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蟒闻言,却如听到楚羽央求把自己带出地洞一样,自顾一边卧倒了。楚羽见了,暗暗纳闷。
春去秋来,酷暑交替,楚羽数着风雪次数,在这洞府之地已然六年。六年之内,楚羽已由一十岁孩童长成一翩翩少年。修行早过了神宁之境,到了心灵之地。只是却没了玄慈口诀,再也修行不下去。只得把气清,神宁反复修炼,倒也根基牢固。偶尔也拿起那本双休之书,翻来覆去,看个不已,其间道理,却也渐渐明白。只是此地只他一人,只好作罢。
偶尔见大蟒不在身旁之时,便取出那黑色玉甲,细研不已,然而却毫无头绪。
一日,忽然又想起洞外天地,也不知道玄慈等人如今还好。想起自己在此蹉跎时光,一事无成,心间惨然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恍然间,便又拿起双休之书,看了起来。半晌心道:“我在此地,生不如死,不如且照着此书心灵之境口诀练起,若有不妙,再作他计。”
当下,看了口诀,暗暗记在心里,依势修行起来。
初时,神气流畅,道力通顺,一股股暖流在气机调引之下,不断向心间冲去。神宁阶段乃是炼气化神,心灵之境却是以气炼心。是以这天地万法,皆是气数。
楚羽渐行渐顺,体内暖流愈积愈多,眨眼之间,竟溢出心肺,流向丹田之地。一路修来,并无异状,渐渐放下心来,任那暖流溢泻。只觉阵阵懒意,浑体舒泰。
片刻,暖流已全部从心间流空,腹内一片鼓胀之感。想起口诀所言,此刻便该阴阳交合。只是此地只他一人,却也早有打算,连忙撤去意念,准备从头再来。
原来心灵之境意在炼心,楚羽看了口诀半天,得知需要阴阳交合。只是前半部分却是以气冲心,然后气入丹田。中间是交合,再后面是阴阳和谐之气回头养心。
他思考半晌,别无他法,只好只修前半部分,不断调气冲心,以求功德圆满。
不想意念刚撤,横变甫生。他思虑甚妙,但是腹间暖流却哪知他意,本该是直泄而下,却变成上升之势,眨眼便失了方向,在体内横冲直撞,立时,只觉一阵绞痛,从周身传来。
那暖流势如洪涌潮水,不断撞击五脏六腑,只痛得楚羽如入炼狱,在地上滚来滚去。昏迷数次,却又被反复痛醒,恍然之间,也不知是迷是醒,只觉周身一片炙热,体内似被烈火焚烧,腹间疼痛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愈来愈盛,似乎要冲破肚皮,破将开来。迷茫之间,心中暗叹一声:“罢了,不想今日我竟丧命于此。”牙关一松,竟再没有醒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迷迷蒙蒙,隐隐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昏然之下,不疑有他,直直朝那冷气抓去。触手之处,只觉是一块万年冷玉,刺寒异常,当下心中似乎舒坦一些,不由抱得更紧。
似是千年一样漫长,又似是梦境一样短暂,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叹息:“师父让我在这荒寒之地,等的便是你吗?”
楚羽迷蒙之下,不作他想,开口问道:“你是谁?”
却不听那声音再次响起,耳旁带起一阵风声,去得远了。
一日一夜在尘世里忙碌的人儿身边悄悄走过了,这千年地洞下沉睡的少年终于悠悠醒来。
张目一看,四周里一片昏暗,心中暗道:“我这是到了幽冥之地吗?怎么却不见黑白无常?”起身而来,一一看去,却见依然正是洞府之地,不由疑似梦里,自语道:“莫非我还活着?”正疑虑间,忽觉喉间一阵异感,张口一吐,一颗血红丹球滚落在地。
楚羽一眼望去,愣了半晌,忽然惊喜莫名,慌忙拣了那丹球,张口吞了下去,内察之下,更添喜色,心中又惊又疑,暗道:“怎么连跨两境,到了纳丹之地?”
当下,连连称疑,内察三遍,方才确信不假,却又暗暗好奇。抬眼运力一看,果见洞内亮如白昼,石砾可辨。只是却不见了大蟒踪影。
楚羽坐定半晌,都得不出所以,忽然心中又是一喜,暗道:“了尘师兄不过结胎之修,便可腾云驾雾,我如今功在纳丹,却有何难,在这洞中久了,竟忘了出洞。”
当下,暗运仙力,只觉体内仙流滚滚,顷刻便飞升而起,直如游龙在天,出了洞口。
抬眼去看,却是观云峰后山,但见鹤飞鹰扬,草木含春。听得山风阵阵,竟生出再世为人之感,不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正要离去,忽然想起大蟒,暗道:“六年光阴,蟒兄顾我温饱,如今就要离去,也该道别一番。”当下在洞口坐定,等起大蟒。心中却想起无限往事,嗟叹不已。
岂知等了一天,都不见大蟒踪影,楚羽暗暗心疑,进了洞室,找了些食物,又等了一夜。
第二日,楚羽出得洞去,坐至半晌,终于不耐,暗道:“我如今先回去见见师父,再来寻找大蟒不迟。”当下,转身而去,不想刚回过头去,竟吃了一惊,只见身后不知何时正站立着一个黑衣少女。
那少女豆蔻年华,长发披肩,冷艳的脸上沾满了风尘之色,一身黑纱随着山风四处飘荡不定,如同尘世里奔波的仙子,憩息在这荒芜的山崖之端。
楚羽一见之下,竟看得呆了起来,半晌却觉得这少女似乎十分熟悉,正思虑间,忽听那少女说道:“你觉得这地方不好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之极,饶是楚羽聪明伶俐,却也想不明白,正要问起,又听那少女怅然一叹,幽幽说道:“你当真一点也不明白吗?唉,世间男子,果然都是负心之辈,只是你若要走,我又怎么舍得拦你。”言罢,不见作势,一片黑影忽起,直朝云端飞去。
楚羽愈觉好奇,不知何故,却似乎对这少女产生一种十分离异的感觉,当下见那少女离去,不疑有他,暗运法力,起身追去。
行至云端,但见雾海茫茫,波涛滚滚,哪里还有少女踪影。
当下怅然半晌,无可奈何,辨明方向,直朝观云阁而去。
片刻便至观云道土,脚下高台依稀可辨,忽见一人正推门而出,凝神看去,正是了了。
楚羽降下云头,落至了了身后,了了早有所动,回首一看,不由疑似梦里。
耳听楚羽颤抖说道:“师兄,我……我回来了,师父她老人家可好?”
了了半晌似才反应过来,只觉得百年道心,竟在一刻崩溃,同样颤声问道:“小师弟,你这些年到了哪里,却让师父想得好苦。”
楚羽只觉一股异流忽从心间而起,想起在寒洞之苦,再也抑制不住,扑至了了怀中,放生大哭。
耳听了了说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这一刹那之间,这位道门英才,竟似乎苍老了许多。
半晌,二人方自回过神来,了了见了楚羽境界,又是一番欢喜不已,说道:“小师弟这些年定然受苦了,不过倒也值得,走走走,快去见见师父。”
楚羽忽然想起双休之事,只觉不好对玄慈说起,当下,却拉了了了进屋说道:“不瞒师兄所说,我这些年其实蹉跎岁月,一无所成,这纳丹之境,却是前几日忽然从神宁一跃而至,连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只是其间之事,却不便对师父说起。”
了了闻言,饶是他平生见多识广,也暗暗称疑,当下,细问了楚羽一番。
楚羽从当日众人走后说起,一一道起六年往事。又说了黑衣少女之事,问道:“师兄,你见多识广,快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不想了了愈听神色愈是凝重,他听得楚羽说完,早已明白究竟。原来那大蟒正是黑衣少女,不知修了多少岁月,竟得了正道,楚羽错弄之下,竟和那大蟒双休,早得了那大蟒千年至阴,是以连跨两境,到了纳丹之地,只是楚羽自己却还不知。
了了心中暗道:“这双休之术也并非邪途,只是人妖殊途,小师弟遇上了妖魅,却还不知。”忽又想起当年那仙人也曾嘱咐:“画中之人所行之事,不是大恶,便由得他去。”不由心神不定,又暗暗忖道:“我即便容得那妖魅,师父们怕是无论如何也容不得,好是那妖魅已经走了,想来也不敢再来,我却得嘱咐小师弟一番。”
心间便有了主意,凝重说道:“小师弟,你见了师父,万万不可说起洞府大蟒之事,只说是六年之间,误吞了一些天地奇丹,是以到了纳丹之境。”他平生奇遇连连,这等捏造之事,对他来说,却是最简单不过。
楚羽闻言,暗暗纳闷,了了见状说道:“你且不要多问,来日自会知晓师兄用心。”
楚羽只好依言,当下二人一起朝玄慈道土走去。
推开玄慈小门,却见玄慈正在床边静坐,忽然见了楚羽,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纵然岁月沧桑,却依然不能在这位不屈抗天的道姑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楚羽哪里还忍得住,早把玄慈当成世间父母,只觉得六载思念,俱在一刻爆发,扑至玄慈脚下,号啕不已。
半晌玄慈轻轻说道:“好徒儿,他们都说你走了,为师却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如今千思万想,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楚羽闻言,更觉对不起玄慈,口中说道:“弟子不孝,让师父挂心了。”
玄慈扶起楚羽,细细一看,更是惊喜,连问不已,楚羽想起了了所言,便胡乱编些谎言,心里却暗暗不忍。
玄慈说道:“好徒儿,果然没让为师失望,这些年,你却受苦了。”
当下又说道:“你今日到了纳丹之境,再下面却是洞明了,这洞明之道,却无口诀,需要入世修行,全凭个人悟性,今日且把纳丹口诀传你,等你把内丹炼好,便和你了了师兄出去闯荡一番。”
楚羽闻言,领了纳丹口诀,三人又坐定一旁,道了些别后往事。
原来,当日众人共赴北冥灭魔,倒也有惊无险,只是却让那幽冥洞主走脱了。观云阁内,却是玄真玄苦二人先行回来,玄慈回来之后,不见了楚羽踪影,只道是玄真藏起,为此事二人竟然一场恶斗,更伤和气。后来玄智遣观云阁弟子四处寻找,却毫无楚羽下落,只得作罢,只以为楚羽贪玩下山,忘了回来。这六年之内,玄慈了了二人竟然找遍神州,竟也慢慢死心。
楚羽听了,更觉惭愧,当日若不是自己一时好奇,怎会有如此之境。不过倒也因缘凑巧,因祸得福。可见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山中无甲子,室外长年客。三月之境,弹指而过,楚羽早把内丹练纯,只觉得这纳丹之地,方入仙家门径。
几乎每日都背着玄慈去那后山地洞寻找大蟒踪影,岂知大蟒竟如消逝一般,只留下洞室光景,似在诉说六年的欢声笑语。
一日,玄慈招了楚羽和了了说道:“羽儿,今日你便和你师兄下山去罢,这洞明之界,历来是道门里最艰难的一关,试想过了洞明,便入仙人境,此处正是一道法瓶颈,许多人穷尽千年心思,都过不了这一关,为师当年过此关足足耗费百年时光,只是现在想来,却依然不甚牢固,想来是为师资质愚蠢吧,你纵然天资聪颖,却也要牢牢用心,须知聪明反被聪明误之理。”
楚羽说道:“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当下,玄慈又嘱咐了一番,二人便驾起彩云,朝山下而去了。
一路上,楚羽欢雀不已,在这观云峰数年,竟忘了世外风情。偶然出山,见得尘世碌碌,倒也另有一番情调。
一日,二人忽行至一偏国京门,这国叫做丽山国,饶是国土极小,京门之地却也甚是繁华,但见人来人往,服饰奇异,楚羽一见之下,倍觉新奇,不由竟起了留恋俗尘之感。
二人沿街而行,忽然见前方人头攒动,上前一看,却见一身着粗布孝衣少女正跪在街旁,旁边坐着一六旬老翁,兀自叹气不已。
那少女年约十六,身材婀娜,细眉碧睛,俏脸光洁,虽然一身粗布衣裳,却也难遮天生丽质之艳,此刻正跪在街头,暗自垂泪不已。
楚羽正看得呆间,忽听一尖利嗓音带着亵笑说道:“宝贝切莫再要哭泣,只等我那家丁取了银子,交付与你爹爹,你便可随我回去,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楚羽一眼看去,只见人群前面正站立着一个低矮肥胖的锦衣公子,那公子满脸横肉,一身戾气,偏偏却附风弄雅,手中拿着一把纸扇,兀自扇个不已,此刻正一脸淫亵之气,盯着那少女张看。身后站立着几个黑衣家丁,此刻也都是满脸亵意。
耳听身旁有人悄声说道:“如今世道越来越乱了,京门之地,也有了这卖儿卖女之事。”
另外一人接着说道:“那有什么办法,这老汉无钱葬妻,也只好如此,只可怜了这女娃娃。”
楚羽又听了半晌,方才知道所以,这老汉丧了老伴,无钱埋葬,只得卖了女儿,这肥胖公子却是个京门权势之后,有个什么哥哥,正是丽山国的镇国将军,仗着哥哥的威势,这肥胖公子平日在京门之地欺行霸市,如今见了这少女美色,出了个最高价三十两银子,那老汉父女似是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因肥胖公子出门没带那么多银子,便遣了一家丁回府取钱了,只等那家丁回来,便要带这少女回去。
楚羽见那少女暗暗垂泪,一片羸弱之态,忽想起自己也是无父无母,这肥胖公子分明不是善类,这少女进了府门,只怕是入了万劫之地,也是少年人血性方刚,开口说道:“我出三十五两银子。”言罢不作他势,直取了银子交与那老汉之手,那老汉父女正自伤心,忽见了这等情势,抬眼一看楚羽,但见眼前少年面如桃玉,气宇轩昂,管袖飘飘,发带轻扬,隐隐有出尘之色,仙骨之像。竟看得呆了起来,便连那少女也停了哭泣,睁大美目,愣愣出神。
还是老汉首先反应过来,不疑其他,收起银子说道:“这位小哥给的是现银,老汉就此罢了。”似是怕那肥胖公子纠缠不休,低头看了少女一眼,急急走得远了。
那肥胖公子半晌反应过来,见了这等节外生枝之事,也不去追赶老汉,一声招呼,几个家丁便将楚羽与那少女团团围定。
肥胖公子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小娃娃,毛色还未齐,竟也学会偷香窃玉,也不放开眼睛瞧瞧我是谁。”
四面家丁闻言都是哄笑不停,楚羽早有所料,听得那肥胖公子调骂,不知何故,心中竟忽然闪过一丝暴戾之感,当下暗暗称疑。
肥胖公子见楚羽不说话,直以为楚羽害怕,得意说道:“不过今日小爷高兴,也不和你计较。”
言罢,便上前去拉那少女。楚羽看在眼里,哪遂他愿,急切之下,也忘了说话,直一口春秋气遥遥吹去。
了了看在眼里,心中暗道:“师弟怎么如此卤莽。”一扇挥去,那春秋气变了方向,只是气乃散数,却不能消逝,当日玄慈玄净二人斗法也只可硬接。四周都是人群,春秋气眨眼扑至一家丁面门,那家丁哼也没哼,便倒在地上。
楚羽回头一惊说道:“师兄,你……”
却见肥胖公子见了,一脸惊色,退后几步,目瞪口呆。那少女也恍如梦里,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四周人群都是暗暗称疑。
了了忖道:“师弟如今讨了这桩事情,须得救人到底,只是这肥胖公子如何却能罢休,这少女早告了肥胖公子贯籍,他定然不会饶过那老汉,这等俗人,杀之又违天道。”终是他道行深厚,思虑缜密。
思考半晌,对肥胖公子说道:“这位公子觉得如何是好?如今人我们是一定要带走。”
楚羽听了,放下心来。直直向肥胖公子看去。
肥胖公子回过神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中暗道:“这两人如此道法,不正是哥哥平日里要搜罗的人吗,拿去练丹,再好不过,只是却看不出这两人道法深浅,怕哥哥一个人应付不下来。”
当下心里有了主意,一脸谗笑说道:“误会,误会,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两位仙法高人在此,刚才多有得罪。”顺手一指楚羽又道:“我和这位小哥一见投缘,不知这位小哥是否有意驾临寒舍,一露仙风?”
不想他竟甚有心计,见楚羽了了二人在一起,故意只请楚羽一人,却不提了了,意在让了了自己会意,好让他那什么将军哥哥一个个收拾。
了了闻言,心中暗道:“师弟仙法已成,谅来也无人可伤得了他,这洞明之境也该自己摸索,那王府之地,最多不过是些机关阵法,可惜遇到师弟,便是一无用处。”
当下说道:“如此也好,只是今日之事,这位公子切不可再找这位姑娘烦。”
肥胖公子心里一阵冷笑:“待我哥哥收拾了你二人,再来盘算这宝贝。”口中却道:“那是那是,全是误会,我和这位小哥多则盘恒数日,便送他回来。”又吩咐了一家丁为了了和那少女二人找了间酒楼上房,了了见了,也没拒绝。
楚羽不明何故,暗想了了智慧通人,也没他想,便随那肥胖公子而去了。
到了府门,果见那肥胖公子家世显赫,楼门上面刻着御笔亲字“将军府”,气势威严,进了府门,但见假山流水,楼榭亭台,曲曲饶饶,延绵不尽。
行了半晌,方到客厅,肥胖公子说道:“小哥但坐片刻,我家哥哥是这丽山国的镇国将军,慕名仙法已久,我去叫他来见见你。”
楚羽闻言,只觉上当,暗道:“这将军也是个道士吗?,若对我不利,该如何是好?”
正思虑间,那肥胖公子已引了一人进来。
楚羽抬眼去看,只见那人身材异常魁梧,一身黑甲,脸庞却隐在头盔后面,看不清楚,身上披着一件斗大的黑蓑,正朝楚羽转头而来,只是姿态甚是迟钝,好似脑袋不是长在脖子之上,看得楚羽忽然心生一种怪异之感。
楚羽见了,果思上当,这将军在家里,却穿什么黑甲,分明是要来打架,又见肥胖公子正在一旁冷笑不停。
半晌都不见那将军说话,正沉闷间,肥胖公子谗笑对那将军说道:“哥哥,今日我没骗你吧,外面还有一个呢。”言态之恭,似是对那将军甚是惧怕。
半晌,忽听那将军竟发出一声金属般的冷音,缓缓说道:“不错。”这声音刺耳异常,似乎近在咫尺,又好像从遥古传来,只听得楚羽心中忽然一片冰冷,如同坠入幽冥极寒之地。
如此,隔了半晌,那将军又是同样的声音说道:“不错。”楚羽莫名其妙,也不知他说什么不错。
那将军每隔半晌,便说一声不错,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一样,楚羽渐觉不耐,心道:“打就打罢,何需多言。”当下,飞声而起,到那将军身旁,一口春秋气吹去。
岂知那将军竟不抵挡,任春秋气吹在脸上,半晌,也无异动,更不见摔倒,只看得楚羽心中一阵发休,想起了了所说春秋气之事,暗自心道:“莫非这将军竟没有生机?”不由心中起了一阵惧意。也不知当下该出何招。
半晌,那将军终于转口,对肥胖公子说道:“今日你大功一件,我日后再不会对你像过去一样,你先出去吧。”
那肥胖公子闻言,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愣了半晌,喜道:“多谢哥哥,只是我那一魄……”
将军闻言,似是不耐,说道:“我一会自当还你。”
肥胖公子如逢大赦,欢天喜地,冷冷看了楚羽一眼,出了门了。
楚羽愣了半晌,也不知那肥胖公子所说何事,正疑虑间,忽见那将军带着一身冷气,拖着金属“铿锵”之音,朝自己缓缓走来。
楚羽见那将军走来,惊怒之下,从乾坤囊里取出宝剑,紧握在手,冷冷对峙起来。
不想那将军走至楚羽身前,竟已站定。又是一阵沉默不言,不作任何势态,似是心中正在思虑一件杂事。
楚羽从见这将军到现在,自始至终都不见他对自己说一句话,客厅里充满了沉闷的气息,隐隐却又似乎化成了阵阵冷气,直让他心里生起一股无端寒意。
当下,再也忍受不了,壮胆说道:“你到底是何方妖魔,居然降临这世间为祸,快快报上名来。”原来,他终于看定这将军不是常人。
那将军似乎冷笑了一声,开口奚道:“名字?你既然不是凡人,便叫我幽冥将军吧。”
楚羽闻言,心道果然不出所料,嘴上却说道:“你好大的口气,学了些鬼门杂术,居然也敢自称幽冥,且吃我一剑。”言罢,暗运丹力,只觉体内仙流在这压抑的客厅里面似乎竟被激发了起来,不由胆色又壮了几分,顿时,只见一道怒雷带着呼啸风声,向那幽冥将军射去。
原来他这剑却叫风雷剑,操作极是简单,只需要运力在剑,便可化风生雷,当日他仙力微浅,了了便挑了这把宝剑送他。只是愈是简单的东西效果便愈是微小,风雷剑内少了些牵引之势,是以虽然声势不小,其实却万分容易躲避。
幽冥将军见了,果然又是冷笑不停,在他看来,这怒雷之势其实慢如蚁行,却也并不躲避,只伸手一接,便捧在手里。楚羽一眼看去,只见怒雷在幽冥将军手里竟然慢慢化做一团荧火,顷刻便熄灭了。
楚羽暗暗心惊,忖道:“这幽冥将军果然厉害。”当下,连连挥剑,但见雷点如线,风行不止,不断射向那幽冥将军。他只会此一招,身上又没有其他法宝,只好旧招连连。
幽冥将军连连接过,神态轻松异常,似乎在看楚羽还有什么招式。半晌,楚羽只觉得体内仙力竟已慢慢消失殆尽,眼见那幽冥将军之态,心中暗叹:“不想今日又遭此劫难,不过我和他无怨无仇,却不知他是否会杀我。”
正思虑间,忽听幽冥将军说道:“你只会这一招吗?”语气似乎十分惊讶。
楚羽怒道:“便是这一招也打得你落花……”。他说了半截,突然停下,原来忽然想起当前情势分明是自己落花流水。
幽冥将军见了,好似终于肯定,嘴上说道:“这正道之术,果然误人子弟。”言罢,突然甩出一把长长的战刀。
那战刀长约三米,一看便是将军打仗所用的兵器,只是却不是白刃,反而通体一片漆黑,发出森森鬼气,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精魄。
幽冥将军长刀一挥,楚羽只觉得一股无尽压力向自己汹涌而来,当下,借势朝后退去,不想压力却紧紧随后,快了三分,只觉心口一闷,竟被打飞在客厅墙壁,又直直落了下来。
却见幽冥将军收了刀,来到楚羽身前说道:“刚才我只用了一分力气。”
楚羽忍了疼痛,好是他内丹已结,幽冥将军又似乎所言不假,内察之下,果然无伤。
正暗暗纳闷,幽冥将军又说道:“我本是冥界四大天王无间冥王座下的一名武士,只因犯了冥罪,被贬入人间,以你的修为和我斗还差得太远,本来今日见了你要把你炼化成丹,不想你仙骨极正,我竟然动了惜才之念,只要答应拜我为师,今日便饶你不死。”
楚羽听了,心道这幽冥将军炼化人丹,自己如何能依他所言,开口说道:“我已经有了师父,不能拜在你门下。”
幽冥将军冷笑一声,却不说话,直直抄了楚羽,朝外走去,楚羽使劲挣扎,阵阵仙力打在那幽冥将军身上,竟无丝毫反应,心中愈来愈惊:“这幽冥将军莫非已经通神?”
不多时,忽然行至一观园门前,楚羽一眼望去,但见门内腥风阵阵,鬼气冲天,细目瞧去,却是一庞大的阵势,未得看清,幽冥将军已入阵而去。
进了阵内,只见这阵基却是森森白骨组成,耳旁似乎响起一阵阵鬼哭怪吟,那些骷髅一个个张牙舞爪,不断朝楚羽左右摇摆,却好象十分惧怕幽冥将军,直远远站定张开颌骨,似是十分愤怒,又像是大叫连连。
过了阵势,眼前却是一间石屋,幽冥将军带了楚羽进屋,一把甩到在地,冷笑说道:“你那师父,定也是个招摇撞骗之徒,不然怎么会有你这等窝囊弟子。”
楚羽闻言,强自忍怒,冷冷盯着幽冥将军,却不说话。
幽冥将军踌躇半晌,忽然低头说道:“你若不依我,便把你困在此地,永世不见天日。”
楚羽闻言,心中暗暗发休,想起在地洞之苦,不想今日又遭此景。只是当日还有大蟒相伴,今日却是如此一个邪恶之徒在一旁虎视耽耽,恍然里,竟不觉想起大蟒来,心中暗道:“也不知大蟒现在可好?”
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反而却想起大蟒,人类的心思,果然复杂奇妙。
幽冥将军见了楚羽之态,直以为楚羽害怕,说道:“怎么样,你可考虑清楚了?”
楚羽回过神来骂道:“你这黑毛畜生,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得逞。”
幽冥将军闻言大怒,正要作势欲打,半晌却停了下来,冷笑一声,出了门了。
楚羽抬眼去看石屋,只见四面俱石,屋内空无一物,运了仙力,朝墙壁打去,谁知竟是不动分毫,也不知这墙壁到底多厚,打了半晌,胸间竟隐隐做痛,只得停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了,暗自忖道:“师兄不见我回去,定要找上门来,却不知师兄是否能斗过这幽冥将军。”
一连几日,幽冥将军都不死心,日日来逼问楚羽,楚羽想到了了终会找上门来,竟慢慢放下心来,也不理会,幽冥将军见了,暗暗生疑。
这日,楚羽正在室内静修,忽然听见外面一声霹雳怒响,便是打斗之声不绝于耳,心中一喜,暗道:“天幸了了师兄终于找上门来。”侧耳去听,果听了了声音说道:“你若放了我那小师弟,今日便就此罢休,否则,必率正道之师,踏平你这将军府。”
又听幽冥将军说道:“想要人,也得看看有没有那本事。”
言罢,又是打斗之声,楚羽暗暗心惊,想到幽冥将军神通,不由替了了担心起来。
忽然外面又恢复寂静,楚羽正疑惑间,石门突然打开,幽冥将军闪了进来,一把抄起楚羽,气急败坏说道:“你那师兄可比你强多了。”
言罢走至石屋正壁,也不知哪里拍了一下,后墙上竟现出一条甬道,楚羽听了幽冥将军所言,暗暗心喜,忽见了这等情形,不由暗暗恼怒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发现。
幽冥将军携了楚羽进去,便又关上暗门,顿时甬道里一片黑暗。楚羽被幽冥将军半推半拽之间,竟直直走了下去,身在近旁,只闻自己砰砰心跳,却感觉不到幽冥将军呼吸之声。心里暗暗发寒:“这幽冥将军果然是一鬼物。”
忽然眼前一片光亮,原来已到了另一内室,楚羽一眼看去,四角分别站立一个青铜骷髅,手中各自捧着一颗夜明珠,这内室光亮正是从此而发。
幽冥将军带了楚羽走上前去,顺势便坐了下来,却见身子突然发起抖来,似是和了了苦斗受伤不轻,半晌忽然摘下衣甲,楚羽一眼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那幽冥将军也不知是何种鬼物,四肢和头颅均不是长在身上,而是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臂膀,脖颈和腰肢与身体相连之地都是一片空隙,好似是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吊了起来一样。直看得楚羽心中一阵发毛,只觉平生所见,惟有眼前之事最为新奇。
半晌,那幽冥将军忽然吐出一口黑水,状态更见委顿,楚羽暗道:“他受了伤,却不知我还能不能斗得过他。”
正思虑间,忽见幽冥将军眼中闪着妖邪的光芒朝自己看来。
楚羽见了那目光,忽然竟打了一个寒颤,只觉这目光似乎在诉说一种无穷的仇怨,片刻,也不知何故,竟明白了幽冥将军的心意。
耳听幽冥将军狞狰说道:“刚才我已经以通幽之术让你明白我的心意,如今我受了重伤,极需救助,你这仙骨内丹,正好大补,现在你便是要拜我为师,却也晚了。”
楚羽闻言一惊,未得反应,幽冥将军已带着一股浓重腥臭,扑身而来。
一惊之下,刚刚解开乾坤囊,幽冥将军之手已到脸旁,当下,再不顾其他,直直把乾坤囊朝幽冥将军脸上扔去。
幽冥将军并不躲闪,乾坤囊砸在脸上,便掉落于地,囊内物件都已摔了出来。幽冥将军之手却更近了几分。
楚羽急切之下,暗运仙力,一拳朝幽冥将军心口打去,这一拳带着他求生之能,倒也风起色变,加之幽冥将军重伤,竟把幽冥将军打得退后几步。
幽冥将军冷笑了声“好”,随即复扑身而来,楚羽仙力方尽,还未来得及换气,又见幽冥将军势来,不由双目一闭,长叹一声,暗道:“这鬼物竟如此厉害,重伤之下,我也讨不了好,今日定要丧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