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清气爽。颍川市繁华的中心广场人稠物攘,沸反盈天。宽约两米,铺着彩色防滑瓷砖的人行道上,雷鸣下着莱卡棉白色西裤,上穿鱼纱丝玫瑰红长袖衫,足蹬一双棕色半高跟皮鞋,俏俊的鼻梁上,架一副椭圆形渐变茶色里奇波士平光镜,左肩斜挎棕色牡丹王牌真皮抛光小坤包,不疾不徐地行走着。她着便装虽然没有比着警装威武,但却显得更加妩媚、俊秀。
像春天对花,大海对鱼的诱惑一样,纯朴高雅、魅力四射的雷鸣,吸引了无数道贪婪的、色眯眯的目光向她投来,甚至就连路边正在钉鞋后掌的瘸子修鞋匠,也耷拉着下颌,酸溜溜地瞅着雷鸣那颀长的侧影,乃至右手抡起的锤子“咚咚”地敲在了左手上,竟全然未觉出疼来。
“啪!”
雷鸣听到身后有什么物件落地的响声。与己无关,她心定气闲,全作没听见,未予理睬地自顾走路。
这时,一个年约二十出头,俩大眼、厚嘴唇的小伙子,从后边追上来迎头拦住雷鸣,提醒道:“大姐,你的钱夹掉了。”
“噢,谢谢,你搞错了。”雷鸣薄唇轻启、慢条斯理地对年轻人否认说。
“不对吧!我分明看到,这钱夹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口咬定,纠缠不休。
“你大概看走了眼,这的确不是我的。”雷鸣耐心地再次申明。
争执间,斜刺里又闪出一个凹陡脸、叼着烟卷的男青年,驻足听两句后,此人颇有侠士风度地主动充当和事佬说:“俗话说,好男不跟女斗,有话慢慢说嘛!”
“啊,是这样的。”厚嘴唇给凹陡脸摆理说:“这位大姐的钱夹掉了,我捡起来还给她,她却不承认,搞得我左右为难,走也不是,给也不成,下不了台。”
凹陡脸使劲抽一口烟,将烟蒂“噗”地吐到地上,十分圆滑地提议:“这样吧,你这老弟也别为难了,咱先看看钱夹里有东西没有,如没事由,各走各道,就别瞎费口舌了。”厚嘴唇马上表示赞同,凹陡脸从厚嘴唇手中接过钱夹,打开一看,里面齐整地夹着厚厚一沓纸币,抽出几张一看,华盛顿的头像赫然入目。他情不自禁地失声惊呼道:“哇!这是美元,你们看,还不少呢。”他眉飞色舞,神经兮兮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既然这位大姐不承认是失主,咱见面分一半,平分得啦。”
“哥们儿正缺钱呢,真是有福不在忙。”厚嘴唇随声附和,然后又显得难为情地嘟囔道:“咳,美元不能直接花,数数有多少,倒不如全给这位大姐,大姐给俺些人民币,你看中不?”
眼前这两个小丑一唱一和,十分蹩脚地唱双簧把戏,对于经多识广的雷鸣而言,简直是小儿科的伎俩,并且从一开始就被她看穿。为了避免他人上当受骗,雷鸣当下只好装聋作痴,虚与逶迤地拉开小挎包,来回翻动几下,婉转地对厚嘴唇、凹陡脸说:“真的不好意思,我随身只带几十块钱,如果你们执意让我用人民币换这些美元,能否稍等片刻,我打电话让男朋友送钱来,他最近出国正好派上用场。”
“好,可以,可以!五千足够!”二人鸡啄米似的点头答应。
雷鸣蔑视二人一眼,仪态从容,含而不露地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喂,哥们儿,这里有些美元,人家提出让我用五千块人民币兑换,你马上带钱过来。地点呀!中心广场。哦,对,对!”
凹陡脸见雷鸣中计,瞟厚嘴唇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悠然自得地点燃一支香烟,刚吸几口,只见两辆车门上喷有“刑警”二字的警车飞驰而至,在他们旁边骤然停下,从车上扑扑腾腾跳下来吴国发等五六个民警。吴国发问雷鸣:“支队长,咋回事儿?”
雷鸣指着凹陡脸、厚嘴唇对吴国发说:“利用假美元街头诈骗,把这二人拿下。”
凹陡脸知事不妙,恶狠狠地骂道:“臭娘们儿,你玩得怪花啊!”说着挥拳照雷鸣眉心打来。雷鸣右腿急撤半步,以左臂格开凹陡脸的右拳,避实击虚,右脚紧跟,抢占凹陡脸中门,同时右手迅猛出招,一势鹰掐嗉,直取凹陡脸咽喉。凹陡脸急撤右步,侧身化解。雷鸣紧逼一步,左掌变拳,一势海底翻花,“啪”的一声,狠狠击中凹陡脸的左腮,直打得凹陡脸眼冒金花,满天星辰,就地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圆圈。凹陡脸稍一愣神,更加恼羞成怒地双拳齐出,“呼”的一招双峰贯耳,凶狠地朝雷鸣左右脑门打来。说时迟,那时快,雷鸣双臂截挡开凹陡脸来势汹汹的两个拳头,接着还一招黑熊出洞,贴身靠打,以怀中抱石之势,双掌对准凹陡脸前胸“啪”地推出,凹陡脸应声“扑通”一声,被摔了个仰面八叉。
这时,已经把厚嘴唇生擒活捉的吴国发等人,腾出手来,七手八脚又将凹陡脸逮猪娃般制服。二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耸肩弓背,狼狈不堪地被推进警车。
孔文华拉着吕胜来到“清心茶楼”,车刚停稳,但见从楼里迎面匆匆走出一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头发涂抹得油光铮亮,目光锐利而狡黠,拎一个高级密码箱的中年男子。
孔文华忙下车打招呼:“哦!万老板,看来要外出啊?”转而又介绍道,“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位道上的新朋友,姓范,吉林人,也爱——”孔文华做了个吸食毒品的动作,“这一口。”说完又向吕胜介绍道:“范老弟,这位就是颍川市大名鼎鼎的‘清心茶楼’万老板,万品三先生。”
吕胜忙礼貌地拱手道:“久仰久仰,人在难处拉一把,强似运到烧高香。”
万品三客气地点点头:“既然是孔老板的朋友,那就彼此彼此,不必客气喽!”
二人寒暄时尽管亲热得跟没出五服似的,但万品三仍心存疑虑,有点不太放心地又把孔文华拽到一旁,斜目侧视吕胜一眼,低声问:“过去是否打过交道?此人靠得住吗?”
孔文华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当下便拍着胸脯打保票道:“哎哟,万老板,难道连我你也信不过吗?经我介绍的朋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个出过差错?”
万品三瞻前顾后,仍疑神疑鬼,老道地点化孔文华道:“老弟,平地跌死马,浅水淹死人。大意失荆州,我不得不防啊!”
孔文华点头哈腰附和道:“那是,那是!小心无大差嘛。万老板谨言慎行,举无遗算,佩服,佩服!”
万品三心中有事,一副急于脱身的样子对孔文华说:“你觉得没事儿,就过去吧,失陪、失陪!”说完,匆忙离去。
茶楼里,一层二层除大厅外,都是用木板隔开的雅间,有限的空间得到了充分利用。各雅间内高朋满座,茶客盈门,哜哜嘈嘈。孔文华轻车熟路,带吕胜直奔三层。
三层楼梯口,醒目处悬挂着一块“办公重地,茶客止步”的木牌。四个彪形大汉,在昏暗的灯光下,以打扑克牌为幌子,实则干着把守三层楼梯口的勾当。见了孔文华,内中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打招呼道:“孔老板,欢迎光临!”与此同时,却操着异样的目光,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尾随的吕胜,一人沉吟道:“这位——”
孔文华满脸堆笑,给他们每人敬一支烟,解释道:“东北的朋友,刚才已跟万老板见过面。”
四人听说已跟万老板见过面,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好说,既然跟万老板熟识,那就请上楼吧。”
一辆依维柯运钞车,徐徐停到颍川市某银行分理处营业大厅的门前,四名头戴钢盔,身着迷彩服,荷枪实弹的保安人员从车上跳下来,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散布到运钞车四周。这时,从大厅里一前一后走出来四名女营业员,她们每人手掂一根不锈钢狼牙棒,两个人抬着一个上了双锁的镀锌铁皮钱箱,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厢的保险柜内,与押钞保安办理完交接手续后,保安人员锁好车厢,尔后登上运钞车,驶向下一个营业点。
如此防范,不可谓不严。但必须絮叨的是,他们似乎淡忘了“家贼难防”的古训。柜台内,几名女营业员,手脚麻利地归置着办公桌上的物品,放好后陆续下班。走在最后的一名女营业员,快走出柜台时,向正在整理账簿的谷蕊打招呼道:“谷主任,该下班啦!”
谷蕊埋头应声道:“你先走,我得把这几笔账走完。”
此时,整个营业大厅只剩下谷蕊一个人了。她拉开抽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几张单据,匆匆填写一份收款报告和汇款委托书,“啪”地盖上分理处营业印章,按照罗金虎提供的账号,办理了汇票。一切做完之后,谷蕊展腰舒口气,离开柜台,拉下并锁好营业大厅的卷闸门,驾车来到一酒店。在一个雅间内,罗金虎像迎接凯旋的勇士一样,翘首恭候谷蕊的大驾光临。
谷蕊邀功似的从小挎包内用两个指头夹出汇票交给罗金虎,软绵绵地说:“三十万!”罗金虎笑逐颜开,欢喜若狂地捧起谷蕊的脸蛋,在她额头上猛吻一下,然后双手各执一杯红酒,恭敬有加地递给谷蕊一杯道:“来,为我们的合作成功干杯。”
“清心茶楼”三层,弥漫着毒品淡淡的、特有的芳香。十多名吸毒者,有躺的,有站的,有吸的,有闻的。两名裸露着大腿的女人,正在合用一个注射器,迫不及待地相互往大腿上注射毒品,同时,心满意足地发出淫声浪调的呻吟声。
孔文华上楼后,让吕胜等候,独自敲开一个房间,找万品三的老婆买毒品。转眼便拿着两小包白粉走了出来,喜滋滋地递给吕胜一包:“走,赶紧找个地方得法去。”
人赃俱在,吕胜见火候已到,转身暗中按一下裤兜里的手机通话键,给雷鸣发出预先设置好的信号。
稍顷,楼下突然人声大作,雷鸣、吴国发、冷一飞、王海涛、胡长生、何惠敏等民警飞冲上楼。楼梯口的四个彪形大汉欲阻拦,被民警别背砍脖,撂翻在地。雷鸣等冲上三层,用乌黑的枪口对准瘾君子们,厉声喝道:“不许动,公安局的!都双手抱头,靠墙蹲下。”
与此同时,吕胜一把抹掉小胡子,从腰间拔出手枪,冲进孔文华取毒品的房间,将万品三的老婆拎了出来。孔文华惊诧地问:“你、你是?”
“刑警吕胜!”孔文华一听,“扑通”瘫软在地。
控制住吸毒、贩毒人员后,吕胜、雷鸣押着万品三的老婆到屋内依法搜查,把搜出的几大包毒品摆放到地上,撬开万品三的抽屉,吕胜意外地从一个本子里抖落出一封信,打开一看,内容写道:
万品三:
你伤天害理,死有余辜,骗我染上毒瘾,自拔不能。我明确告诉你,你让我保管的那箱东西,算你作为赔偿,归我所有,而且不准再逼我嫁给你。否则,我就报警!
恨死你的肖妙音
原来是肖妙音写给万品三的。吕胜此举,本想通过贩毒人员寻找肖妙音所藏毒品的来源,进而牵出杀害肖妙音的凶手。没曾想却歪打正着,竟有了意外收获。而这意外的发现,又使侦破工作产生了事半功倍的奇效,立即把肖妙音与万品三连接到一起。
看完信,吕胜脑海马上产生了“万品三有重大作案嫌疑”的想法,他把信递给雷鸣,立即部署道:“因果关系形成,动机明显,万品三有重大作案嫌疑,马上控制此人。”
“万品三呢?”雷鸣赶紧询问万品三的老婆。
万妻眯着双眼,心里明白装糊涂,闭口无言,拒不配合。雷鸣怒其不争地把肖妙音的信举到她眼前一晃,巧施离间计道:“你傻呀?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万品三早想甩掉你,逼肖妙音与他结婚……”
“什么?”万妻听说万品三要踹了自己另觅新欢,醋性大发,立马悲愤交集地怒骂道:“万品三,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砍头鬼。你不仁,我也不义。你不叫恁大姑奶奶好过,你个鳖孙也别想消停!”骂完,一股脑儿交代说:“万品三要搭乘下午两点三十分的航班,飞往西安。”
吕胜抬腕看表,表针已指向一点二十分。他当机立断,调整警力:“国发负责把这些吸贩毒人员押回局里。雷鸣,马上给机场公安处打电话,让他们控制入口,拦截万品三。快走,咱们赶紧到机场。”
万品三神不守舍地抬头扫视一眼候机大厅墙上的挂钟,见表针已指向一点四十分,他轻轻舒口气,从容地合上手中的一本杂志,背靠座椅,闭目养起神来。自从残忍地杀死肖妙音后,他惊恐万状,噩梦连连,终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为了逃灾躲难,经过反复权衡,他认为与其等着束手被擒,反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便携带巨款,对妻子谎称前往西安“接货”,其实他已拿定主意,先放个瞒天过海的烟幕弹,金蝉脱壳到西安后,再逃之夭夭,隐姓埋名,从人间彻底蒸发。就在他打着如意算盘,心想再过几十分钟,自己就会像鱼入大海,鸟翔蓝天一样脱离危险,心中好不得意,脸上不由地流露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奸笑。岂料,就在他上下眼皮刚碰面,忽觉有人轻拍一下他的肩头,登时浑身一颤,激灵反弹起来问:“谁?”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名漂亮的机场女工作人员。只听这位女工作人员答非所问地微笑道:“请问,您是万先生吧?”
万品三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啊对、对呀!”
“贵宾室有人找您,请来一下。”她举止端庄,彬彬有礼。为了不给其他旅客造成心理上的惊慌,所以,吕胜、雷鸣决定在贵宾室对万品三实施抓捕。
万品三忐忑不安地哭丧着由于高度紧张而紧绷的脸,信步跟了过去。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刚踏进贵宾室,便已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只见吕胜、雷鸣及机场公安处的几位民警,正威而不猛地恭候着他。万品三做鬼心虚,企图蒙混过去。他眼珠一滚,随机应变地对吕胜打哈哈道:“对、对不起,我走、走错地方了……”说完转身欲脱身。
吕胜立目怒喝道:“别装蒜了,万品三,你被捕了!”
万品三脸色由红变白,后退半步,陡然转身,撒脚便跑。胡长生和另一名民警从门外闪出,迎头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