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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中风(1)

经义风中五脏六腑之俞,亦为脏腑之风;各入其门户所中,则为偏风。三阳三阴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汗出偏沮,使人偏枯。偏枯、痿厥,肥贵人,高粱之疾也。内夺而厥,则为喑痱。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心脉小坚急,皆鬲偏枯。男子发左,女子发右。不喑舌转,可治,三十日起。其从者,喑,三岁起。

年不满二十者,三岁死。急虚身中卒至,五脏绝闭,脉道不通,气不往来,譬于堕溺,不可为期。(《素问》)邪之中于人也,无有常。中于阴,则溜于腑;中于阳,则溜于经。中于面,则下阳明;中于项,则下太阳;中于颊,则下少阳。其中于膺、背、两胁,亦中其经。中于阴者,常从臂 始,其阴皮薄,其肉淖泽,故俱受于风,独伤其阴。虚邪客于身半,其入深,内居营卫,营卫稍衰,则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其邪气浅者,脉偏痛。痱之为病,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也。

偏枯,身偏不用而痛,言不变,志不乱,病在分腠之间。巨针取之,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灵枢》)哲言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但臂不遂者,此为痹。脉微而数,中风使然。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寒虚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侯氏黑散,治大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金匮》)《内经》曰∶风者,百病之长也,至其变化,乃为他病。故有偏风、脑风、目风、漏风、首风、肠风、泄风,又有肺风、心风、肝风、脾风、肾风、胃风、劳风等证。(《医学正传》)风中于人,曰卒中,曰暴仆,曰暴喑,曰蒙昧,曰口眼 僻,曰手足瘫痪,曰不省人事,曰言语謇涩,曰痰涎壅盛。(《古今医鉴》)卒然仆倒者,《经》称为击仆,世称为卒中,乃国中之证也。口眼 斜,半身不遂,《经》称为偏枯,世称为瘫痪及 腿风,乃中倒后之证也。舌强不言,唇吻不收,《经》称为痱病,世称为风懿,亦中倒后之证也。

(《得效方》)《宝鉴》云∶凡人初觉大指、次指麻木不仁,或不用者,三年内有中风之疾。宜先服愈风汤、天麻丸,此治未病之法也。薛己云∶预防之理,当养气血、节饮食、戒七情、远帏幕可也。若服前方,以为预防,适所以招风取中也。(《证治准绳》)自古论中风者,悉主于外感,而刘、李诸子,则主于内伤。今详此病,盖因先伤于内,而后感于外,相兼成病者也。但有标本轻重不同耳。百病皆有因有证,因则为本,证则为标。古论中风者,言其证也;诸子论中风者,言其因也。岂可以一证歧而为二哉?故古人所论外感风邪者,未必不由本体虚弱,营卫失调之所致;诸子所论火盛、气虚、湿痰者,未必绝无风邪外侵之所作。若无风邪外侵,则因火、因气、因湿,各为他证,岂有暴仆、暴喑、口服 斜、手足不遂、昏不识人之候乎?治法,外感重者,宜先祛外邪,而后补正气;内伤重者,宜先补正气,而后祛外邪。或以风药为君,而补药为佐使;或以补药为君,而风药为佐使。全在活法,量标本轻重而治之。(《赤水玄珠》)风为阳邪,人身卫外之阳不固,阳邪乘阳,尤为易入。即如偏枯不仁,要皆阳气虚馁,不能充灌所致。又如中风卒倒,其阳虚更审。设非阳虚,其人必轻矫便捷,何得卒倒耶?仲景之谓脉微而数,微者,指阳之微也;数者,指风之炽也。所出诸脉、诸证,字字皆本阳虚为言。然非仲景之言,乃《内经》之言也。《内经》谓∶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可见风性善走,空窍阳虚,则风居空窍,渐入腑脏,此惟离照当空,群邪始得毕散。若胸中之阳不治,风必不出矣。扁鹊谓虢太子尸厥之病曰∶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见五络之络于头者,皆为阳络,而邪阻绝于上,其阳之根于阴,阴阳相纽之处,而正复破散于下,故为是病。古人立言之精若此。仲景以后,医脉斩焉中断,后贤之特起者,如河间则主火为训,是火召风入,火为本,风为标矣;东垣则主气为训,是气召风入,气为本,风为标矣;丹溪则主痰为训,是痰召风入,痰为本,风为标矣。然一人之身,每多兼三者而有之,曷不曰阳虚邪害空窍为本,而风从外入者,必挟身中素有之邪,或火、或气、或痰而为标耶?仲景所重在驱风之中,兼填空窍,为第一义也。空窍一实,庶风出而不复入,其病瘳矣。古方有候氏黑散深得此意,仲景取为主方,后人目睹其方,心炫其指,讵知仲景所为心折者,原有所本,乃遵《内经》久塞其空是良工之语耶?中络,邪止入卫,犹在经脉之外,故但肌肤不仁;中经,则邪入于营脉之中,骨肉皆失所养,故躯壳为之重着,然犹在躯壳之间;至入腑入脏,则离躯壳而内入,邪中深矣。腑邪必归于胃者,胃为六腑之总司也。风入胃中,胃热必盛,蒸其津液,结为痰涎,壅塞隧道,堵其神气出入之窍,故不识人。诸脏受邪至盛,必迸入于心,而乱其神明,神明无主,则舌纵难言,廉泉开而流涎沫也。风邪从外入者,必躯之使从外出。然挟虚者,非补虚则风不出;挟火者,非清热则风不出;挟气者,非开郁则风不出;挟湿者,非导湿则风不出;挟痰者,非豁痰则风不出。河间、东垣、丹溪各举一端,以互明其治,后学不知变通,但宗一家为主治,倘一病兼此五者,成方果安在哉?况不治其所有,反治其所无,岂不伤人乎?治中风,一如治伤寒,不但邪在三阳,引入三阴,为犯大禁,即邪在太阳,引入阳明、少阳,亦为犯禁也。故风国中络,即不可引之入经;中经,即不可引之入腑;中腑,即不可引之入脏。引邪深入,酿患无穷。(喻嘉言)人有卒暴僵仆,或偏枯,或四肢不举,或不知人,或死,或则不死者,世以中风呼之,方书以中风治之。

余考之《内经》,则曰∶风之伤人也,或为寒热,或为寒中,或为热中,或为疠风,或为偏枯,或为风痫。其卒暴僵仆、不知人、四肢不举者,并无所论。及观《千金方》,则引岐伯曰∶中风大法有四∶一曰偏枯,二曰风痱,三曰风懿,四曰风痹。《金匮》中风篇云云。由是观之,知卒暴僵仆、不知人、偏枯、四肢不举等证,固为因风而致者矣,故用大、小续命诸汤散治之。及河间、东垣、丹溪出,所论始与昔人异矣。河间主乎火,东垣主乎气,丹溪主乎湿,反以风为虚象。以予观之,昔人三子之论,皆不可偏废,但三子以相类中风之病,视为真中风而立论,故使后人狐疑耳。殊不知因于风者,真中风也;因于火、气、湿者,类中风也。望、闻、问、切之间,辨之为风,则从昔人以治之;辨之为火、气、湿,则从三子以治之。如此庶乎析理明而用法当矣。

(《赵氏医贯》)中风有三∶中腑、中脏、中血脉也。中腑者,中在表也。外有六经之形证,治与伤寒同。中脏者,中在里也。其证眩仆昏迷,痰如曳锯,治分闭、脱二证。闭证,切牙握手,治当疏通;脱证,手撒脾绝,眼合肝绝,口张心绝,声如鼾肺绝,遗尿肾绝,治当温补。间有寒痰壅塞,介乎闭、脱之间,不便骤补者,用半夏、橘红浓煎,以姜汁对冲,灌之即苏,然后按证调之。中血脉者,中在经络之中,口眼 斜,半身不遂,方书虽有左右之分,然总皆血气之虚,计惟补益,不必泥也。(程钟龄)《机要》云∶中腑宜汗,中脏宜下。此腑、脏二字,实是指经、腑言。腑无汗法,入脏亦岂有下法?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此脏宜补腑宜通之要旨也。考长沙三百九十七法,邪归中土,乃可议下。其少阴急下三条,指转入阳明腑者言,仍是土郁夺之之义。如已脏真失守,而复泻之,是虚虚也。古于汗、下之法,禁例綦严,岂宜如是之倒行逆施乎?观其论中腑曰脉浮恶风寒,则明是中经;论中脏曰大便秘结,则明是中腑。辨明正误,庶于立言之旨有合云。(《吴医汇讲》)风邪中人,本皆表证,考之《内经》所载诸风,皆指外邪为言,并无神魂昏愦、直视僵仆、口眼 斜、牙紧言謇、失音烦乱、摇头吐沫、痰涎壅盛、半身不遂、瘫痪拘挛、抽搐遗尿等说。可见此等证候,原非外感风邪,总由内伤血气也。夫风自外入者,必有表证,方可治以疏散。而今之所谓中风者,但见卒倒昏迷,无论有无表邪,有无寒热,及有无筋骨疼痛等证,便皆谓之中风,误亦甚矣。虽《热病篇》有偏枯一证,曰∶身偏不用而痛。此以痛痹为言,非今之所谓中风也。《阴阳别论》曰∶三阴三阳发病,为偏枯痿易,四肢不举。此以经病为言,亦非所谓风也。继自越人、仲景,亦皆以外感言风,初未尝以非风言风也。迨至华元化所言五脏之风,稍与《内经》不同,始有吐沫、身直、口噤、筋急、舌强不能言、手足不遂等说。然犹不甚相远。再自隋唐以来,巢氏《病源》,孙氏《千金》,以至宋元诸家,所列风证日多日详,是风非风,始混乱莫辨,而愈失其真矣。风,有真风、类风,不可不辨。凡风寒之中于外者,乃为风邪,如《九宫八风篇》之风占病候,《岁露论》之虚风实风,《金匮真言论》之四时风证,《风论》之脏腑中风,《玉机真脏论》之风痹、风瘅,《痹论》、《贼风篇》之风邪为痹,《疟论》、《岁露论》之疟生于风,《评热病论》之风厥、劳风,《骨空论》之大风,《热病篇》之风痉,《病能论》之酒风,是皆外感风邪之病也。其有不由外感,而亦名为风者,如病机所云诸暴强直,皆属于风∶诸风掉眩,皆属于肝之类,是皆属风而实非外中之风也。夫既无所中,何谓之属?此以五运之气,各有所主,如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诸寒收引,皆属于肾。是皆以所属为言,而风之属于肝者,即此谓也。盖肝藏血,其主风,肝病则血病而筋失所养,筋病则掉眩强直之类无所不至。夫中风者,真风也;属风者,木邪也。真风者,外感之表证;属风者,内伤之里证,即厥逆内夺之属也。后世不能明辨,遂致方论混传,表里误治,千古之弊,莫此为甚。历代相传治中风之方,皆以续命等汤为主,考其所自,则始于《金匮要略》附方中,然必宋时校正所增,而非仲景本方也。隋唐以来,孙氏《千金》乃有小续命、大续命、西川续命、排风等汤,后世宗之。夫续命汤以麻黄为君,姜、桂并用,本发散外邪之佳方也;至小续命等汤,则复加黄芩以兼桂、附,虽曰相制,而水火冰炭,道本不同。其他无论,独怪乎河间、东垣、丹溪三子者,既于中风门皆言此病非风矣,而何于本门皆首列小续命汤,而附以加减之法?何前后之言不相应耶?非风一证,实时人所谓中风也。此证多见卒倒昏愦,本皆内伤积损而然,原非外感所致,而古今相传,咸以中风名之,其误甚矣。余欲易去中风二字,拟名类风,又拟名属风,然类风、属风仍与风字相近,故竟以非风名之,庶乎使人易晓。今人之所谓中风者,则以《内经》之厥逆悉指为风,延误至今,未有辨者。虽丹溪云今世所谓风病,大率与痿证混治。此说固亦有之,然何不云误以厥逆为风也?惟徐东皋云痉厥类风,言若近之,殊亦未善。使果风、厥相类,则临是证曰风可也,曰厥亦可也,疑似未决,将从风乎?从厥乎?不知《经》言风自风,厥自厥,风之与厥,一表一里,岂得相类?后人不察《经》义,悉以厥为风而从风治,以风药而散厥证,所散者非元气乎?因致真气愈伤,真阴愈耗,是速其死矣。若知厥非外感,与风无涉,此名之不可不正,而证之不可不辨也。凡非风等证,其为强直掉眩者,皆肝邪风木之化也;其为四肢不用,痰涎壅盛者,皆胃败脾虚之候也。然虽曰东方之实,又岂果肝气之有余耶?正以肝邪之见,本由脾肾之虚。使脾胃不虚,则肝木虽强,必无乘脾之患;使肾水不虚,则肝木得养,又何强直之虞?所谓胃气者,即二十五阳也,非独指阳明为言也;所谓肾水者,即五脏六腑之精也,非独指少阴为言也。然则真阳败者,真脏见;真阴败者,亦真脏见。所谓真脏者,即肝邪也,即无胃气也。此即非风、类风病之大本也。河间曰∶此非肝木之风,亦非外中于风。东垣亦曰∶此非外来之邪,乃本气自病。

夫既皆曰非风,而又皆曰中腑、中脏,不知所中者为何物,则分明又指为风矣。夫曰将息失宜,又曰气衰所致,本皆言其虚也,而治法皆用汗下,则分明又作实邪矣。名目混乱,泾渭不分,曰是曰非,含糊可否,致后学茫然不得其要,反滋千古疑窦,深可慨也!凡非风卒倒等证,无非气脱而然。何也?盖人之死生,全由乎气,气聚则生,气散则死。凡病此者,多以素不知慎,或七情内伤,或酒色过度,先伤五脏之真阴。此致病之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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