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从来没有被儿子这样正面顶撞过，李飞雄一愣。
“我就是要跑！我什么都输给别人，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跑得比别人快！”小天的情绪已经失控，大眼仔拽拽他，小声道：“闭嘴！别这么跟你爸说话。”
这个亲密的举动激怒了李飞雄，他调转矛头，冲大眼仔喊道：“本来小孩子懂什么，都是你这混蛋，把我儿子带坏了！”
“大眼仔比你好！”小天一探身，颇有点要替大眼仔挡炮火的架势。
“臭小子，是不是欠打！”李飞雄更生气了。
“你就会打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什么‘三克油’、‘闹太套’，告诉你，应该是‘Thank you’、‘Not at all’！”
“你——”李飞雄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好像多年苦心经营出来的父亲的权威轰然倒塌。
“别以为我是个傻子——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刚一出生，妈妈就走了！我知道她不要我们了！我知道你骑着旧三轮车不是为减肥，而是因为你没有钱！我知道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我还知道什么叫做输在起跑线上！”小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已经完全脱离了他自己的掌控，“我就是输在了起跑线上！”
被质疑被拷问的李飞雄倒吸一口凉气，心被丢在滚烫的油锅里，又被捞出来封进冰块，已说不清是怎样一种难受的滋味。
所有人都说，这是一座死火山，于是，有人除去所有武装，毫无防备地靠近，却被突如其来的岩浆烫了个措手不及——李飞雄现在就是这种感受。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儿子调皮、贪玩，但懂事、聪明，他从没想到，原来儿子心里有个方方正正的储蓄罐，每一枚硬币上刻着不同的字迹，有自卑、质疑、不满、愤怒、委屈、悲伤，如今“稀里哗啦”地倒出来，怕是开来一辆重型卡车也拖不动了。
李飞雄愣愣地看着儿子。眼泪像两条小溪，从小天的眼角蜿蜒而下，水滴灌进了脖颈，溅到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