心……南昭皇宫。
红墙琉璃瓦,画栋雕漆梁,凤檐龙壁,伏龟顶鹤。殿宇楼台,高低错落,金碧辉煌,壮观雄伟。
皇宫紫苍殿,金、黄、红、蓝、紫、白六色彩旗扎满十八级白玉栏柱,十八级虚弥梯下的广庭上,分布四向八面的六个一人高铜鼎中,香火熊熊。广庭上,绯色绿带朝服的文武百官,纵队横排,匍匐于地,广庭周围的长长庑房中,每隔三步即立一名金盔银甲红领襟的御林军,个个神情肃然,目光一致向紫苍殿。
紫苍殿内,正举行着南昭第十八位皇帝,苍王殿下的登基大典。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一身九龙金丝黄袍,头戴朝珠冠,腰束紫玉嵌珠吉带的男子,睥睨臣伦,傲然不群。其势不怒而威,不张而显。令人惊奇的是,垂珠冠后,本应是天子娇颜的玉面,一半被覆盖在银色面具之下。只露出柔润有形的下巴,一张轻抿的红润薄唇,和一双精炯矍铄的星眸。
随着司仪大臣的一声“礼成”,从紫苍殿传出,殿外的司仪太监们,一个接一个,传唱而出,直至宫外,绵绵不绝。
普天之下,皇宫内外,齐呼出声,“苍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势浩荡,震撼人心。
龙座上的男子……南昭新帝苍王,薄薄的红唇轻轻一勾,长袖一摆,山河袍角轻扬,大步走下宝台,步上厚厚的盘龙浮云长毯,身后紧随着暗紫蟒纹朝服的一品相将,周围簇拥着银甲御林军,往殿外走去。所过朝臣,全部拜以匍匐叩首礼。
正空的艳阳,映得七彩琉璃瓦灿光四射,广庭下一片绯绿相交,彩旗飘飘的壮观场面呵,这一幕任谁见了莫不心神驰荡,激昂澎湃。
银色面具后的那双灿然星眸,微微一眯,瞬间精光四射。金丝皇袍下,胸膛一伏,喝出,“众爱卿等,臣我苍王,必兴盛天下,福泽百姓。今日起,举国欢庆十日,大赫天下。”这一声冠绝宇内,喝动霆寰的声音,气势雄浑,千里不绝,整个皇都为之震撼惊呼万岁不止。
砰砰砰……
礼炮在空中炸响,锣鼓喇叭喧天动地。
“王上,小的们为您准备了一些小节目。”身着黄色刺银风纹的男子上前,恭敬道。一双精明的眸子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好。”苍王眸色一闪,双手抱胸,静观其势。
男子裂嘴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冲身后的伙伴们使了一个“开始”的眼神,咻咻咻几声,那几个人影眨眼间消失无踪。
一个身着墨紫朝服的俊美男子趋身向前,低语,“王上,小家伙儿们想搞什么花样?”言语间透露出几丝谨慎。
苍王瞥了眼俊美男子,抬目看向晴空,“我的宰相大人,今日时局已定,你就让他们放松一下,闹闹也无防。呵呵……”显然,新帝今天相当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