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感受有着坚实的依据。
通常我阅读小说主要从以下三个方面着眼：人物形象树立起来没有；故事情节是否吸引人；语言有没有审美的愉悦？可能有人觉得这是老掉牙的“老生常谈”。其实不然。
读遍古今中外的名篇佳作，无一不在这三个方面有着卓越的表现，被视为小说的基本要素。
且看《江河水》是如何表现的：它的主要人物江河，是一个有自己独特性格的年轻人，他始终站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自觉地投入改造落后企业东江港的第一线，卷入尖锐复杂的矛盾旋涡之中，既披肝沥胆、殚精竭虑，又叱咤风云、一往无前；不仅目光远大，而且智勇双全，在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坚韧不拔，百折不挠；最终取得光辉的业绩，使面临垮掉的东江港起死回生，扬帆远航。这是现实生活中一个杰出的人物形象，血肉丰满、生动鲜活，是我们这个特定时代的英雄。其他重要人物，也都性格鲜明，各有特色，不落窠臼。程志的深谋远虑；秦池的阴险叵测；刘希娅的多情善感；卢茜的睿智内敛；沈奕巍的锐意进取；老卢头的捐躯成仁；刘黑子的舍生取义；廖汉忠的豪爽侠义，特别是那个风华绝代、品情极致的丁薇薇……都栩栩如生，触手可及，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说故事情节铺排有序，谋篇精致。全书高潮迭起，悬念不断，一波三折，险象环生，环环相扣，前呼后应，每一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都能找到蛛丝马迹。因此，让你读了开头，便手不释卷，想一口气读下去；特别在几个关键环节，作者均精于设局，巧于布阵，往往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说明作者构思之缜密，其用心良苦矣！对文学作品的可读性是卫东在创作中一以贯之的追索，这部作品又是他一次成功的实践。
这部小说的语言，保留了卫东一贯的风格：流畅华丽。多年以来，卫东在语言上是进行了不懈追求的。不论写景状物，还是人物刻画，始终保持着行云流水般畅达的特点，同时相伴着华彩绚丽的格调。仅以各章题目为例，二言、四言、五言、七言，错落有致；词组、成语、唐诗、宋词，色彩纷呈，既准确概括了每章的内容，又在视觉和意韵上给人以美的感受。不难看出，卫东非常注意语言的节奏、韵律、色彩和变化。在这部作品中，作者熔时尚话语与古典诗词于一炉，经常出现诗情画意的场景，凸显出驾驭中国语言的真功夫。小说是语言的艺术，没有优美的语言，是难以满足读者的审美要求的。
上面的印象，使我有理由判断这是一部厚重的作品。但是，更值得特别称道的是，作品的贴近现实。它的主要人物几乎都生活并工作在港口改造、工矿企业生产的第一线，直接参与改革开放和生产实践，在生产和奋斗中摸爬滚打，与生产管理人员和普通工人同命运共呼吸，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生产企业的兴衰紧紧地结合在一块；港口运转、工矿企业热火朝天的生产活动，成为他们生活的主要内容；改革开放艰难困苦的实践，成为他们为国家利益献身的主要场所，即使是看似局外的珠宝交易，也与这一条主线息息相关。
这里没有假大空的虚拟假象，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场景。久违了，文学作品这样近距离对现实生活的描绘；久违了，文坛上这样对工业战线生活熟悉与迷恋的作家。我在本文开头所指的“剑出偏锋”就是依此而论。
多年来，我们的许多文学作品，远离改革开放鲜活的生活现实，远离关系国计民生的现代化建设的生活场景，远离在这里进行艰苦拼搏的指挥者和劳动者，却总是离不开官场、商场和情场的狭小圈圈，充斥着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场景、卿卿我我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多角恋爱；或者是钩心斗角、欺上瞒下的官场角逐；或者是尔虞我诈、巧取豪夺的商场斗法；或者是戏说帝王将相的逸闻趣事，揭秘宫廷里的争风吃醋和明争暗斗。它们吸引青少年读者的眼球，满足有闲者和贵妇人在酒足饭饱后的精神缺失。这样的作品印数多、销量大，作者和出版商因此而腰缠万贯，文化市场一时显得很热闹。
再加上一些有钱就可以出的“合作出书”，仅长篇小说一年便出版数千种，真是洋洋大观。但是如果把这种文化垃圾大倾泻的现象，看成是“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
因此，我个人更看重卫东的这次新的创作实践。《江河水》的面世，为浑浊纷杂的文坛注入了一股清新的泉流，同时也显示了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永不枯竭的活力，这也正是卫东一贯坚持和追求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作者平日精心耕耘的沃土，终于结出丰硕的果实。
纵观杜卫东这些年来文学创作（不论是小说、散文、杂文、评论，还是报告文学），始终贯穿着作者真挚的情感、朴实的努力、执着的追求。它们既有对现实生活尖锐矛盾的剖析，又有对过往历史烟云的人文展示，也有对故人和故土的怀念，经常是凌厉的批判锋芒伴随着深沉的忧患意识，以及永难割舍的家国情怀，同时持久地、无间断地闪耀着人性和人道的光芒。因而不经意地就把读者带入他用独特个性艺术语境构筑的世界中去，和他一同享受创造者的喜悦。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我们期待着杜卫东不断地磨出锐利的新剑，并且剑剑有偏锋。
卫东告诉我，他的朋友和同事周新京为《江河水》的成书，做了大量基础性、建设性的工作，这部作品，也蕴含着周新京的心智与汗水，两人的合作灵犀相通，珠联璧合，一加一大于二。闻言我感到很欣慰，祝贺卫东和周新京先生联手奉献了《江河水》这样一部厚重之作，用自己创造性的劳动共同构筑起了一座崭新的文学星座。
2014年8月12日于北京潘家园陋室
老骥伏枥志未休——序朵英贤院士的自传《一路苦苦菜》
我非常敬重中国工程院院士朵英贤先生，更是久仰“枪王”的大名。
我和他相识在人生的夕阳之年，却一见如故，真正应了那句话：“相见恨晚！”
人与人的“如故”，大概是因为有相似的故事——“故”的经历，“故”的背景，“故”的志趣，“故”的事件，甚至是“故”人，都是共忆的理由；素昧平生，却能越过陌生直达熟悉，知己知彼，以至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我们的相识缘于相互倾慕后的一席长谈，更是缘于这本自传。通过交谈、通过他的笔，我知道我们有相似的生活经历，迈过漫漫人生旅途，渡过悠悠时间长河，我们似乎同时登上了遥遥彼岸。因此，我们才彼此视为“故人”。
作为中国兵器行业的翘楚人物，朵英贤真的普通、朴素、谦逊、温和，用时髦的话说：低调！无论如何，他似乎和“枪”都沾不上边。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科学家，才让人知道，只有那些默默工作执着于理想的人，才是我们国家真正的脊梁。
从他那赋予浓郁感情色彩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他出身贫寒，遭遇坎坷，屡屡不幸；但却一直有自己的梦想，坚韧不拔的意志，从小热爱知识，使得他孜孜以求，努力攀登……
他经历了中国知识分子共有的“苦难的历程”，当然有其独特的一面。
其实让我感触最深的是那荒唐的“文革”时期，妻子被抓进监狱，他被下放，一个大男人，既要劳动，还要带孩子……处境的艰窘，无以复加。可是，就在这样的境况下，他还会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来提高劳动的效率：比如说看锅炉、拉粪车，他都会对锅炉和粪车进行改进，或节约，或省力……这就是一个科技工作者成为科学家的品质，就是创造力。或者说这是他的本性。
做这些，其实还缘于一个内在的浅质：就是他的执着和他对科学的热情，如果一个人，任何苦难的遭遇——妻离子散、屈辱蒙身，都不能打败他，那么他不成功，天理难容。
这样的遭际，是笔墨难以尽述的，可是，他却蘸着血泪写出来了。这是来自心灵深处的呼唤。
相信这样一本书，让读者尤其是年轻的读者，通过老一代知识分子的命运，了解那个时代，了解他们的内心和追求，学习他们勇于奉献自己、不计较小我、九死而不悔的执着，意义非常；尤其是在当今物欲横流的时候，激浊扬清，就更加难能可贵了。
如今朵老已经八十高龄，却精神矍铄，意气风发，丝毫不亚于年轻人；为了中国的兵工事业，依然在到处奔波、辛苦劳碌，作为同龄人，我深深佩服。
媒介一直称他为“中国枪王”，他却一直拒绝这样的赞誉。其实，通过这本书，你就能知道，他当之无愧。
现在的世界仍在动荡中，并没有天下太平，国外有些势力还在觊觎我们祖国的疆土，远不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因此，我们的“枪王”，也还不能高枕无忧，他那睿智的头脑，还需要继续迸放智慧的火花，用以加固祖国的长城。来日方长，老兄，继续跃马扬鞭吧！
承蒙朵院士嘱我为他的这本回忆录作序，深感荣幸。不揣庸愚，撰此短文，聊表心意。
2011年12月2日于北京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看电影《草原上的承诺》有感
一
发生在20世纪6、70年代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影响整整一代人的思维定势与情感归属。这些情况在许多文艺作品中得以反映。作家车弓和导演陈军奉上的《草原上的承诺》，讲述草原姑娘花儿抚养知青遗孤，与兵团战士李建国间发生的“情爱”故事，表现了那个时代率真的人性之美，称得上后知青时代情感归属思考的一部佳作。
《草原上的承诺》的故事跌宕起伏。但作者却用一种淡定的人生态度，锁定主人公的内心激情喷发和情感搏斗，用平淡的叙述手法，真实自然地将它表现出来，致使故事跨越近半个世纪，在舒缓有致的节奏感中，展示出时代的变迁和人物的命运。善良的草原姑娘花儿，她偶然承诺兵团战士李建国照料外来的知青顾红艳时，并不知自己的命运将由此发生变化，只是出于蒙古族的好客和热情以及少女的同情心，使她觉得应该这样做。但顾红艳不是由于体弱，而是因为“违反兵团纪律”与男知青李建国未婚而孕，以致后来难产身亡。李建国因此惹出了“命案”，在仓皇逃跑中而遭逮捕。此时，善良的花儿可有两种选择，一是收养遗孤，二是弃而不顾。她选择了前者，同时为孩子起了个蒙古族名字：巴图。她跪在瓢泼大雨中发出人性的呐喊：“他不就生了个孩子吗？你们为什么要逮捕他……”至此花儿的性格发展还是平面的，作者只想表达一个草原女孩的率真与善良的天性。接下来事情就有些“复杂化”了。她家乡所在的艺术团体“乌兰牧骑”看上了她，欲吸纳她为新的成员。但是，花儿没想到因收养小巴图而会使她考入“乌兰牧骑”的理想被粉碎；对一个贫困的牧羊女来说，这本是一次改变命运难得的好机会。但面对面前一个弱小的生命，博大的母爱，使她选择放弃前程，因为她没想到李建国出狱后却被兵团除名而生活无着，花儿无法“归还”巴图。
不久，社会形态和人的价值观念因社会的巨大变迁而发生变化。李建国回城高考搏击人生，投入国家改革开放进取的洪流。信守承诺的花儿，只能在寂寞的“红绸舞”旋律中抚育巴图成人，直至他考上大学确认生身父亲。影片结局在艺术处理上有些“残酷”：终身未娶的李建国在患了不治之病后，弥留之际，委托战友带着“遗产”与花儿“团聚”……
整整四十余年的时代变迁，融会在兵团战士李建国的走与留中，他始终没能割舍对草原的追索和眷恋。影片无意表达这块土地的变迁，却时时处处透露出时代信息和人的价值观念变化。理想与现实的碰撞中，主人公花儿和建国在倔强地坚守传统文化的信念，而这些恰恰是我们现实生活中正在流失的东西。
二
物质与精神，是人类社会发展永恒的话题。在当今人们更多选择城市奢侈生活的诱惑中，《草原上的承诺》犹如一首意韵幽深的牧歌，向人们敲响警钟。
社会的发展需要扬弃一些旧的东西，但人们在扬弃的过程中，往往会丢掉传统的精粹，例如人间伦理、道德、挚爱与诚信。在过去的短短四十几年间，我们的社会形态和物质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矿石收音机到彩屏电视、“网络神聊”、“神七”上天；从城市人均住房不足三平方米，到每个大都市都有上亿平方的“闲置房”；从城市居民菜篮子中见不到荤腥，到满桌子鸡鸭鱼肉追求素食和环保食品；从贫困农村成群流浪的乞丐，到亿万参与创造城市文明的农民工大军。我们居住的城市高楼林立，每天都在几万平方米地拓展；我们的工厂早已星罗棋布，生产的产品遍布欧、美、亚非拉，我们的农村，许多地方已看不到袅袅炊烟和在天空翱翔的鸟儿……
花儿是个平凡而又伟大的母亲，她抚养的巴图不是亲生儿子。为此她放弃原本应得到的青春与爱情，把母爱无私地献给没有血缘的亲人。这是城市现代人难能达到的境界，但平凡的她做到了。花儿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的业绩，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牧羊女，没有权势也没有财富，但她同样有着自己的追寻，维护平凡生命绽放尊严的权益。这种追寻是她对传统道德观念的坚守，她在试图保护民族优秀文化的精粹，在平凡中闪烁出人性的光辉。从这个角度讲她是伟大的，她坚守的是人类母爱的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