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望下,马路上的车辆行人都成了流动的微缩景观,他还是看得出车流中增多的豪华漂亮车型,连个头比普通车长了一倍的房车也过去不止一辆,这个城市里有钱的人越来越多,本来他就可以跻身于名车族的行列,片子遇到的意外,使他的美梦落空,车子房子的升级换代只能暂时中止,真心相恋的菁菁远走高飞,望着熙熙捵攘的街景,他顾影自怜,又于心不甘,他这个年纪的,上富豪排行榜的也有了,他怎么就不能,他诗读得不多,有一首倒在他脑子里留了画面: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在这转型时代的竞技场上,他才刚刚升空呢。片子卖不出,不等于就此报废,它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损失是暂时的,关键是缺周转的资金。银行这扇门眼下不会再为他打开,他现在需要开辟新的门路。
手机方才响过,他掏出一看,是老爸,对这个老头子,他相当失望,摇旗吶喊了大半辈子,什么最高出镜率奖,都是些虚名,临到节骨眼上,谁也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他也就不敢大声哼哼,他又来电说什么,提几条修修补补的意见,又有啥用,临了说不定又是白搭,他实在没有兴趣回老头子的电话。
把手机塞回口袋,手机又响,掏出来再看,还是老头子,追得这么紧,什么事啊!
当他听明白老头子说到与杜道一交谈的事,情绪一下由冰点上升到沸点广老爸,我今晚回家一趟,听你当面详细谈。那边问他是不是回家吃晚饭,他说不用了。他和沙菲菲还有个约会。
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扩散性思维,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帝王戏一触礁,他就想到了沙菲菲那部风靡一时的小说,第三者,一夜情,网络恋,性高潮,时尚的玩意儿应有尽有,改编成几十集情爱戏,绝对有卖点,沙菲菲小说走红,又出了写真集,锦上添花,身价百倍,漂洋过海,行踪无定,见她一面也难,他长途短途,打了靠十个电话,才把这个红人寻着,算是给他面子,答应今晚见一次。他说了家咖啡店,那边回答,我才从国外归来,要在家里歇歇,就到我家里来吧。
这个安排很意外,蓝时英顿时想入非非,这个沙妹妹的情人不断升级换代,竟不忘记他,还要给他一次机会不成。选进沙菲菲写真集的一幅作品浮现眼前,女人仰卧在紫红床单上,窗口斜射进来的一抹金色阳光,披洒在她苗条的身躯上,雪白的肌肤泛着迷幻的光彩,高耸的乳峰透露着朝霞般的橙红,那是阳光和鲜红乳晕交融的结果。一只曲起的大腿,遮住微微突起的小腹和小腹下茂密的黑色丛林,脸扭向内侧,你无法一窥女人的真容,但从肩上泻下的黑瀑般的秀发,却留给你无尽的想象。
蓝时英的小车停在花园新村一栋小高层楼前,熟门熟路,在四楼十一号门前,像以往一样轻轻按响门铃,开门的男人,竟是冷热,他傻愣了一下,迅即漾出笑容,这个撬棒,勾搭女人的本领倒是不小啊,可他说出的话却热络得很。冷博士,最近有什么大作啊?
冷热的回答却不太客气,你没上网吗?
哪有空啊!冷热对他妈妈落选幸灾乐祸写的那篇狗屁文章,他早看到,可佯作不知。
沙菲菲这时从卧室姗姗而出,还是一件半透明的白色露背衫,隐在里面的颠悠悠的乳房,撑得高高的衫子,凸露出两颗圆圆的乳晕,比定格在写生作品上的增添鲜活的灵气,印在画册上的写真都能让男人心乱神迷,活鲜鲜的人若不能让男人心乱神迷,这个女人还能算女人吗,先这么撩拨一下,她才开口说话,蓝总,无事不登三宝殿,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啊?
蓝时英心里骂了句,真他妈的,这女人跟我打起官腔来了,碍着冷热在旁,他表现得相当谦和,菲菲,你猜对了,找你是有好事啊!
啊哟,快请坐,蓝总什么好事想到了我啊?
我们公司要搞一部大制作,我第一个想到了你那部小说。沙菲菲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瞟了对方一眼,第一个不对吧,找我谈这部小说改编的,你不知是第几家了。
蓝时英没有被对方的得意压倒,我们可不是随便谈谈,我们是大公司,做了市场调查,具体操作都有一套规划,能够保证让这个戏红遍大半个中国。
沙菲菲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样的话已经吊不起她的胃口,什么红遍大半个中国,稀奇死了,我不已经红遍大半个中国了,这还是说得谦虚点,我告诉你,好莱坞的一个大片商也要买我的海外版权呢。
真的?蓝时英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炒作的题材。
沙菲菲却故意把话岔开,蓝总的帝王戏碰到麻烦了吧?
蓝时英不想谈论这个话题,麻烦有一点,不过是暂时的。
沙菲菲却不放过这个话题,这个戏让你赔得不轻吧?
蓝时英轻描淡写说,有赚有赔是常事,哪有只赚不赔的生意。沙菲菲淡淡一笑,堤内损失堤外补,在我这部小说上打主意啦?
生意场上,买卖双方要的是旗鼓相当,一方过分有求于另一方,谈判就艰难,蓝时英自然不甘被置于弱势一方,菲菲,你这部小说,真正要家喻户晓,泊孺皆知,还得依靠电视剧的热播,好莱坞有意买版权,这有轰动效应,可以大炒一把,现在凡是洋人看中的东西,行情都火暴,借这股西风,你的书一定卖得更火,我们的电视剧也能未播先热。那时你菲菲小姐就成了公众偶像,走到哪里,追星族就追你到哪里。
沙菲菲向往这个场面已久,她今天也算红得可以了,可在五星级酒店用餐,高档商场购物,从没被人认出拥上来拿着本子请她签名,好莱坞买版权的信息传开去,电视剧播开去,蓝时英描绘的图景,就会在面前出现,她对蓝时英的说辞有了兴趣,蓝总,你打算怎么摆弄我这部小说?
蓝时英加重语气,多加佐料,搞它六十集。赶在好莱坞前头,让它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
沙菲菲转脸问冷热,博士,说说你的高见。
你怎么操作?冷热不冷不热地盯着蓝时英。
蓝时英不假思索,先把好莱坞买版权的信息透出去,出什么价,也是人们关心的。
沙菲菲心里嘀咕,冷热海外好友答应从中牵手的那家公司,还是个意向,出的价倒是不低,蓝总,说出来吓你一跳。
蓝时英身子前倾,我知道美国人出手阔绰,多少?
沙菲菲引而不发,这是一个业务秘密,先说说你怎么做电视剧。
蓝时英把手一摊,两个方案,一是你亲自动手改编,一是我们买下版权另外找人改编,由你任择一个。
沙菲菲直截了当,你给什么价?
蓝时英看出这个女人的胃口已经今非昔比,临时放大了价码说,由你亲自改编,每集一万,如果能编成六十集,就是六十万,如果我们买版权,那就三十万,我这开的都是市场的最高价。
沙菲菲一脸的不屑,你知道好莱坞给我多少?
多少,一百万?
沙菲菲的想象力张开翅膀,一百二十万!
人民币还是美元?
沙菲菲意识到说豁了口,豁就豁吧,瞧你说的,老美会付你人民帀?
哟!蓝时英作吃惊状,国内一个文坛大佬,一本书版税炒到一百二十万,是人民帀,你卖一百二十万美元,把这个价码透出去,你的书会掀起一个热销新高潮。
这可不就让你拣了个便宜!冷热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蓝时英装作不懂,此话怎讲?
菲菲的书一火,你拍电视就不愁没人投资啦。
那倒也是,不过我也得把全部资金投进去,这事我们双方得通力合作,把它做上去。
沙菲菲却不离主题,你的付款方式呢?
蓝时英看着沙菲菲的面孔回答道,买版权,签约时一次付清。改编,签约时付一半,投拍时付另一半。
沙菲菲点了一句,是税后吧?
蓝时英毫不含糊,可以。
那行啊。沙菲菲顺水推舟,今天就谈个意向吧,这事由我的高级顾问冷博士和你再具体谈。说到这她像有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啊哟,怠慢蓝总了,保姆放假,我还没给你倒茶呢。说着做着起身的样子。
蓝时英摆手,起身离座,心里暗骂这个女人不是玩意,离开了保姆,连个茶都不能动手倒啦,这人还没富到贵族份上,贵族架子倒端起来了,已经是晚餐时候,连个客气话也没有,这才多少日子,拍那幅写真时那副讨人欢心的媚态还隐隐犹在眼前呢,一定是看到他栽倒在帝王戏上了,才有今晚这副嘴脸。不过他对这场交易充满希望,告辞的时候,他不看冷热,丢下话说,菲菲,你考虑好后,给我一个电话。他掏出一张名片这上面是我公司新的电话。
沙菲菲扫了名片一眼,蓝总公司挪窝啦?
蓝时英当然不能让她看出是付不出高价房租而挪窝,反正这个女人也不会来查看,便信口说道,老地方施展不开,你看看我的新窝,对我们的合作就信心百倍啦。
蓝时英下楼钻进还有六成新的奥迪,肚里也跟启动的车子一样咕咕叫起来。进了宁园家中,他朝彩娣嚷着,有什么好吃的啊?
蓝天霖迎了上来,怎么忙到这会还没吃饭?
蓝时英在沙发上靠了下来,还不是公司的事,全靠自己打拼,哪能优哉游哉一切定时啊。
彩娣动作麻利,很快就端上两菜一汤,蓝时英一看,红烧明虾,番茄炒蛋,冬瓜火腿汤,都是自己最喜欢吃的,狼吞虎咽,胃口大开,一顿饱餐后,不见老妈出来,便很奇怪,老妈呢?选都选下去了,学校里还有什么好忙的啊!
蓝天霖告诉他,你妈到美容店按摩去了。
好事啊!蓝时英高兴,老妈总算想通,开始痛痛快快享受生活了,他把脸转向蓝天霖,老爸,怎么不跟妈一起去啊,整天忙着当评委出镜头累不累,也好去放松放松啦。
蓝天霖一脸严肃广别打岔了,我们现在谈正事。
蓝时英正是奔正事才来的,立马把屁股移回沙发,老爸,我现在有了一个非常棒的题材,准能一炮打响,缺的就是资金,这个杜道一能够拿出多少钱?
蓝天霖说我把线接上了,能拿到多少资金,就看你上门如何施展你的本领了。
蓝时英清楚,投入得有产出,杜道一这样的老板精得很,平白无故地找上门,让他掏钱,他又不懂戏,不怕钱打了水漂?怎样说动这个老板把成功的概率提高呢?
杜道一还要出传记。
是吗?蓝时英双手击掌,有门,这家伙患上出镜饥渴症,这就好办,以他做原型拍二十集电视剧,他不就有兴趣投资了?
蓝天霖点头,儿子脑筋动得快,是个好点子,可是,传记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好办!蓝时英兴奋,我全部包揽,先做电视剧,电视剧热播了再出书。他拿出几百万,就是收不回投资,买个名也值了,做一次广告,也不止这点钱呢!
蓝天霖手拍额头,我怎么就没想这一层。
蓝时英来了劲儿,老爸,摇笔杆子你神,做布场,就得看我的。我这就去见杜道一。
蒋远帆恰好此时进门,儿子这么风风火火去哪啊?
蓝时英顾不得欣赏老妈变得光鲜的脸蛋,丢了句让老爸给你说吧,就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