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则
【原文】
掷“升官图”,所重在德,所忌在赃。何一登仕版,辄与之相反耶?
【原评】
江含徵曰:所重在德,不过是要赢几文钱耳!
沈契掌曰:仕版原与纸版不同!
【译文】
有一个游戏叫掷“升官图”,玩这个游戏重点在于品德修养,一定不能贪赃枉法。但是为什么一到了现实上的官场,这些游戏规则就全部相反了呢?
【评析】
掷“升官图”是种特别的游戏,玩这种游戏必须遵守平等的规则,而且参加的人都必须遵守游戏规则才能得到众人的认可,这样游戏方可继续。即所有参加游戏的人都必须遵循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在公平公正公开的情况下,才可以正常地进行游戏,违反规定的人则要退出游戏。
一到了现实上的官场规则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仅没有人遵循道德和法律的规定,反而流行阿谀奉承、不择手段的风气。一般只有欺善怕恶、贿赂上司的人才能当上高官,而遵法守纪、不同流合污的人反而总是被恶人栽赃陷害。有贪欲的人都想自己的官途顺畅,从而使用一些能让自己晋升得更快的非法手段。所以作者说,一到了现实上的官场,这些游戏规则就全部相反了。
第201则
【原文】
动物中有三教焉:蛟、龙、麟、凤之属,近于儒者也;猿、狐、鹤、鹿之属,近于仙者也;狮子、牯牛之属,近于释者也。
植物中有三教焉:竹、梧、兰、蕙之属,近于儒者也;蟠桃、老桂之属,近于仙者也;莲花、薝蔔之属,近于释者也。
【原评】
顾天石曰:请高唱《西厢》一句:一个通彻三教九流。
石天外曰:众人碌碌,动物中蜉蝣而已;世人峥嵘,植物中荆棘而已。
【译文】
每一个物种中都有三教,动物中的三教:蛟龙、麒麟、凤凰这一类动物是近乎于儒教子弟的;猿猴、狐狸、鹤、鹿这一类动物是近乎道教子弟的;狮子、牯牛这一类动物是近乎佛教子弟的。
植物中的三教:儒教包括竹子、梧桐、兰花、蕙草这一类植物;道教包括蟠桃、老桂这一类植物;佛教包括莲花、薝蔔这一类植物。
【评析】
由于人们的思想不同而出现了儒、释、道三教。人是世间最高级的动物,必须思考人生,寻求思想精神归宿,所以说它们的出现是自然天成的。
在以上一则文字中,作者认为动植中也有三教,虽然令人感觉到难以思量,但这并不是没有道理而言说的。在人类发展的进程中,人们赋予了动植物许多人类本身的思想和文化。所以自古以来都有很多关于动植物自身特征和习性的美好传说。
动物中的蛟、龙、麟、凤,被人们视为祥瑞,就好像温文儒雅的儒家一样;猿、狐、鹤、鹿,经常被人们赋予神秘与怪异事件即将来临的象征,就像追求修道成仙的道家一样;狮子是兽类中的君王,牯牛即是母牛或者已经被阉割的公牛,它们的共性即是断欲绝情,这些都是贪淫的想象,与佛家要求反对的事情一脉相承。
再或者像植物中竹、梧、兰、蕙一样,它们清高素丽,超脱自然,也好像儒家一样;蟠桃、老桂,它们年长寿高,形状奇特,就好像道教传说中的仙人一样,所以说它们是道家;莲花、薝蔔,它们色泽鲜亮洁净,经常被看做佛教的象征,所以作者把它们比作佛教。在这里,作者的比喻真可谓奇妙精准。
第202则
【原文】
佛氏云:“日月在须弥山腰。”果尔,则日月必是绕山横行而后可。苟有升有降,必为山巅所碍矣。又云:“地上有阿耨达池,其水四出,流入诸印度。”又云:“地轮之下为水轮,水轮之下为风轮,风轮之下为空轮。”余谓此皆喻言人身也。须弥山喻人首,日月喻两目,池水四出喻血脉流通,地轮喻此身,水为便溺,风为泄气。此下则无物也。
【原评】
释远峰曰:却被此公道破。
毕右万曰:乾坤交后,有三股大气:一呼吸,二盘旋,三升降。呼吸之气,在八卦为震、巽,在天地为风、雷,为海潮,在人身为鼻息;盘旋之气,在八卦为坎、离,在天地为日、月,在人身为两目,为指尖、发顶罗纹,在草木为树节、蕉心;升降之气,在八卦为艮、兑,在天地为山、泽,在人身为髓液便溺,为头颅、肚腹,在草木为花叶之萌、凋,为树梢之向天、树根之入地。知此,而寓言之出于二氏者,皆可类推而悟。
【译文】
佛家说:“在须弥山的山腰上有太阳和月亮。”假如真的如他们所说,那太阳和月亮就一定是要围绕着山横向运转的。因为如果有山的话那么它们升降时山巅一定会遮住。他们又说:“地上有阿耨达池,池中的水向四面八方流走,最终进入了印度的各地。”他们再说:“地轮之下是水轮,水轮之下是风轮,风轮之下是空轮。”我觉得这些都好似在比喻人的身体构造。人的头就好像须弥山一样,人的两只眼睛就好像日月一样;人流通的血脉就好像流向四面八方的池水一样,人的身体就好像地轮一样,人新陈代谢产生的废品就好像水一样,泄出来的气就好像风一样。如此,就没有什么了。
【评析】
对于自然中的事物佛教都有自己的解说,不管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佛教中人认为,世界的中心是须弥山,一切的天体都围绕它转。在它的四周,太阳、月亮、星星各寻其道。以上一则文字中,作者对此提出了质疑,他认为,假如真的如他们所说,那太阳和月亮就一定是要围绕着山横向运转的,否则它们升降时一定会被山巅遮住。
此外,还有“地轮之下是水轮,水轮之下是风轮,风轮之下是空轮”这样的说法。作者将其比喻为人的身体构造——人的头就好像须弥山一样,人的两只眼睛就好像日月一样,人流通的血脉就好像流向四面八方的池水一样,人的身体就好像地轮一样,人新陈代谢产生的废品就好像水一样,泄出来的气就好像风一样。这种比喻非常诙谐幽默,更加证明了佛教是人体小宇宙的说法。
第203则
【原文】
苏东坡和陶诗,尚遗数十首。予尝欲集坡句以补之,苦于韵之弗备而止。如《责子诗》中“不识六与七”、“但觅梨与栗”,“七”字与“栗”字,皆无其韵也。
【译文】
苏东坡写给陶渊明的诗中,没有完成的还有十首。我曾经想过学习苏东坡诗中的句子来补上那些空缺,但是因为诗韵不完整,所以很遗憾地没有做到。就像《责子诗》中说的一样,“不认识六与七”、“但觅梨与栗”,“七”字与“栗”字全部都不含有这个韵意。
【评析】
只有在灵感迸发时,才可以写出流芳后世的上乘诗作。这些诗词的原作陶渊明和苏东坡显然都是有感而发的,这其中表达了他们的真情实感,所以那些诗句才得以被后人传颂。而有些文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写出了长篇大论、无病呻吟的文章,这些作品即使令后人看到也觉得惋惜。
陶渊明隐居田园,他的心境平和安详。所以他写出来的诗作也是带有显著的个人特点,自然恬静、闲适质朴,令读者感到安宁神怡,不是一般的文人才子可以模仿出来的。苏东坡的人生波折流离,他经历过许多坎坷风雨,所以非常渴望回归自然,这是他与陶渊明的共同之处,所以他也能作出相近的诗作。
而作者只是作为一个局外的看客,就意图为他们的诗作加词造句,这样反而使那些未完成的诗作更加显得遗憾吧。
第204则
【原文】
予尝偶得句,亦殊可喜。惜无佳对,遂未成诗。其一为“枯叶带虫飞”,其一为“乡月大于城”。姑存之,以俟异日。
【译文】
在我的脑海里,曾经浮现一些佳句,这令我感到异常兴奋。但可惜的是,没有能对得上的好句子,所以结果都没有成诗。那些佳句中,其一是“枯叶带虫飞”,其一是“乡月大于城”。我暂且把它们记录在这里,等到某一日灵感突现的时候再来对。
【评析】
灵感都是在一瞬间迸发的,所以我们常在无意中感受到灵感的来临,也常在无意中发现它已经消逝了。灵感对于创作非常重要,有灵感时,文人才子可以挥手成章;没有灵感的时候,就算肚子里的墨水再多也无法成文。
以上一则文字中所指的“偶得佳句”时,那便是他出现灵感的时候。而“惜无佳对”时,那是他的灵感已经消失无踪了,对于文人来说,这种情况着实令其惋惜。但是历史上即使是一词半句都能流传千古的也很多,所以发生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作者的语句不足够惊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