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蓦得一窒，我一下子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有了言语，我们彼此僵持，对视，有点淡淡的尴尬，我选择忽略不计。
“听说落尘带回了新娘子，什么时候让你大哥大嫂瞧瞧？”身后传来一道微微拔高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
我注意到落尘的眉心轻蹙了一下，没有说话。
落希大步走了过来，走到我身边时，很亲昵地搂住我的肩，有些不习惯在落尘面前跟他搂搂抱抱，我挣开他的怀抱，瞪他一眼，警告他别过分了！
“落尘这些日子定然吃了不少苦头，可要为他好好接风洗尘一番……”
落希这才注意到落尘消瘦了很多，面色冷沉了下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口吻严肃，不乏责备。
“不了。”落尘淡然拒绝，“我只是来看望一下大哥大嫂就好……”
“这是什么话？”落希走过去伸臂搭上落尘的肩，“大嫂叫你留下你便留下，咱们兄弟也很久没聚过了，晚上留下来用膳吧。”
落尘有些迟疑地看了我一眼，我暗中对他点点头，他愣神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那一晚，在“曲欢苑”，我们为落尘设了隆重的接风仪式，请来歌姬、舞姬，奏乐高歌，翩翩起舞，还有民间的各式杂耍，都搬到了宫殿的后花园，只为博得落尘一笑……
落尘的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生疏而客套，显得彬彬有礼。
只是他喝酒喝得太厉害，让我和落希忍不住担心，我几次劝他少喝一点，他总是说，难得喝到家里的酒，要多喝一点……
在接风宴上，他一言不发，只是喝酒。
看他一个人无止尽的酗酒，落希忍不住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一把抢过酒壶，仰首一口气灌入口中，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吩咐仆人将所有剩余的酒水都搬走，不再让落尘染指。
此刻的落尘已经醉醺醺，有些神志不清了，双颊酡红，眼神飘忽，他大大咧咧地倒在地上，也不管地面是否干净，是否潮湿，落希呼唤他，他也不理。
我命人搬来软塌子，放在落尘身侧，落希弯下腰亲自将他抱到软塌子上躺好，然后拉上被褥替他盖上，他凝视着落尘憔悴的面容，蹙起的眉心始终无法打开，他的动作异常小心，眼神异常温柔，还隐含着自责……
这样的落希当真是婚礼那日，宣亦晋口中说的那个出卖自己兄弟的人吗？
我不相信！
落尘有些不安地翻了翻身，似乎有些热，他忍不住踢了踢被褥。
我见他睡得不踏实，便建议落希将他送回房间里睡。
“房中太闷了，这里的空气流通，刚好可以给他醒醒酒，我在这儿陪着他，不会有事的，等落尘醒过来，我就送他回去。”落希看着不断踢被褥的落尘，一遍又一遍的替他拉好，脸色微微凝重。
“好。”我应声，知道落希是有话想要对落尘单独说，我不便在场，“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起身，看了一眼憔悴得几乎没了人形的落尘，一阵心疼，忍不住轻叹了一声，我伸手将他再度踢掉的被子拉好，柔声道，“落尘，别再踢被子了，会着凉的。”
不知他是否听进去了，果真不再踢了。
我对落希看了一眼，“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聊太久，让他早些休息吧……”他累坏了……
“嗯。”落希点点头。
起身，欲走，手却被抓住！
我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落尘抓住了我的手，我转过身来，看到落尘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
“落尘，松手……”我试着扳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比钳子更有力，执著得不肯松手。
本能的，我的目光投向另一侧的落希，他却仿佛并未瞧见落尘抓着我的手不放，只是认真而忧郁地看着落尘，良久道：“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的，大哥对不起你……”落希眼中的疼惜和懊恼是那么深刻，撞进我心口，微微沉重，对于这个弟弟，落希是不遗余地得疼爱。
我不再试着挣脱落尘的手，而是扯过旁侧的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落希，他眼中有着浓重的挫败感，对上我的目光时，眼神坚定而决绝……让我心头隐隐萌发了不好的感觉，忍不住脱口喊他：“落希……”
落希只是抬眼看向我，并没有应声。
“我和落尘……是朋友，好朋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解释，只是他那样决绝而痛苦的眼神仿佛在做某种艰难的选择，让我忍不住萌发了后怕的情绪，就担心他会做出什么错误的决定，让大家都受伤，“只是朋友。”
落尘握着我的手太紧了，以至于时间一长，他的手心渐渐濡湿了，此刻，他微微松了手，有冷风夹杂了进来，他再度握紧，手心却已经冰凉一片了……
落希沉默着，沉默着，脸，埋进双掌之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从未如此痛苦过，那种伤痛由他的周身散发开，渗入万物之中，仿佛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了，我感到窒息，不能动弹，这样的他，比在崖底被“圈养”的那段时光更颓废，更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