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4567900000003

第3章 假孝子割股要名 丑新人回头失媚

却说伍琼芳看见那个人满头是血,靠在墙上,在那里骂人,看的人拥挤不开,忙打发人去问是什么事?

祇见那个人看见伍琼芳的轿子到了,便把人往两边一分,走上来拦着轿子,跪下喊道:“大老爷伸冤!小的姓邹,山东邻村人,探亲不认,反被毒打。”说着,又连忙磕头道:“请大老爷伸冤!”伍琼芳道:“你去找地方官,这不干我事的。”姓邹的道:“你是本省的官,怎么管不得本省的事?我到县里要花钱,老爷要是一定不管,就请拿张片子把我送到县里去。”伍琼芳道:“我是丁忧的官,不管闲事的。”姓邹的道:“不对,丁忧的官就该回家去穿孝守制,怎么还在这里坐着大轿,撑着红伞呢?老爷不要哄人,俺山东人是见过世面的。”伍琼芳道:“抚台委了差使,自然就要摆出一个官派来。你不见我没有戴顶子,而且穿的衣裳都是素的?”姓邻的道:“老爷既然是个官,就说不得了。大老爷,好大老爷,求求你大老爷,总要替小人伸冤!”伍琼芳被他弄急了,祇得喊了地保过来,叫拉开他,纔把轿子回到公馆里去。

太太接着,换过马褂,太太便问道:“什么人在门口胡搅,耽阁了怎么许久?”伍琼芳道:“真是奇谈。”就把姓邹的说的话,一五一十对太太说了一遍。这位太太姓柏,到是个知书达理的,呆了一呆便道:“这事本来不好,倒给人家拿住话柄了。”伍琼芳听了心里很不自在,勉强道:“这又不是我兴出来的规矩,李才雄的土药局是久已开端的了。”太太道:“不知道别省也有过么?”伍琼芳道:“多着哩!你是在家不晓得。”太太道:“照这样说,那回乡守制的话,不是白说了么?”伍琼芳道:“皇上家原有这样规矩,叫做夺情。从前曾文正,后来李中堂,都是夺过情的。”太太道:“我晓得。我听见曾文正同后来的李中堂,都是皇上家一时不可少的人,要是等他穿孝满了三年,那各样的事情就等不及了,所以纔有这个制典。像李老爷同老爷,不过是个候补的人,李老爷是第一次办土药局,老爷还没有当过差事,怎么丁了忧就显出是好来呢?又难道省城里这许多人,就没有好的,必定要待丁了忧纔晓得这有才具无才具呢?况且,既然是够不到说皇上家不可少的人,就说是本省里不可少的人,祇怕也轮不到。”

伍琼芳听了,不觉颜色改变,呆着脸道:“那我就不晓得了,他要委我有什么法子呢?”太太道:“你要在家里守制,他如何能委到你?你打四月里起,天天请客,又张罗着送东西,撒开手的应酬,这个光景就像你去求他,并不是他要委你。要论才具资格,省里人多着哩,难道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么?”伍琼芳听见把他纸老虎戳破,心上大不高兴,嘴里还说:“我委了差使,有钱赚,大家该应喜欢,怎么你就如此唠叨起来?现在世界是如此,就是你一个孝子也没有用。”太大道:“什么叫有用无用,也不过行乎心之所安而已。”

伍琼芳也觉得有点理屈辞穷,分辨不来,就起身出来,到书房里来坐下生气。不想太太却又跟了出来,说道:“我想起一桩事来。从前来的时候,我就本打算伺候了婆婆一齐来的。是你说这里苦,没有进项,不能接他老人家来受苦。现在这个差使,你前天说有三千多银子一年,老太太在家无人伏侍,况且眼睛也有点毛病,倘或再出了点岔子就更不好了,不如去接了来,一处过,你说好不好?”伍琼芳呆着脸道:“好是好,但是没有钱怎么样?”太大道:“祇要拿银子换,难道不是钱么?况且,听见你说后天要请首府,那桌菜是三十几两银子,连开发下脚,总得四十两银子的光景。把这注钱腾出来,去接老太太尽够的了。”伍琼芳道:“女人家真不懂事!这请客是场面上的事,不是省了两个钱的事。要想省钱,就不如关着大门做皇帝了。”太太道:“请客自然是场面上的事,晚几天亦不害事;接老太太来住,也是场面上的事,并且还是根本上的事。你要一定不肯,推说钱弄不出来,我还有几件时新衣裳,现在穿服用不着,就拿出去当几十两银子。我就同着两个家人回去走一趟,把老太太接了来,省得他在家里气闷,也省得人看着不像句话。你道如何?”

伍琼劳满肚皮不愿意,却拗不过他,祇得答应了。当时就派了两个家人,一个是赵仁,一个是钱义,跟太太接老太太去。一连三天,伍琼芳也不拿出钱来,太太也就不问他要了。就开了自己的箱子,拿出十二件时新衣服,送到当店里当了三十六两银子,就于第二日起身到湖北去了。伍琼芳祇当不知。过了多时,老太太到了,伍琼若把面子上的事敷衍过去,仍旧是到外边去应酬。

那晓得这位老太太有了年纪的人,经不起劳碌,渐渐的病起痰喘来。伍琼芳毫不介意,后来还是太太催着请医生,不晓得在那里找了一个医生来,开了方子,吃了药下去,并不见好。那一天呕了点气,更是顽痰涌塞,越发的不象样了。伍琼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拿了几个钱,叫跟班的去买了一块猪肉、一只鸡、一尾鱼,买齐了,都摆在自己书房里。却暗暗的把猪肉用小刀子割了一条下来,包好了另外放着。等到晚上,叫人把院子打扫干净,点上香烛,供上三牲。他却翻身进去对太太说:“老太太的病不好了,怕有不测。药是草根、树皮,没有用的。我现在要去割股,我听说是最有灵验的。我同你要一块帕子,预备下好扎割伤的地方。”

太太听说他要割股,心中到觉得十分凄惨,忙去找了一块帕子,又把香灰包了一包,统交给伍琼芳。伍琼芳拿了出来,一齐摆在供桌上。等到二更时分,便把跟班打发出去,自己却在院子里,把门掩上,并不上闩,为的是留着一道缝,可以等他们看了,可以宣扬出去的意思。伍琼芳把先前藏下的那一条猪肉放在袖子里,自己拿了一把裁纸小刀,走到供桌前,脸朝里跪着。嘴里咕噜了一回,就掳起袖子来,把那把裁纸小刀在桌子上抹一抹,故意的望袖子里一插,又装着嘴里“暧呀”一声,就顺手把这条猪肉拉了出来。手里就去抓香灰往袖子里塞,又装出疼极了的样子,就倒在垫子上。

耽搁了一回,然后坐起来,又一回纔站起来。拿着这条猪肉在香上绕了几绕,嘴里又咕噜一回,方纔回过头来往上房里走。见了他的太太便问:“药罐子在那里?”就把这条猪肉放在里头去。却又故意的哼哼道:“我实在受不住了,老太太这里我是不能服侍了。”太太道:“老爷请去安歇罢,这里各样的事有我照应呢。”伍琼芳便故意一溜歪斜着往前面书房里去。摊开了铺,放倒了头便睡,却忘记了花厅园子里还摆着东西。他的跟班听说老爷睡了,便推开二门进来,祇见地下还有些香灰,香灰里有一把裁纸刀,却并没有一点血渍。就有人说:“这割股的事第一要心诚,心诚就不觉得痛,且没有血,看来老爷算是心诚的了。”

不提跟班们纷纷议论。且说太太送老爷出去,便走到罐子跟前,揭了盖子看了一看,祇见盘着极长的一条肉,心里好不难受,想道:老爷今天真正吃了疼苦了,经的起这样长的一块?又定睛一看,怎么有点像猪肉的样子?就用筷子去夹出来一看,可不是一条猪肉!连忙叫跟班的进来问道:“老爷睡了没有?”回道:“睡了。”太太道:“老爷割股,你们看见没有?”回道:“看见的。”

太太终究不放心,就亲自来问老爷,说是:“你方纔割股,肉没有拿错么?”伍琼芳哼哼着答道:“祇有这一条肉,从那里拿错?”太太道:“既是如此,我就快点去煎了。”伍琼芳道:“要多加水浓煎,把肉都化了纔有用呢。”太太答应了,便去了。回到上房里,把猪肉依旧放下去,又把炉子上加了炭,不多时都融化了,成了油水。太太斟在碗里,请老太太吃了下去。这位老太太痰涌了多日,再下去这一碗浓厚的猪肉汤,真正是催命符到了,不到半夜,竟是气涌而死。太太放声大哭。

伍琼芳亦被人喊醒,赶进来跟着号了几声。又自言自语道:“办事要紧。”一面叫人出去备办棺木,一面又写了一个夹单,给伊大人,说是续丁的话。并且说这个差使本是丁优后委的,现在就是续丁,谅亦无改委之理。但是谋夫孔多,还要求在抚台面前保举点的话。伊大人回信也答应了。伍琼芳催着把诸事办妥,即日入殓,拣了三七出殡。太太不肯,为这事,夫妻反目了几次,好容易等断了七出殡,停在大士庵里。伍琼芳又到各处去谢客,不论见了什么人,总说:“古人说话是靠不住的,割股可以治得父母的病,那知道全是假的,毫无灵验。”又兼他的家人亦在外边说,人家都晓得伍老爷是割股事亲的,都说他是个孝子。有两个知己的朋友就要看他的疤,他却是一定不肯,人家也就罢了。倒是他的太太满心奇怪,也不晓得他弄的什么鬼?却再不疑心他是弄了一条猪肉来混充的,心上颇有些看不起他。伍琼芳却一点不在意,就是在重服里,依旧是朝宴暮会,吃酒踫和,全没有一点穿孝的样子。

那知道天算不由人算,又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伍琼芳官运虽好,家运却坏。他这位贤德太太,不知怎样得了一个蛊胀病,却是血蛊。起先吃药也还有点灵验,后来便一天加重一天,不到半年,已是奄奄一息了。伍琼芳自娶了这位太太,不满十年,倒生了三个儿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还有一个女儿八岁。太太病到厉害时候,就把伍琼芳请到床前头,交待了一回后事。又遭:“我死过之后,这几个小孩子务必要好好的看待。但是,现在正在两重服里,又不能续弦,你怎么好?”伍琼芳也觉惨然,随便应酬了几句。

太太又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还有一句话求你,倒也并不是一定为我自己。我的棺材自然是同老太太的停在一处了,我们婆媳活的时候,本来好得很,死了又在一处,还有什么话说。但是这里离家乡不远,一水可通,务必要早早把灵柩送回去,入土为安。就算是你的公事忙,你尽管专派个家人去,亦是可以的。不然,要等你服满补缺署事,那就没有工夫,况且叫人看着要说闲话的。你依着我,我就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的了。”伍琼芳听着唠叨不完,心里还想张人驹家请吃中饭,又要踫和,已经是时候了,急于要走。但是他的话说不完,看他病的重,又不便站起来就走,祇急得他抓耳挠腮,太太说一句,他答应一句。

其实太太力疾说了半天,他却是一句没有听见,一心都在张人驹家的鱼翅、燕菜饭后中发白上。猛然看见太太住了嘴在那里喘气,他便站起来道:“不要忙,我已经去请医生去了。吃上几副重点的药,自然就好了。”正打算往外头走,祇见他的太太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你不要走,我要坐起来坐坐。”伍琼芳道:“还是睡着罢,坐起倒怕招了风。”太太又把他的三男一女叫到床前头,一个个看了一看,止不住泪下如雨,叹口气道:“看你们的命罢,我是顾不得你们了。”这一句话已分做三、四段纔说完的。刚刚说完,就望后一靠,两眼往上一翻,早已气绝身亡了。伍琼芳忙着喊了一回,却喊不回来,祇得同着一家大小哭了一回。少不得买棺盛殓,照例的事不必细说。

刚刚过了三天,就有人来做媒,说是黎大人的女儿要许给他。相貌怎样好,陪嫁怎样好,黎大人势力又大,说了个天花乱坠。伍琼芳高兴得很,忙接口道:“承黎大人不弃,是顶好的了。但我尚在眼中,要等服满再娶,黎大人的小姐已大,恐怕不能久等,如何好呢?”媒人道:“黎大人已放了四川的盐茶道,急于动身,所以要把这位小姐早点嫁了,省得带来带去的费事。要是耽阁下来,那祇可作为罢论了。”

伍琼芳惟恐怕这个事不成,一定要求媒人想法子。媒人急了,祇得给他点当上上,说道:“我听见江浙那边有一个拖亲的俗例,是拣一个好日子,把新人抬了回来,拜堂成亲,一切都是吉礼。等到过了三朝,就脱了吉服,重新成服,换了素衣。这是从权办理的法子,不知好不好?”伍琼芳道:“好倒也好,不晓得黎大人那边肯不肯?”媒人道:“我去说起来看,要肯了就很好,不肯亦就不必提了。”伍琼芳道:“诸事拜托。要是肯了,你就给我一个信,我好料理出殡。要是不肯,也望你从长计议。但是不可回绝了他。”媒人笑着点了点头去了。临会的时候,伍琼芳还是千叮万嘱了一回。

伍琼芳送了媒人回来,就想着要出殡,越想越要紧,连夜就去喊了土工来对他说了。他的门口佣人又去同了刻字店里的人来,说要刻讣文的话。伍琼芳道:“不必了,各处寅好概不惊动。”到了次日,便预备了一班鼓手,十六个土工,把太太的棺材抬出去,依旧是寄放大士庵,就在老太太灵柩的下首。伍琼芳送了殡回来,立刻唤了阴阳生来净宅,又叫了泥水匠赶紧收拾墙壁,裱糊匠裱糊房子,又连忙喊裁缝赶办几件衣服。等了两天,不见媒人的回报,连忙去问,正踫着媒人在家里生病。伍琼芳一定要到上房里去看他,媒人也晓得他的意思,便打发人出来说:“黎大人那边还没有说,大约明后天是一定要去说的了,请伍大老爷少等两天。”伍琼芳觉得没趣,也就回来了。

又歇了三天,媒人来拜,伍琼芳就赶紧叫“请”,连忙披了一件马褂,迎将出来。刚刚走到二门口,那门坎下有一个铁搭,扎在伍琼芳的鞋子上。赶着伍琼芳走的急了,收束不住,一只脚住了,一只脚又跨出去,祇听见“咕咚”的一声,伍琼芳竟从门里跌到门外来。家人赶紧来扶,伍琼芳坐在地下揉了一回,露出腿来一看,膝盖上跌去了一大块皮,两只手臂上都跌青了,鞋口也拉破了,脚面上也有一大条血缝。

伍琼芳没趣得很,祇得叫跟班的扶着,一步一步的踱了出来。媒人一见便道:“恭喜!恭喜!”又拿眼睛不住的把他看。伍琼芳晓得是黎大人答应了,心下倒也十分喜欢,又被这媒人看的他不好意思起来,祇得说了一句:“费心,费心。”略停了一停便道:“前天我去看你老哥,你老哥病了。你老哥今天来光顾我,我也病了,你说奇不奇?”媒人道:“什么贵恙,为何走路都要人扶?”伍琼芳道:“兄弟素来有个宿恙,心里一不好受,就要发晕。这几天心绪不宁,弄得六神无主,昨天晚上又吐了一夜。今天勉强起来,觉得头晕眼花,所以要他们扶着,怕的是一点不小心栽了励斗。”媒人道:“这样说,到是我来吵闹了。”伍琼芳道:“那里话,像你老哥是求都求不来的。我们不必尽说闲话,那桩事到底怎么样了?”

媒人道:“一概说妥。黎大人起先还说是怕人家说话,兄弟说这更不要紧,要有闲话,自然有老伍承当;况且老伍又是抚台的红人儿,谁去多事,同他过不去?要论这个省份,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怕什么呢?黎大人听了,他就答应了。可是嘱咐过的,不要请客,不要十分热闹。虽然不怕什么,到底掩避点纔好。黎大人于下月二十八动身,现在还有四十多天,赶紧办还来得及。”伍琼芳听他说完,不觉大悦,千恩万谢,就像那受恩深重的样子。伍琼芳等到媒人走后,赶紧去买珠翠,打金器,凡早前那位太太的一概不用,并不是有所不忍,是因为不吉利的意思。

过了半个月,已是色色俱全,便捡了初三迎娶。请了一位候补同知盛涛,并一位试用知县张春午做大宾,择了午时发了轿,大吹大擂,竟到黎大人那边去。黎府上毫无需索,轿子一直抬进上房,把轿夫撵了出来,另外有喜娘把新人扶出来上轿,头上盖着红巾,却并没人看见。放了轿帘,一面招呼外面放鞭炮,一面招呼轿夫进来抬了起身,开锣喝道,径到伍公馆里来。

一路上看的人也不少,也有说伍琼芳服还未满,怎么娶亲的;也有说黎大人过于欺人的;也有说这个媒人真是嘴上要生疗疮的;也有说伍琼芳活该倒霉的,议论纷纷。不多一回,早到了伍家门口。伍琼芳早已预备了一挂十万头的喜鞭,在门口放个不了。约摸放完了,纔开了门,请了轿子进去,又细吹细打的扶了新人出来。

伍琼芳是蓝顶子、大花翎、朝珠、补褂、蟒袍、粉底皂靴,先站在上首,早有喜娘把新人扶到下首来。拜天地、拜花烛、参堂拜灶,闹了一回,纔送入洞房。伍琼芳又出来张罗那一班道喜的人,接着摆桌子开席,猜拳行令,闹了个昏天黑地,却没有提起新人。有一位新到省的知州,是伍琼芳的同乡,他却一定要去闹新房,别的客也拦他不住,祇得跟了进去。还未到新房门口,喜娘早已走了出来,拦住了门口,手里拿着黎大人的名片说:“我们大人交代的,挡诸位大老爷的驾,要是挡不住,要责备我们当喜娘的。请诸位大老爷原谅些。”这些人是乘兴而来,倒踫了一鼻子灰。有几个晓得的,就做好做歹的说了几句,一齐同了出来,各自上轿回去。不到二更天,竟都一哄而散了。

伍琼芳亦惟愿他们早点散去,耳根清净。送了客回来,便到新房里来。新人已下了装,伍琼芳略略的看了一看,相貌亦还下得去,就搭讪着先同老妈们说了几句闲话。猛一抬头,觉得新人向阴面那一边脸上有点奇怪,伍琼芳便站起来,凑着要去看,新人却躲闪得灵便。伍琼芳发急,祇得来问喜娘,喜娘说不晓得,就走过来,对着新人的耳朵说了几句,新人也就不躲避了。

伍琼芳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原来这位新人,自小儿这右嘴角上生疮,请了一个外科医生来治。这个外科是极有名的,又因为是黎大人的小姐,想格外巴结点,好等黎大人替他传传名,或是上块匾,所以尽用的是些贵重药,不上几天,就结痴了。黎大人先就晓得这个症候不轻,别的医生来看过,要先借药本四百块洋钱,将来医好,再听凭黎大人酬谢。惟有这一位外科先生,没有要先支钱,祇说等到好了一并酬谢。黎大人看了看这疮,是十分已有九分好了,祇少落了痴,便算收了全功了。怕的这外科先生要钱,就借着几句话翻了脸,一定要送他到县里去打板子。那外科先生四处托人求情,并请愿把医治小姐的药费一概报效,算做赎罪。黎大人听见他不要谢仪,心上不过是不肯拿钱出去,既是他不要,就是了,还要装腔做势,勒令他三天要把小姐医得全好。

外科先生是恨透了,用了歹心,拈了一粒烂药,替这位小姐上好,他便回家溜到别处去了。这位小姐的疮从新烂起来,再去找他,却找不到他。没有法子,又请别人,别人都说是比前更重,总要先支药费五百块配药,纔能下手。黎大人舍不得钱,这些外科先生又恐怕也学了前头那一位先生,不但没有钱,还要打屁股,就都不肯来。祇害了五个月,这位小姐的嘴,直从嘴角直烂到耳根底下,烂了一大长条。后来又换了一个医生,纔慢慢的收功。所以养在家里,也没有给他提亲。后来黎大人要到四川去,带着这畸形的女儿有点不便,又知道伍琼芳家世也过的去,便叫人去提亲,谅来伍琼芳娶了过去,也不敢怎么样。他就说是有话说,将来不过准他娶一两个妾罢了。这是以往从前的话。当下伍琼芳晓得上了当,连忙走出来要找媒人,轿夫已喝醉了,外边轿夫又喊不到,没有法子,忍着一肚子闷气,也不到新房里去。

要知是夜伍琼芳同黎小姐成亲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 西子湖拾翠余谈

    西子湖拾翠余谈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七域修真证品图

    七域修真证品图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书斋夜话

    书斋夜话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舌门

    舌门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 宋元学案

    宋元学案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汇聚授权电子版权。
热门推荐
  • 我是天才大明星

    我是天才大明星

    新书:万物便利店,已发布√,欢迎收看。系统:宿主,我这里有个任务,你需要…苏云:嗯?我给你三秒钟重新组织一下语言?系统:QAQ没啥事儿,您先忙。想加书友群的小伙伴,在这里:922687950
  • 绝密卷宗

    绝密卷宗

    废弃厂房惊现神秘面包车,车内十一名死者,现场发现的一辆车牌号将案件指向了三十三年前的一桩无头案件。这两起案件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为了揭开案件真相,警方将目标对准三十三年前,开启那悬案的绝密卷宗!
  • 最强骷髅兵

    最强骷髅兵

    茫茫无边的亡灵界,到处游荡着仿佛木偶一般的低阶亡灵。而在这之中,却有着一只特别的骷髅。。。群:725567364
  • 诺亚大陆的重生生活

    诺亚大陆的重生生活

    宇宙深处,某个未知空间里,有一个白色的房子,房子里面一个少年正在聚精会神的打着游戏。“主人,”那少年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妙龄女子,看到那个少年在玩游戏,蹙眉说道:“你怎么又在打游戏!第三位面出现空间坍塌,那边的清洁工们都已经乱作一团,你身为创世神,不去维护空间秩序,居然还在这里打游戏!”“哎呀,小花啊,不要着急嘛,游戏这个东西还蛮有意思的啊,来来来,你看看这款游戏,人类居然在这游戏里创造了一个叫做诺亚大陆的世界,我决定了,下一个世界就按着这个什么诺亚大陆来创造好了。”少年一脸坏笑的对着侍女说道:“哎你说,我要是把一个玩过这个游戏的人类给放到这个世界里去,会怎么样呢?”
  • 大世界之都市王者

    大世界之都市王者

    《大世界》是我所构想的一个系列。《大世界之都市王者》是这个系列的第一部作品。主角为世界第一杀手,代号阎罗,因为一次任务从而卷入了一系列的阴谋。其间穿插了都市生活,美女环绕,爱恨纠缠。阴谋延续,在科技时代异能、秘术、魔法的相继现世,使得本来惬意的主角不得不走上一条追寻世界本质的道路。为保护身边爱的人,为了自身的生存,看主角如何杀生成仁,成就都市王者!虽然故事本身已经超出了现实,但是我会尽量用符合现实的情况去为大家解释。希望大家关注到我,喜欢我的作品。第一次写作,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加油!
  • 豪门萌娃惊世界

    豪门萌娃惊世界

    傻爹收了个孩子,然后每天的生活就是照顾孩子。后来,孩纸长大了。也跟着小伙伴们一起造就了一番传奇。前期有点崩,多看几章就拉回来了!(认真脸)前面崩的地方主要讲的就是:爸爸收养了一个女鹅(女主)然后女鹅很聪明。然后前期崩的地方还说:女鹅说立志当兵。的确当了,但是后期专职了。【男主不是爹!爹不是男主!视角宝宝(女主)有男主(天洵)不女扮男装!真女儿!真团宠!宝宝不重生!不穿越!有亲妈!真宝宝!偏玄幻!本文所有东西都架空!!!本文也是搞笑沙雕小说!苏苏苏!爽爽爽!不要带智商看就可以!】
  • 下乡养儿

    下乡养儿

    这是一本我们从来没见过也无法归类的亲子书。在此之前,我们看到的个案都以成功者的面目出现。书里的孩子都是成功的,都上了哈佛耶鲁或北大清华;家长在书里也是成功的,拥有强大的内心、生活的智慧。然而,《下乡养儿》里的角色却是软弱无力的。一对有社交障碍的夫妻,带着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孩子连续换了几个小学都无法适应,结果辍学在家一年,最后变得连睡觉都害怕,因为总是噩梦连连,一家人晨昏颠倒,以至于很久都没见过太阳。书中的父母看上去懦弱无能,没有单位,从事的工作是出版业的兼职校对……
  • 罪恶终结2墓碑之礼

    罪恶终结2墓碑之礼

    神秘绑架,奇葩学院,疯子老师,怪胎学员,本着打算高考结束进行旅游的陆一鸣突然遭到绑架,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经身处一艘前往“海天学院”的海底高铁中。既来之则安之,当他平静下了心中的反抗,接受时,小世界的家伙们开始不安分,神秘世界的面纱也在向他慢慢拉开。
  • 绝境狼王系列:孤独的小狼

    绝境狼王系列:孤独的小狼

    本书是美国“动物奇幻小说女王”凯瑟琳·拉丝基的力作,它以被弃小狼——福狼的传奇故事为线索,将狼族生活与文学想象巧妙融合,编织成一套磨难成就传奇的神奇小说。从狼的生存,到狼的等级,从狼的情感,到狼的战争——狼族生活在本系列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从深沉的母爱,到坚定的信念,从温暖的友情,到超常的智慧——福狼与伙伴们不屈不挠的冒险经历被描写得细腻真切。
  • 伐天纪元

    伐天纪元

    天地崩,苍穹变。一把铁刀横隔万古星河,一个少年逆入无穷岁月。所谓诸天万界无尽强者,到头来依旧只我一人……逆行伐天。这是一个,伐天纪元。(感谢阅文集团提供书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