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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听叔文东宫论道

在众多关注新晋进士的目光中,便有太子侍读王叔文。

王叔文曾任苏州司功,以擅长围棋入选为太子侍读。其人博学广闻,长于谋划决断,素怀治国平天下之大愿,时常在太子李诵面前诉说民间疾苦,深得太子信任。由于德宗皇帝多疑,王叔文时常劝导太子时时示弱,事事示忠,以保东宫之位。而王叔文则交通内外,于不动声色之间考察贤良,笼络志士,一旦皇位更迭,便可大展宏图。因此,刘禹锡出现在王叔文的视线中,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与刘禹锡同年登进士第的共有三十二人,其中便有一人与王叔文亲善,此人正是柳宗元。禹锡初到长安时便听说柳宗元之名,所憾迟迟不得相见,直到擢进士敕下,三十二人金殿面圣,方获相晤。同年之友相亲本为唐时惯例,两人互有仰慕,诗艺不分伯仲,志向趣味相类,大有相见恨晚之叹,因此三十二人中,唯刘、柳二人最为亲密。

柳宗元去谒王叔文时,将此事告知。王叔文正愁无人从中串联,不由大喜,但叔文行事一向谨慎,遂命宗元打探禹锡对朝局的看法,代为了解禹锡的政治倾向。

刘禹锡两科登第之后,着实度过了一段风光无两的时光。四方贺喜之宾纷至沓来,满朝贵臣亦有贺礼相赠。但于禹锡内心而言,虽连登两科,但仍有遗憾之处。

从李绛的身上,禹锡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学识还有未足之处。李绛于贞元八年(792)进士及第,贞元九年与禹锡同登博学鸿词科,且李绛所中“甲科”,特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而禹锡所中乃次等,仅予以出身,未能授予官职,仍需参加吏部拔萃科考试。禹锡并非与人攀比之辈,从朋友的腾达中,他所收获更多的是鼓励与鞭策,是看破眼前浮华的犀利目光。

眼见贺喜之宾中酒肉之徒渐多,禹锡有意闭门谢客,果然不多时日,便得清静。恰于此时,平定建中之乱、奉迎德宗还朝的大唐功勋李晟物故,百官至府吊唁,新科进士亦同在列。祭拜之事,无多赘言,礼仪尽毕,柳宗元与刘禹锡在灵堂外相遇,方得相互言语。

因李晟之故,二人言谈皆有哀意。李晟因建中巨功,诏拜司徒,兼中书令、三方雄镇节度使,晋爵西平郡王,御赐上第上田及林园,又有纪功碑立于东渭桥,可谓荣极人臣。奈何自古功臣多遭忌,贞元三年(787)后,李晟正拜太尉、中书令,但被剥夺兵权,除朝谒外无所事事,一言一行均在北司掌握之中,碌碌苟延而已。

刘、柳二人方中进士,本应是踌躇满志之时,但在李晟灵堂外,不免说些李晟故事,二人又同有持盈之叹。步谈间,李晟庭院中一尊欹器拦在面前。欹器本为上古之人灌溉汲引之器,孔子观周庙时,曾见到此物,知其“满则覆,虚则欹,中则正”,后引为礼器。

宗元心机一动,指着欹器,略有感慨:“不知太尉每日漫步庭中,见此欹器,心中作何感想?”

禹锡见此物,略加沉思,慨然吟道:

秦国功成思税驾,晋臣名遂叹危机。

无因上蔡牵黄犬,愿作丹徒一布衣。

——《题欹器图》

宗元复问:“兄台此诗何解?”

禹锡手抚欹器,答道:“李太尉功不可谓不高,然几近于不克自全,是自古功臣之宿命也。当年李斯辅佐秦始皇统一天下,权倾朝野,正思车同轨、书同文、度同衡、钱同制之时,谁料遭赵高谋害,被夷灭三族。史传李斯父子被押于狱中时,李斯回想一生经历,谓其子曰:‘吾欲与汝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父子抱头痛哭。而东晋时刘毅少年起义,平灭诸桓,屡建奇功,然而一朝自满,败于卢循,于是功臣亦作逆谋,事败身死。诸葛长民尝从刘毅起义,多作富贵之谋,闻其死,知自己亦难逃干系,遂叹道:‘贫贱常思富贵,富贵必履危机。今日为丹徒布衣,岂可得也?’向此二人,皆起于草莽,成不世之功,然最终死于非命,不正如眼前这座欹器一样,装满了功劳,而遭倾覆之祸吗?李太尉于庭院中置此物,应有悔意啊!”

此中典故,柳宗元自然明了,所问乃故意为之,意在试探刘禹锡在面对鸟尽弓藏的悲剧时,究竟会是何样态度,于是再问:“以兄台所见,有前车之鉴在此,我等官场新秀当如何自处?”

一提此言,刘禹锡仿佛脱胎换骨,目中哀伤尽褪,决然而应:“为人臣者,文死谏,武死战,如此而已,岂能因担忧自身安危而昏庸度日?有忠言而不进,临大义而逡巡,是有负于圣恩也!至于以直谏获罪、因功高遭忌,乃无人敢谏议、无人能立功之故耳,倘使朝野上下人人敢于进谏,文武百官人人皆可功勋,则圣聪益明、圣恩愈厚,何由可虑?观贞观、开元之治,莫不如是!”

柳宗元面露喜色,赞道:“梦得兄微言大义,激奋人心,闻君良言,真乃知己,日后宦海浮沉,唯望与君联翩,共辅圣主!”

禹锡忙拜谢回礼:“贤弟赞之过甚矣!你我置身乱世,建功立业,只待朝夕。方才所言,宜记于心而恒于行,不宜煊赫于言、铺张于外。”

二人又有片刻交谈,方才离去。柳宗元急赴王叔文处,将今日李晟灵堂外二人对话原番转述,王叔文听后,再想起权德舆曾言“禹锡有宰相器”,自此认定刘禹锡乃可用之大才。

柳宗元见王叔文频频点头,于是问道:“可否引梦得来与侍读相见?”

王叔文沉思片刻,摇头道:“却不着急!刘梦得出言豪壮,但不知临事之时可有决断,亦不知诗文制艺之外可有本领,仍待观察。不过你们为同年进士,可以多加交往,以结其心。当今圣上春秋鼎盛,龙体康健,我等来日方长,若刘梦得果然器堪大用,再见不迟!”

柳宗元欣然而归。不数日,刘禹锡向众人辞别,归家省亲。

刘母卢氏自江南还居洛阳,仍居于都昌里卢氏祖宅。禹锡登第喜讯传来,举族上下一片欢腾,日夜盼望禹锡归省。及至禹锡到达洛阳,满城豪杰无不登门拜贺。一连数日,宾客盈门,贺笺积尺。

刘母每日迎送宾客,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心中却有块垒。自古父母之心,莫过于开枝散叶,延续香火。禹锡已二十二岁,功名初成,婚娶之事却无眉目,刘母在洛阳遍访名门望族,只为寻得可与禹锡匹配之女子。怎奈缘分未到,刘母纵然着急,终无所获。

其时在洛望族之中,范阳卢氏与河东裴氏素来交好。禹锡归省乃卢氏喜事,裴氏族人自然不免登门道谢。为示两家关系亲密,刘母命家人专设宴席,令两家子弟可以沟通情感,以备相互汲引。

卢氏族中除刘母外,还有刘母的兄弟卢璠、卢顼,裴氏族中则有裴佶、裴武等人。在两家众位长辈面前,刘禹锡诗文应答流利得体,深受嘉许,又得许多溢美之词。酒过数巡,刘母又提起为禹锡选亲之事,欲托裴家兄弟加以关照。

闻听刘母愁虑,裴佶心思大动,向刘母建言:“刘夫人家有宝驹初放光华,天下女子谁不向往?卢、裴两家世代友好,常常联姻,只是最近三十年来天下纷乱,子弟流散,未再结有秦晋之好。所幸天下稍安,我族子弟归于洛阳者不在少数,待嫁之女亦有数人,若夫人不弃,何不于裴氏门中择一女子为媳,以令两家再结良缘?”

刘母正是求之不得,忙问道:“如此甚好!不知尊家哪位良子可嫁与梦得婚配?”

裴佶、裴武低头耳语商量一番,便有了人选,于是裴武应道:“不瞒夫人,我家有一侄女,名雅卿,双十嘉龄,容貌端丽,知书达理。其父裴式,与我弟裴度乃从兄弟,在江南从事航运,家资甚丰,只是没有功名。近日裴式遣雅卿归洛侍奉家庙,又有手书托在下为雅卿觅一良婿,如此说来,岂非天赐的一段好姻缘?”

卢璠大喜:“我亦闻此女!当年我与裴度在刘公幕府共事时,他常夸此侄女娴雅恭顺。虽说门第稍有不同,但若能与梦得匹配,也必为天作之合!”

刘母脸上多日愁云一扫而光,当即应下婚事。禹锡一向孝顺,见母亲得偿所愿,亦自欢喜。翌日,刘母便遣仆人送去聘礼,两家议定了日程,各自筹备开来。望族联姻,婚礼奢华之状不需备述。卢、裴两家再度联姻之事,一时传为洛中美谈。

刘禹锡与裴雅卿在洛阳成婚之后,夫妻二人共往埇桥拜望刘绪。自从担任浙西盐铁转运副使、殿中侍御史之后,刘绪自知仕途荣宠已极,全部的心愿便集中于独子刘禹锡身上。禹锡自长安启程省亲之时,权德舆曾亲往送别,后深有感触,便作一首《送刘秀才登科后侍从赴东京觐省序》飞书刘绪,文中回忆与刘绪父子昔年交往,盛赞刘绪教子有方,断言禹锡必有光明前程。后月余,妻子卢氏又从洛阳捎来书信,将禹锡娶裴氏雅卿为妻之事备说端详。眼见禹锡立业成家,刘绪可谓无复他求,只日夜盼望儿子媳妇跪拜面前。

禹锡夫妇来到埇桥,先拜过刘绪,又往刘家亲朋好友处拜望一番,待人情事毕,便已近年末。禹锡心中挂念后年吏部拔萃科的考试,即向刘绪辞行。临行前夜,父子二人秉烛长谈。刘绪年事已高,埇桥距京师山高水长,往来不易,此番谈话,父子各怀忧伤,却无以言表,只将一腔亲情,付与家国之论。

刘绪为人之父,又久经官场,相较刘母更多关注禹锡仕途前程。虽然刘绪久居江南,不谙长安世故,但从朝廷征发调令的轻重缓急之中,却可窥见天下大势。以禹锡之才华,后年吏部拔萃科中得授官职乃意料中事,刘绪只怕禹锡甫登官场,失察于大势,遭风摧秀木之灾,因而于晃晃烛火下,谆谆嘱咐:“禹锡吾儿,汝父已老,不复为汝劈山架桥矣,却有数言,若吾儿长记于心,或可裨益决断,或可避险救困。”

禹锡望父亲神色凝重,忙跪于堂中,恭聆教诲。刘绪接道:“今日只有你我父子二人,便说些不可为外人道之语。方今天下皇威不振,州道节度使往往不奉朝令,相互攻伐致使生灵涂炭,百姓流离,种种惨状,吾儿往来长安道路之上必有亲见。有识之士,莫不痛心疾首,有志之士,莫不誓言匡扶。只是几十年来,朝廷屡发大军征讨,却往往无功而返,贼寇愈伐愈强,愈伐愈众,甚至伐寇之臣养寇自重,伐寇之师自成割据,岂无由哉?人言‘知子莫若父’,吾儿素怀经邦济世之心,为父知之。只是天下事务纷繁万端,若不能厘清头绪,抓住关键,即使有朝一日入朝拜相,只恐为人言所左右,碌碌终日而实无建树。”

禹锡在长安时,格外留意时事舆论,往往与人陷入一事一物的纠缠辩论之中,而一事尚未及辩明,另一事甚至几事又已发生,禹锡因而常生感叹,若朝堂上亦如此,即使满朝皆为死谏之忠臣,只怕人人以直相逼,日日有人撞死,人主枉担害贤之名,依旧不明何为治理之道。听父亲说及,禹锡更欲闻之。

“今上好疑多忌,士林已有公论,虽无明言,人谁不知?依为父愚见,此朝定无澄清玉宇之望。吾儿虽登科第,恐仍需耐心等待,以俟明主。”

“父亲要我等待?”禹锡原本踌躇满志,急欲速进,唯恐朝夕之间居于人后。

“正是!”刘绪强调,“‘晋臣名遂叹危机’,此非吾儿之诗乎?吾儿虽薄有才名,然而治国理政经验不足,急求富贵,必然投靠权要。当此主上昏庸之朝,常居权要者必奸佞媚上,如裴延龄之流。一旦皇恩有变,或新主登基,安得苟活?”

禹锡绝不愿与裴延龄之辈同流合污,于是问:“依父亲之见,儿当如何?”

“后年吏部拔萃科,可谓重之又重!吾闻当今太子贤良方正,有中兴之夙愿,有养晦之韬略,有敬贤之恳诚,更有容人之雅量。他日一旦龙飞九天,必为一代圣主。按大唐规制,吏部拔萃科中试者往往授太子校书,太子身边贤士极多,吾儿若得与太子亲近,必有大益。”

“我若不中,又当如何?”

“若不中吏部拔萃科,亦无大碍。”刘绪并未将刘禹锡的未来限定在一条道路上,“若无缘得中,吾儿亦可择一方镇贤臣,从事其幕府,学习盐铁、行军事务,亦可成就功名。”

“从事幕府?”刘禹锡两登科第后,虽然在一些来贺忠臣面前表露了愿为幕府的意愿,但多为场面应酬之语,从禹锡内心而言,仕途一片光明,何须为幕府刀笔小吏?

刘绪察觉了禹锡略显轻蔑失望的语气,淡笑道:“你少年得意,不以幕府为取士正道,其实大谬矣!你在京城辗转数载,定知京城出名不易,求官极难,天下才士不欲趋炎附势者纷纷云集明藩幕府,待功勋等身,再入庙堂。且不说别人,只说淮南杜公,当年科场登第后,长年在刘府公幕府从事,习得刘公理财之道,如今为朝廷倚重,为一方重臣。你舅舅卢徴亦是幕府出身,如今官居刺史,封在近畿。再如老父,以浙西从事本府就加盐铁转运副使,转殿中侍御史。有吾等先例,梦得必不可轻视幕府!万一时运所至,切勿坐失良机。”

刘禹锡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刘绪亦不多纠缠于此,继续说道:“无论在京城或是在藩镇,吾儿若想有朝一日立下再造乾坤之功,有两件事必要加以详察。其一为盐铁之利,其二为治军之权。无论何时何地,此二者为解决一切军国事务的根本所在。”

“请父亲为我细言!”

“为父在江南为官近三十年,常年与盐铁转运打交道。无论是当初平定安史之乱,还是近年的内外征伐,朝廷之所以能在战之不胜的情况下岿然不倒,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朝廷手中掌握的盐铁税赋比叛贼们多。安史逆贼以数镇之钱粮,欲养攻略天下之雄兵,可谓自不量力。甚至可以说,朝廷不是打败了叛贼,而是熬死了叛贼。以这个观点来看如今的藩镇,他们小心翼翼地守着一方领地,并无鲸吞天下的野心,其兵员并未超过本地钱粮的承受能力,因此才能够长期与朝廷周旋。”

禹锡却有疑惑,问道:“但是,朝廷可以数路大军并发,以众击寡,为何不见藩镇叛逆伏诛?”

“这便是掌握军权的重要性所在了!叛军以一镇之兵,按说绝不可能与朝廷抗衡,奈何朝廷黯弱,平叛只能以归顺之藩镇讨伐叛逆之藩镇,几路大军各怀心思,只思保存实力,不能合力进击,使叛逆可以从容应对,各个击破。试想,若各镇军队均由朝廷统一调遣,只奉朝廷将令,何由叛逆不破?”

“言之有理!”刘禹锡闻父亲言,如饮醴酪。

“收军权是一项大工程,不仅旷日持久,更需朝廷自身有强硬的支撑。”

“禁军!要靠禁军!”禹锡不禁呼喊。

“不错,关键正是禁军!”刘绪猛地一掌拍在桌上,“禁军拱卫京畿,理应由圣上本人亲自统领。我朝禁军原为南衙诸军,自建中之变后,神策军因护驾回京有功,擢为禁军。圣上昏聩,竟以宦官统领禁军,使神策军迅速堕落腐化,几无战力,却成京畿祸患。志士若有所图,必先从夺取军权、改造神策军下手。”

“那么,如何才能夺取军权呢?”刘禹锡进一步问道。

“呵呵,这又要说回到盐铁之利了。只有将盐铁之利牢牢地掌握在手里,朝廷才有能力在中外众臣中纵横捭阖,邀买人心,为我所用。须知世风日下之时,人皆重利,此乃常情,重利者非恶人也,可用之以其道也。若得人心所向,则神策军权可取,诸镇军权,亦可徐徐图之。而反过来看,只要军权在握,则利权更加稳固,如此,则世道相异,先贤治世之法可以施行,再蹈盛世之途矣。”

禹锡闻言,兴奋之情难掩于面,对父亲施礼谢道:“多谢父亲教诲!为儿今日方知,欲平天下,所持重者乃利权与军权,两者一而二,二而一,不可偏废。难怪父亲望我多加历练治军和盐铁事务,今反躬自省,二者绝非只知吟诗作赋的一介书生可以胜任。不过,若要如父亲所言,无论收利权还是收军权,都无法绕过宦官这道坎。只是今上对宦官纵容无度,信赖有加,看来,确实要等新君即位,才能有制衡宦官、褫夺其军权的希望了。”

刘绪见禹锡豁然开朗,心中十分满意,又鼓励道:“吾儿天赋雄厚,又兼勤奋努力,所成功名必不止于社稷。为父所忧虑者,唯吾儿仕途太顺,未经挫折而失兢惕之心,官场险恶啊!”

禹锡聪慧,何尝不知此理?为令父亲放心,禹锡说起月前从洛阳乘舟沿淮河东行时的见闻:

“淮河波长,水路遥遥,儿常与船工交谈,船工对儿说起之前亲身经历的一个故事。有一年,淮河水大浪急,但是他们的船却有些破损,可因转运期限不可拖延,只能等回来后再修补。于是一路之上,他们用破衣、棉絮堵住船底的漏洞,用泥灰加固修补过的地方,又用斗不停地将渗入的水倒出,其他船工要是懈怠了,船老大亲自动手。为了保证安全,他们晚上保持警惕,白天勤加维护,遇到雾霾天气宁可停下等待天晴,风向异常就赶紧停船避险。一路上如此战战兢兢,终于到了淮阴。这个时候,船工们终于松了一口气,都去逛热闹集市了,晚上也都睡得踏实安稳,谁知到夜晚,船底破损的地方被渐渐浸湿,泥灰溃散了,棉絮被冲走,水从船底喷涌进来,而众人直到水淹了床才发觉,仓促惊愕互相呼喊,慌乱之中急忙逃命,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不容易逃上岸,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清楚,船便已沉了下去,坍塌在泥沙之中,再也无力挽救了。”

“可悲,可叹哪!”刘绪连连摇头,遂问,“吾儿从此事中有何感悟?”

“儿闻此故事,曾作一文以记之。”禹锡拿出行卷,翻至《儆舟》一篇,为父亲念道:

……向予兢惕也,汨洪涟而无害。今予宴安也,蹈常流而致危。畏之途果无常所哉!不生于所畏而生于所易也。是以越子膝行吴君忽,晋宣尸居魏臣怠,白公厉剑子西哂,李园养士春申易,至于覆国夷族,不可儆哉?呜呼!福,祸之胚胎也,其动甚微;倚,伏之矛楯也,其理甚明。困而后儆,斯弗及已!

“好!”刘绪听完禹锡的感触,心中已获宽慰,“勾践跪奉夫差而令夫差疏忽,最终灭吴;司马懿假病骗得曹爽大意,二子临朝;子西不信白公胜砺剑直言而哂之,果遭刺杀;春申君对李园养士不以为意,死于非命。吾儿倘可从此四例中体察到逆境中须忍辱示弱、顺境中应常持警惕之理,则为父再无所虑矣!”

父子二人又说些体己话语,不觉天已微亮,禹锡稍事休息,便登路程。贞元十年(794)春,刘禹锡离开埇桥,至长安途经洛阳时,又陪伴母亲一些时日后,西入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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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说人死不能复生她莫悠悠不但活回来了,而且活得风生水起欧阳子衿看着这个酷似他已经死了三年的前妻的女人心里百味杂陈是老天垂怜,还是他开的另一个玩笑?但悠悠却没想到,三年没见,他竟然会变成这样,这不就是活脱脱另外一个秦晟么曾经那个站在云端的欧阳子衿,何以如今身处泥沼,为她?还是为谁?当一切大白于天下之后,有太多羁绊的他们,要分还是要和?他们早已经冷却的心,还能经过拥抱温暖起来么谁说市委书记的公子就算梅开三度也一定要娶漂亮能干,还要身材好的女人他不但要娶一个二婚的女人,还要连她的孩子一起娶了,反正都是他的“爸爸,你要先酱酱,然后再酿酿,保证妈妈一定会乖乖听话的”小凡凡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挡住小嘴,传授对付女人的妙方欧阳子衿哭笑不得,酱酱是什么,酿酿又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已经惨到要靠个毛头小子教他怎么对付女人么可是最后,民政的人说,他和悠悠有在法律上有兄妹关系,不给领证这老天是要玩死谁?预知后事如何,请亲耐心阅读!****************号称一夜七次郎的土匪,受过严苛的教育的世家小姐,他们相遇,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门楣怨:土匪老公请自重》一部讲述一段凄美爱情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
  • 陆先生的情之所至

    陆先生的情之所至

    推荐新书(求沈医生假扮男友的日子)甜宠文哦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陆景寒差点送命,幸好有韩医生相救。后来陆家老爷子喜笑颜开的说:“韩医生救命之恩无以言谢,不如就让我孙子以身相许。”“老头,你够了。”身后传来陆景寒低沉的声音。韩曦亦是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她是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无需这样的.......厚礼。............后来,韩医生成了陆先生放在心间上宠的人。陆先生嘴角挂着笑,那笑仿佛琼浆蜜液:“我们生个孩子吧,以后就是一家三口。”“两个,男孩女孩我都想要。”“不行,就生一个。”“为什么?”陆先生深情缱绻的看着他的陆太太:“生孩子太疼,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