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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恒山李老。农家者流,有地数顷,称小康。中年生一子,名曰壹。稍长附学读书,督课极严。壹时年十二,游嬉误学,畏父师训责,窃资逃去。李老夫妇情急,悬金以购,搜索无所不至,迄无影响。其母哀痛迫切,几致轻身。李老犹以年齿正强,可望生育慰之。然妇已思子成疾,屡劝置妾延嗣,李老不忍。光阴迅速,瞬逾十年,年将古稀,仍无所出。宗族之贫苦者,咸思争继,哓哓不休,益厌苦之。自度精力尚强,且值旱涝不匀之岁,闻韩魏间售子女者值甚廉。李老携百金往,投人牙,以清钱五十贯,择得端庄小女子,大称心怀。女叩以姓名籍贯,翁实告之,讶曰:“妾乃与翁同姓同乡,异哉!”李老曰:“同姓或有之,乡则路隔五百里,难言同也。”女曰:“幼闻吾父言悉矣。云系李姓,名壹,恒山人,因逃学出,为人义子。亲父母在乎否乎,念诵涕泣。妾与母时慰劝之。”李老亦讶曰:“据汝言,确是吾子也,汝当为我孙女。幸言之早,速赴尔家验之!虽相隔十余年,声音笑貌,应不改也。”遂携女至村,呼女父出,果李老子也。哭述所由,云:“逃出后,惘惘南奔,资用告罄,乞食此村。有老人同姓,蓄为义子,为我娶妻,连生四丁二女。义父母相继殁,逢此歉岁,故卖女度日耳。”李老大悦,命子货其家具,携其子孙男女八人归。其妻孤苦零丁,抱病而卧,闻夫归,忽然子孙满堂,不觉跃然而起。

丁养虚

吾师丁养虚先生,奇伟人也。学围棋于施湘霞,传瑶琴于郭去非,皆国手也。先生入其堂奥,且精于奇门禽遁之学。能以拳石筑小山,为桥梁亭榭;栽径寸松柏,郁郁茸茸,有天然之致。山巅悬瀑布一道,穿桥曲折泻落,承以磁盆,水流循环,昼夜不绝。有欲窃其机巧者,拔起观之,不得,仍置盆内,水止不流。经先生拨弄,依然洋溢。殆按八门生死法耳。好事者愿重价购之,不肯售。问其故,曰:“入他人手,不过旬日,水法不灵矣。人必以我为欺,我不愿贻人口实也。”一日谓家人曰:“盗将入我室,宜慎防之。”至晚,以椅凳十余,纵横排列院中,遥望之,似有烟雾弥漫。先生嘱闭门,许在窗隙潜窥。夜深人静,见一壮者持械越墙下,潜入凳内,钻爬逾跃,费尽伎俩,现诸身段,家人不禁大笑。资似侧耳,欲遁,至天明不能出。先生去其一椅,突于缺外逃,为众擒缚。先生曰:“休矣,彼一夜辛劳,未得一物,而供我玩戏,勿复苦之。”乃释缚。先生呼食啖之,问其故,曰:“吾侪三人,小人技最精,故先入,见宅门内,房屋壮丽。跃入,四面皆墙,或逾之,或穴之,愈进墙愈多,但闻人声,难觅出路。正惶恐间,忽见门开,冲突被擒,小人知罪矣。”问彼二人何不入,对曰:“闻宅内嗤嗤不绝,知有备,先遁矣。”先生笑曰:“归语尔曹,勿再至我家,恐墙多,一夜爬不尽矣。”盗不解其故,唯唯谢去。时二子皆冠,尚未婚娶,计非千金不能毕事。无已,乃藉新春设酒肆,用法择吉。凡奇门家验正时到,必天地人三才皆应,斯于谬误。先生择某月日寅时,应天微雪,地色白,先有一人青衣红带持壶沽饮,后有文武二官星过门,即刻开张大吉。至日五鼓,起呼家人,备祀神物。先生率二子悬灯开炉,果微风飘雪,有皂隶着色服,持锡壶,叩关入,曰:“冷甚,幸汝店早开,藉得御寒,甚善。”先生询其夜深应差故,役曰:“都督阅边,舟抵马头,从本官往迎耳。”问知总制系文殿撰出身,所随中军参将,系武状元,始悟即二星官也。役去未几,仪卫八驺,呼拥而过。先生即陈祭礼,鸣爆竹,开市。从此沽饮者,虽倍于前,千金究难骤至也。因自开烧锅,价廉而味美,贩客厚获赢余,远近争趋之。每晨停其门者,肩挑百十。期月得利千余金,势不能止。风闻入邑宰耳,当是时,烧锅之禁甚严,将搜索酿具而罪之。幸族人为吏得信,急为之备。其蒸甑所制铜壶,式甚高大,重百余斤,或谋埋之,或谋毁之,先生曰:“否否,势不及,必致败露。”率家人共举其壶于厅事,众目共睹之地。妻孥方疑讶间,宰已入搜。先生进内宅。叱役穷搜,甚至掘地发墙,毫无踪影。宰出坐厅事,侍从吏役百余,壶明明在案间,无一睹者。宰去,集家人从容碎,熔化灭迹。或问何以官不能见,先生曰:“搜远不搜近,偶然耳。”予知先生不肯泄机,必用六戊藏形法也。遂为子毕姻,改酒房为钱局,俾二子掌之。先生以琴棋自娱,不与俗事矣。其妻父朱氏,为邑名医,子四人,或继业,或设肆,因此起家。无赖之徒,觊其有肆,欺诬讹诈,四子苦累。教子读书应试,凡入庠者,可支门户,盼望綦切。时朱翁考终,将葬,舅以葬期谋于先生,曰:“姊夫明晰阴阳,能为人福,使我子侄一人入泮,举家感甚。”先生敬诺:“择冬月某日未时,应天微雨,二狗衔花戏墓侧,一男子戴铁帽,一孝妇索取石灰,此正时也。举棺封壤,孙必游庠。”诸舅皆哗,曰:“冬月唯有梅花,品甚贵重,狗乌能得?铁帽唯军中有之,太平之世,谁敢戴此?恐未必如所算。”先生正容曰:“我亦不能预知,不过依书为断。我尽心为岳父推选,恐未至大谬。”至日,果小雨,舅已奇其言,舆榇入茔,停待正时安穴,见两小犬,争芦花一枝来墓间;有农夫买得一锅,戴于首上,以代雨具;孝妇亦至。诸舅大悦,推棺闭冢。次年,孙入泮。芗曰:先生以琴棋名噪一时,当道富室,重聘争迎,不应,高士也。其术数之学,老益韬晦,有求之者,曰:“我亦犹夫人耳,从宪书指与一黄道日而已。”予从学琴,见案头奇门,谨请指教。先生卜曰:“孺子尚可,”随指示奇壬布局法,不以术告也。叩之,曰:“此在自己研究,非师可授也。况以此炫人,恐有杀身之祸,何苦乃尔?”予不敢渎。今先生逝矣,惜秘学失传,谅下愚无德以承受之耳。

阮封翁

翁,江南仪征人,性恻隐,好义,壮为鹾伙,岁八百余金,往往恤亲友,一挥数十金,贫不能赡妻子,泊如也。一日至广陵,转运鹾务,市不戒于火,被焚千余家,赤贫者无力赁屋,男妇老幼皆露处。忽澍雨滂沱,立泥淖中,相向而哭。翁触目伤心,计极穷人不过百十,费无多,思有以援之。急趋至商家,谋所安置之法。商人以翁人微言轻,志大妄举,相与讪笑之,无肯为筹划者。翁忿且愧曰:“诸君既不顾乡谊,我虽非郡人,亦当独任。”咸笑曰:“汝大才有力,愿好为之,弗累我等,此功德无量也。”翁去,向居停作秦庭之哭,求预假薪俸数十金,呼匠为席棚百十间,俾贫民避风雨。欢呼感激,祈天为善士降祥。是年翁应得劳金,俱预支费讫,徒手归,几不能卒岁。幸其子为诸生,肄业书院,聪明才知,为当道所器重,均有赠遗,藉以苦度。未几乡会俱捷,入词林,大试皆前列,简在帝心,典试学差,旋畀以封疆重任,巡抚浙江。翁受三品封而殁。服阕后,节制两粤,入赞黄扉,晋封太傅。天道福善,有以也夫。或曰:吾子持福善祸淫之说,每遇封翁,无不啧啧称叹,似矣。然如颜子渊德行,首列四科,宜其身膺显爵,子孙昌盛。何以身前屡空,且夭殁,又无贤裔,是天道不可问久矣!芗曰:否否,圣贤虽不可以常理论,然颜子独善其身,不屑兼善天下故也。尝读《韩诗外传》,孔子谓回曰:“家贫居卑,胡不仕乎?”对曰:“回有郭外之田五十亩,足以给粥;郭内之田四十亩,足以为丝麻;鼓琴足以身娱;学于夫子者,足以自乐。回不愿仕也。”由是观之,品则高矣,而无益于苍生,天故报以配享圣殿,俎豆千秋,又世袭博士以奉之,正所以酬其德也。吾屡验天道,总以泽及于人者,因之速得美报。所述诸封翁,德未必如颜子,而膏泽下于民,更觉难能而可贵也。

赵甲

晋人李某,在京师佐典商,岁入俸钱三百缗。有同乡赵甲者,与相识,无事业,谋欲设杂货肆而无资。商于李,慨然以百金付之,曰:“姑以此试,得意后,与吾合业可也。”一言为约,并无文券,无人知。未几,李以疾卒,典主呼其子来,扶榇而返。适赵甲置货他出,归后,知李已卒,为位哭奠。由是兴旺,不十年,业隆数万。李子家中落,衣食不充,亲党咸劝外出营谋,卜之大吉。适有人入都者,相伴而去。至旧典主处,与父执求引。都有人知赵与李故交,今赵业大兴,往求之,谅可录用。挽友往说。赵闻李子来,欣然款接,曰:“我因尔父,得有今日。我觅子久矣,奈无音耗;今日来投,若有神使。”纳为主帐,而不议劳金。李子安于初学,亦不计较,尽心竭力,随同营运。赵见其辛勤克苦,出入无私,顾而乐之,曰:“子已弱冠,能自成家,应议婚娶,为嗣续计。”李子曰:“侄依伯父为生,尚无进益,何敢娶妇自取累乎?”赵曰:“姑缓亦是。但尔既为主帐,应将我所有总计之,现存若干。”李子唯唯。数日查毕,现资并货物,合计六万余。赵曰:“与剖之,我与子应得其半。”李子骇曰:“伯父何出戏言?侄在此数年,伯父周给衣食,感无既矣。矧在小郎之列,本不应得劳金,纵伯父怜而恤之,不过年例数十贯钱而已,何若是之多耶?伯父子孙振振,非无人承受者,侄何敢越分?敬辞。”赵笑曰:“子无却也,我自有法。”乃设盛宴,邀其荐主及乡里长者咸集,李子亦在座。三杯后,赵谓众曰:“某昔落魄京师,人皆明白。李故友虽与我素交,并无瓜葛。一言之下,慨然助以百金,不立契券,是诚信我也。我由此起家,而李兄已逝。当时有与我合群之说,既有此语,获利理应均分。我初晤李侄时,本欲表白,恐少不更事,入手挥霍去也。今见其勤俭,能自经营,我何敢负李兄于地下乎?”乃出李子所开单目,曰:“请诸公作主匀分。”众顾李子曰:“赵伯世所难得,君有福哉!窭人顿成巨室,吾等借酒以贺。”李子曰:“诸公且止,听我一言。赵伯所云,并无凭证,是欲为义士耳。侄虽年幼,亦不敢取非义财。即亡父果存百千钱,以远年债,一本一利,取二百贯足矣。多即非义,何敢自污?”赵笑而入,命群仆以三万数百金出,曰:“今日交清,卸吾重肩,唯子所欲。”李子取其百金而出,追之,遁矣。赵乃邀众作证,呈报城坊,求访恩主。有司异其事,行文山右,唤李子至,质明判给。李子曰:“吾侪小人,实无功德,不劳而得多金,暴富不祥,故不敢纳也。”官曰:“无已,今某庙久圯,汝其葺之,非功德乎?”二人叩谢去,争出布施,庙貌焕然一新,官易庙额,号曰“双义,”而颁赵甲以额曰:“重义轻财。”芗曰:晚近之世,至亲分家不均,甚至争讼,从未闻让财而逃,官访恩主者。不意市井小民,竟超出乎世家之上。忆成案载:雍正六年,豫民崔氏有拾秦太遗银一百七十两,访归原主,毫不受谢。制军田文镜入奏,奉旨予七品顶戴,赏银百两,以旌其善。赵甲之事在后,当事者宜援此例官之,以昭盛世之典,而示天下以法,惜乎未及此也。

转女为男二则

吾乡史苕楣明经,壮年博学,功名未遂,改业钱谷,为袁简斋明府所识拔,因入其幕。终任后,在八闽为历任方伯所倚重,修脯丰厚,慷慨好施,济贫拔蹇,极一时之雄豪,坐上食客常满。及其老也,望孙念切。子妇怀孕,未卜男女。时有精歧黄之道,不屑以医名者,苕楣延诊。其人曰:“脉主得女,然吾翁之善,可回天意,请竭吾术,使转为男,以报知己。第阳茎须移一肢改造,得男必缺一肢,翁愿之否?”苕楣诧曰:“先生之学,素所敬佩,不意竟能化女为男。无已,请移其足指,无碍观瞻,更妙。”其人曰:“不能。上可移下,下不能上。再三筹度,唯两手小指无用,可以挪借。”苕楣欣然诺谢。遂设炉炼药,佩服兼行。及期,果产男孩,手仅八指。见客腆,宛如闺阁中人。及长,羞涩更甚。有欲验其指者,则啼而匿,为同人所噱。昔苕楣与吾师父王公交善,方其归也,王谓之曰:“阁下与当世名公友,而仅诸生;资至巨万,而仍寒士。依然故我,徒劳无功,窃为君不取也。”苕楣大笑曰:“吾之出也,有一肩行李,笔墨而外无他物。不数年,出入公卿间,推贤让能,有为予荐拔置身青云者,有赖予仰事俯蓄裕衣食者,各若干人,畴不企史善人之号,亦可以自豪矣。足下欲予坐拥万镒,纳资为郎,方谓吐寒士气耶?此守钱虏所为,卑卑者何足道!”其胸襟之阔达如是,宜其遇转女为男之奇士,此其中盖有天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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