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孟浩然的当天,李白就归心似箭地后程回安陆。他雇了一匹快马,路上不断的加鞭。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就披着一身风尘与夕阳的霞辉回到了安陆家中。
许氏夫人正挺着个大肚子在门前张望。他看见一个身骑快马的人滚鞍下马时,虽有满身尘土,也一下认出了是谁,不由喜出望外,迎上前去接过马鞭说:夫君辛苦了,妾身迎接你来了。
李白惊喜地说:娘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
许氏夫人笑了笑,神秘莫测地说:这就叫心灵感应。我的心告知我,是你要回来了。这是一句应口的调皮话与应酬话。其实自李白出游不久,她就天天黄昏都要在府门前守候。她明知十有八九是白搭,可还是不死心地去守候,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今天终于让她守候到了。
李白拍打完一身的尘土,高兴地走进门,略做梳洗之后就去上房拜见岳父岳母,呈上这次出游所写的诗稿。许员外仔细询问了女婿的活动口程,翻看着诗稿。他特别欣赏赠孟浩然的那两首,说诗句不是用笔墨写的,而是用纯真的友情写的,可作传世之作。言外之意是包含着他亲手挑选的上门女婿没挑错,将来就是做不了朝廷的栋梁,也是个名传四海的大诗人。
人夜,一轮明月斜照进窗口,照见了相拥相抱在一起的李白夫妻俩。许氏夫人像个小羊羔一样显得特别温存。李白抚摸着她隆起的肚子,喜不自禁地说:恭喜你,快要当妈妈了。许氏夫人满脸红晕,无比兴奋地说:也恭喜你快要当爹爹了。
是啊,我快要当爹爹了。李白在欣喜之余,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有满腹心事似的。
知夫莫如妻,细心的许氏夫人说:怎么,你又在为你的“安社稷,济苍生”的前程而发愁吗?
夫人,真是深知我心哟。
莫急,性急喝不得热稀饭。夫君你还很年轻,来日方长嘛。不管何时何地,妾身永远都是你的崇敬者和忠实的妻子。谢谢,谢谢!李白埋头狂热地亲吻着温柔的妻子。灭灯后,两个人紧紧地相依相偎,都有着久别胜新婚的感觉。
时间过得真快,李白在安陆一住就是十年。他由青年变成了嘴挂三绺青须的中年人了。这中间,许夫人先后生了一女一儿。女儿取名平阳,小名叫明月奴。儿子取名叫伯禽。儿女都长得酷像父亲,并且聪明伶俐,给了做父母的很多安慰与欢欣。不幸的是:许员外夫妇因年事已高,染上时疫,医治无效而相继去世。李白虽然两次都游历在外,闻讯后,立即千里奔丧,像个亲儿子一样,披麻戴孝,哭声哀哀地送老归山,葬进了许家祖坟。尽了女婿应尽的孝道。老两口去世不久,老家人许安也过世和安葬了。从此,许府门里就缺欠了安宁。这不是小俩口在闹什么矛盾,而是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许夫人的一个同祖父的堂兄叫许文炎,人称许大郎的,闹着要承继叔父家的家产。理由是堂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资格继承许家的遗产。
许老相国父子一生为官清廉,没有多少遗产,只有数十亩土地和三进大院的房产,外加一般人看不上的万卷藏书。许文炎对藏书没有兴趣,说那不能吃也不能喝,目光集中在土地和房产上。许氏夫人据理力争,理由为:她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李白是招上门的女婿,就是许门的儿子,就有继承的权利。许文炎蛮不讲理,说李白没有改姓许,平阳和伯禽也不姓许,就不是许家的人,因此不予承认。他欺负堂妹是个女流,人单势薄。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许淑为此气得心口疼,而得了病久治不愈。
李白外游归来,面对此事,虽然也很生气,何显得很旷达,他劝妻子说:我对钱财之事,向来看得很淡,都是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信奉的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对于你这个耍无赖的堂兄,咱们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我看你干脆就把我这个入赘女婿的身份变一变吧?
怎么个变法?
咱们干脆离开这个家,离开安陆,去另找个地方定居,就算你外嫁了我好吧?
你说得倒容易,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破家还值万贯哩。你是一个穷书生,穷布衣,另立个新家谈何容易?又不是吹糖人,吹口气就起来了。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连乞丐都有几个穷朋友嘛。
那你说咱们去哪儿?
李白这时想回西蜀老家。离家十二年了,父母恐怕都老得多了。携妻带子回乡,父母一定很高兴。可是又一一想自己还是个布衣身份,怎么有脸面见乡亲父老呢?还是再等一等吧。思来想去,李白想到了一个地方:去东鲁任城(今山东济宁市),那儿有孔巢父、韩准、裴政等五个朋友。他们会帮助我们安下个新家的。
那,好吧,我就听你的。
许氏夫人夫唱妇随地答应了出走。可是,一想起就要离开这个从小生于斯,长于斯三十多年的老家,不觉就热泪盈眶了。李白用手巾替妻子擦眼泪,极力安慰她说:娘子,这十年来你为我吃尽了苦头。我名为许家上门女婿,却名不符实地像个流浪汉长年在外浪游,很少归家,就是归家小住,也是好酒贪杯,经常长醉不醒。这个家,全靠你全力撑持,就是卖尽了你的金银首饰,也毫无怨言。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子汉,虽有千首诗篇,也换不回柴米油盐,真是有愧于你呀!
别说了,谁叫我是你的妻子?谁叫我们是恩爱夫妻呢?
夫人,我写有一首《赠内诗》,你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啦!妾身洗耳恭听。
李白当即在夫人耳边吟诵了起来:
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
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
许夫人听后嫣然一笑。这是李白在开玩笑,也是一种自责。把他比作后周时的太常周泽。周泽天天在皇宫中值夜,让妻子夜夜在家中独守空房。许氏夫人说:夫君,我为李白妇并不后悔。你长年在外四方游历是为了行万里路拜万人师;是为了搜寻写诗的材料,你爱好喝酒是把酒当作了诗的发酵的引子。喝的酒越多,写的诗就越多,你就越加名扬天。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开眼,让伯乐发现你这匹千里马。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夫人也。李白得到妻子如此大的安慰与支持,连喝酒成瘾的坏习惯也引不起妻子的反感,真是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他激动得一把抱起妻子来在屋中转了一大圈。
别疯了,小心叫儿女看见。
看见怕啥?我就是要叫儿女知道,我是多么地喜爱他们的妈妈嘛。
夫妻俩会心地一笑,取得了共识。第二天李白就找许大郎交谈,提出许家的一切财产他都不要,只要全部藏书,以及妻儿随身的行李就行了。
许文炎为人刁钻,这次无理强争叔父家产的理由和底气都不足,只想到胡搅蛮缠能分到一半就心满意足了。而今竟然能全部获得,真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不由良心发现地倒不好意思地说:多谢老弟慷慨,这,这咋行呢?你和妹子一家人还要生活,我看还是二一添作五吧。
不用了,不用了。俗话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人都有一双手,不光有一一张嘴。我和你妹子离开许家后是饿不死的。
那——许文炎红着个脸,一时羞愧得无话可说了。
很快,李白就带着全家和书童丹朱、了鬟荷香,以及儿大车书籍,东迁到东鲁任城。他在孔巢父等友人的帮助下在城内的一条僻静小巷内购置了一个小院干主了下来。
进门第一天,李白夫妻二人又在院中裁了一棵李树,用以代替他们在安陆许府定情时栽下的那棵不能搬走的李树。
丹朱与荷香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两个人又相爱。李白为他们撮合,结成了小夫妻。许氏夫人拔下头上的一支金钗变卖了二再两银子交与小夫妻,在城内开了个杂货店,另立门户。
丹朱与荷香早就互相爱慕,如今双双结束了奴仆的生活,对两个老主人感恩不尽。虽说独立门户了,小俩口还不时地去主人处问寒问暧,照顾平阳和伯禽两个小主人。两个家庭常来常往互通有无。以后,虽然荷香有了变化,但丹朱却对老主人—直忠心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