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韩振山被两名民警押进技侦科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十分静谧,雪白的墙壁,整洁的摆设。靠墙的一排桌子上,放着一台国产PG—1型心理测试仪。
测试仪和微机连接,旁边放一个沙发,押解民警给韩振山打开手铐,让韩振山坐到沙发上。沙发前摆放着一个小茶几,林忠让韩振山两手平放在茶几上,在韩振山的中指夹上皮电夹。皮电夹的另一端,连接着心理测试仪。
林忠心平气和地提醒韩振山:“你不要紧张,平心静气,全身尽量放松。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是’或‘不’就可以了,也可以不回答,明白吗?”
“明白。”韩振山面无表情,侧目瞅一眼测试仪,阴死阳活地回答。
林忠坐到微机前,打开微机和心理测试仪。微机显示屏马上显示出韩振山的皮电、心跳、呼吸三项指标。林忠问:
“你叫韩振山吗?”
“是。”
“你家住斜阳胡同吗?”
“是。”
“你今年三十一岁?”
“是。”
“你入室抢劫过吗?”
“不、不不。”
“你入室强奸过吗?”
“不、不不。”
“中秋节那天夜里你在颍川市吗?”
“不是,是。”
“中秋节夜晚,你到过陌生人的家吗?”
“不,没。”
“你到过一名刚生过小孩的妇女家吗?”
“不不不。”
……
雷鸣、何惠敏走大街,穿小巷,掂着用塑料袋装着的韩振山的一件上衣,分别登门让丽君、李巧云等受害人嗅辨气味。受害人仔细嗅闻后点头确认道:“就是这种气味!”
聂凤翔背着斗大的“冤”字,在镇海寺门前的广场内东游西逛,疯疯癫癫,旁若无人地说黄论黑道:
一毫之善,与人方便;
一毫之恶,劝人莫做;
衣食随缘,快乐安然;
算什么命,问什么卜,
欺人是祸,饶人是福。
天理昭彰,报应甚速;
听信我言,神钦鬼伏。
聂凤翔唱的有滋有味,引来不少人围观看热闹。他人来疯似的接着又耍嘴皮子道:
天地生人原不匀,
几人富贵几人贫;
时来自有扬眉日,
莫因钱少起歹心……
林忠拿着系列入室抢劫、强奸嫌疑人韩振山的心理测试报告,敲门走进吕胜的办公室。欣喜地向吕胜汇报道:
“吕局,我们编了八组内容的测试题,采用GKT测试法,对韩振山进行了心理测试,结果其中七组有强烈对应关系,对应率为87.5%。而中外心理测试实践认为,对应关系大于50%者,其犯罪即可予以肯定。因此,从心理测试角度认定,韩振山就是系列入室抢劫、强奸的作案人。”
“好!这样我们心中更有底了。再加上雷鸣他们从其家中提取的其他铁证,即便是零口供,韩振山照样逃脱不了法律的惩罚。”吕胜信心十足地说着,接过林忠递给他的报告书。
颍川市一家餐馆内,李海深与孟娜娜兴趣盎然地边吃边聊。孟娜娜多情地问李海深:“李哥,好久不见,到哪儿发财去了?”
“发财谈不上。”李海深往肚里灌一口酒:“到深圳打工。唉!辛辛苦苦,钱都让老板赚了。这次回来,我想在市郊租个地方,搞养殖,投资少,见效快,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心理上平衡。”
孟娜娜幼稚地赞同道:“养殖场办起来,我辞掉饭店的活儿,跟着你干,好吗?”
“求之不得呢,到时候肯定缺人手。来,干杯!吃过饭,咱先到市郊转转,选个合适的地点。”李海深举杯与孟娜娜相碰。
饭后,李海深与孟娜娜走出餐馆,李海深骑摩托车带着孟娜娜,沿外环路寻找地点。在西南角一个村庄南边约三百米处,他们看到一处孤零零、独门独户的小院,院墙不高,了无生气,一派破败不堪的萧条景象。
李海深见这个小院符合马彪的要求,甚为理想。于是便停下摩托车,向一位在路边摆小摊的老汉打听道:“老大爷,请问那个院子是空闲的吧?”
老汉眯起眼,慢腾腾地顺着李海深手指的方向眺望一眼,告诉李海深:“那里过去是一家养猪场,三四年前不干了。地点太背,一直空着呢。”
“房主是不是这庄的人?往外租不?”李海深又问。
“村委会的。”老汉打量李海深一眼:“想租用,找村长去,他巴不得呢!”
韩振山再次被提审。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是被砸上了脚镣、戴上了手铐,被两名民警押着,“哗啦、哗啦”蹚着走进审讯室的,脚镣的碰撞声令人心悸。一进门儿,韩振山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的原本属于他的头套、尖刀。不禁一惊,贼亮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心中先自胆怯三分。然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强打精神,提着镣链,不用人提醒,主动坐到专门给他预备的一个木凳上。沉默不语,等待发问。
室内极静,掉地下一根针,似乎便能听到声响。这种沉寂令韩振山心慌意乱,如芒刺背。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忽听雷鸣出其不意,单刀直入地发问道:“韩振山,拨门那天,你穿的那双鞋呢?”
“我,我没穿……”韩振山猝不及防,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
“啥?没穿!大冷的天,光脚啊。你那天穿的,是一双比你的脚大的鞋,这双鞋现在何处?”雷鸣穷追不舍,如一记重拳,狠狠地击到韩振山的致命处。
韩振山方寸大乱,无以对答。额头瞬间冒出虚汗。可以看得出,他脑海中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说啊!”雷鸣步步紧逼。
韩振山理屈词穷,在无可奈何之下,终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开口吐供道:“我白天踩点,看到那家东隔壁院里晒一双鞋,就顺手牵羊偷走了。拨门那天,我把我的鞋放到墙外,穿上偷的那双鞋跳进院。离开院时,又换上我的鞋,把偷的那双鞋又隔墙扔回去了。”
“为啥穿别人的鞋作案?”
“就是怕被你们查出来,想伪装一下,结果怕中有鬼,还是在鞋上栽了。”韩振山垂头丧气地摇摇头。
“这两样东西,你认识不认识?”雷鸣陡转话题,手指匕首、猴头帽厉声质问。
韩振山尽管一进门便看到了那两样东西,见问仍不由自主地朝桌子上瞅一眼,有气无力地答:“认识。”
“继续往下交代。”
……
已经三天了,“颍港丝绵品总厂”的工人们打着“孩子要上学、工人要吃饭、坚决惩治贪污犯”的巨额横标,集体上访,把市政府大门围得水泄不通。张政明焦灼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思量着妥善解决的办法。突然,他疾步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喂,国庆吗?我是张政明。‘颍港丝绵品总厂’在企业改制时,转卖给现任厂长高一峰。高一峰到任后,歇岗几百名工人,又没向有关部门上缴社会保障金,致使这些工人的生活发生困难,现聚集在市政府大门外上访。你马上派人维持一下秩序,千万不能使事态再扩大。”
“我一直在电视前监视着呢。而且昨天已经派治安、防暴警察和交警便衣守候在周围了,就等着你的指示呢。如果需要,把刑警也拉上去。”显然,贺国庆是未雨绸缪,先走了一步,这就掌握了工作的主动权,张政明听后自然十分满意。
潘登高此时也守候在办公室。他神不守舍地大口大口抽着烟,吞云吐雾,一支烟刚刚吸几口,便按到烟灰缸里,使劲按灭。黑虎着脸,怒气冲冲地抓起电话,拨通高一峰的手机,急不择言,怒目切齿,劈头盖脸训斥道:“高一峰,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吗?这样闹下去,你我都得完蛋。”他喘口气儿,憋气窝火地命令高一峰:“你马上到市政府门前,好话多说,把上访的工人先劝回去再说。”
“现在这帮人视我如仇敌,他们要求上岗,要求补发工资,我怎么劝呢?”高一峰束手无策,向潘登高哭穷。
“我不管你怎么劝,给他们下跪磕头喊爹叫娘都中!”潘登高怒气冲冲地摔下电话。
高一峰硬着头皮,携石助理出现在市政府门前,群情激昂的上访工人见厂长驾到,迎上去欲与高一峰理论。高一峰误以为上访工人们要来揍他,吓得转身便跑。上访工人起着哄紧追不放,高一峰的皮鞋跑掉一只,踉跄着没跑几步,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撵上抓住衣袖,高一峰金蝉脱壳,顺势脱掉上衣,甩掉脚上的另一只皮鞋,狼狈而逃。
石助理更是慌不择路,在夺路奔逃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通”摔个大跟头,近视镜跌出去老远,也顾不上捡了,爬起来拔腿又跑,引起路人和上访工人鄙夷的嘲笑。
贺国庆、吕胜率治安防暴民警、交警和部分技侦民警赶到市政府门前,疏导交通,耐心劝说上访工人要依法上访,不要采取过激行动。
张政明神态怡然地来到上访工人中。他的身后,跟着分管工业的副市长潘登高。
上访工人见市长出面,纷纷围上前去,七嘴八舌,你一言他一语吆喝道:
“卖厂有猫腻!”
“合资是假的。”
“春节快到了,我们要求补发工资过年。”
一位中年妇女叉着腰,粗声大气地反映道:“当初卖厂时,说是‘债务不悬空,职工有安置’。现在可好,老债无人还,新债又背上,工人撵下岗,国资流失光,职工利益屡受侵害。张市长,你说说,谁负这个责?谁替我们撑腰?”
张政明听上访工人把话说完后,心平气和,笑容可掬地解释道:“工人师傅们,大家有意见,可以而且允许反映,政府也一定会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保护大家的合法权益,竭尽全力,妥善解决大家提出的问题。但是,我今天想要告诉大家的是,目前这种方式只能泄愤而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因此啊,我建议大家选出几名你们信任的师傅作为代表,通过他们,表达大家的心声和要求。明天,我亲自到厂里去,倾听大家的意见,和各位师傅推选的代表一起,共同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大家说好不好?”
“好!”上访工人通情达理,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潘登高掏出手绢,沾沾额头上沁出的冷汗。
上访工人的外围,雷鸣接到黄毛的电话:“哦,黄毛,有事吗?”
“雷队,有一辆从上海偷来的银灰色面包车,现停在南环路‘千里香食用油厂’附近,正等待买主交易。”
“明白。”挂上黄毛的电话,雷鸣马上到无人处,拨通吕胜的手机:“吕局,据特情汇报,南环路‘千香食用油厂’附近,停一辆涉嫌盗窃的银灰色面包车。我得带几个人去看看。”
得到吕胜的口头同意后,雷鸣马上率冷一飞和另外两名民警,驾车直奔南环路“千里香食用油厂”。老远,便发现路边果然停着一辆银灰色面包车。雷鸣从腰间抽出枪道:“靠上去。”车刚停稳,雷鸣、冷一飞和另外两名民警便跳下车包抄上去。
这时,面包车车门突然“哗啦”一声拉开,紧跟着“嗖嗖”从车里跳出两个年轻人,拔腿便朝附近一居民区鼠窜。
“站住!”“啪!啪!”雷鸣鸣枪示警,厉声喝令二人停下,接受盘查。一逃窜者听到枪声,顿时兔子拉稀,打了蔫儿,吓得抱头跪地讨饶:“我老实,我老实,别开枪!”
冷一飞率一名民警追赶另一人,雷鸣转身冲向驾驶室,强行拉开车门,一把将手抱方向盘,刚迷瞪过神,正要打火起步的驾车人拽下车。喝令道:“双手抱头,趴到车门上。”
驾车人假装顺从,在往车门上趴时,陡然拉开车门,抽身跳上车,打火起步便逃。雷鸣严词警告:“你如果再逃,我就开枪了。”驾车人置若罔闻,不理不睬。
这时,冷一飞二人没撵上逃跑的嫌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返回来控制面包车。见面包车欲逃,忙冲上前阻挡。驾车人见状,咬牙捣蒜,心狠手辣地紧急换挡倒车,企图将冷一飞等民警撞倒。冷一飞机警地闪身躲过。驾车人旋即换挡前行,“呼”地蹿了出去。雷鸣凝神屏气,把手枪架在左臂上,“啪啪”连开几枪,面包车的后轮胎应声被打瘪,趁驾车人迟疑的刹那间,雷鸣如离弦之箭,冲向面包车,拉开车门,敏捷地跳上车。
驾车人顽固抵抗,不仅拒不停车,反而加大油门,将车速开到极限,同时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威胁雷鸣:“臭娘儿们,想活命就快滚下去。不然,老子就与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