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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理寺少卿上官鉝疏称臣以为百姓苦矣而与百姓最相亲切者莫如守令乃守令之苦与百姓无二也一守令耳府厅辖之司道辖之督抚又辖之层层管辖之人大半皆层层剥削之人守令之层层受其剥削者即百姓之层层受其剥削也官民交困事非得已而受病之根总不离私征私派之一节前此言路诸臣未尝不极力指陈而究不能革其万一所以然者以上司派之州县州县派之百姓州县不敢言区区百姓又谁敢与上司州县抗而轻发一语以招尤上下相朦入于膏肓盖谓此耳

明臣吕坤曰朝廷设官自公卿以至驿递中外职衔不啻百矣而惟守令人称之曰父母父母云者生我养我者也称我以父母望其生我养我者也故地土不均我为均之差粮不明我为明之树木不植我为植之荒芜不垦我为垦之逃亡不复我为复之山林川泽果否有利我为兴之讼狱不平我为平之凶豪肆逞良善含冤我为除之狡诈百端愚朴受害我为翦之嫖风赌博扛帮痴幼我为刑之寡妇孤儿族属侮夺我为镇之盗贼劫窃民不安生我为弭之老幼残疾鳏寡孤独我为收之教化不行风俗不美我为正之远里无师贫儿失学我为教之仓廪不实民命所关我为积之狱中囚犯果否得所我为恤之斛斗秤尺市镇为奸我为一之贫民交易税课滥征我为省之衙门积蠹狼虎吾民我为逐之吏书需索刁勒吾民我为禁之征收无法起解困民我为处之游手闲民荡产废业我为惩之异端邪教乱俗惑民我为驱之庸医乱行民命枉死我为训之士风学政颓败废极我为兴之市豪集霸专利虐民我为治之捏空造虚起祸诬人我为杜之聚众党恶主谋唆讼我为殄之火甲负累乡夫骚扰我为安之某事久废当举我为举之某事及时当修我为修之民情所好如己之欲我为聚之民情所恶如己之雠我为去之使四境之内无一事不得其宜无一民不得其所深山穷谷之中无隐弗达妇人孺子之情无微不照是谓知此州是谓知此县俾一郡邑爱戴吾身如坐慈母之怀如含慈母之乳一时不可离一日不可少是谓真父母

州县佐贰

吕坤曰州同州判县丞主簿分守令之政共州县之民者也官虽有正副而权不轻位虽有尊卑而事不异管粮者当思如何恤民如何足国奸顽富势如何催征负累荒逃如何处置簿籍之清查欲明欠少欠多不要胡敲乱打比较之规则要定正名正户不许代纳阴侵里书之弊不妨察见渊鱼皁快之奸切莫纵令吃鱼囗囗须是常例革而后法令行要知分别明而后鞭扑少清军者须清本户莫卖放本户却着隔里同姓含冤巡捕者须获真贼莫漏网真贼却将无辜良民受拷奉堂官批词不分贫富俱分有力稍力以奉承受富势嘱托不问曲直只是要打要钱以出气耳软听皁快支使一吞其饵则猫鼠同眠性慵任左右通同一入其笼则鸡犬受害至于私接呈状滥罚纸红擅作威福重用拷掠署印则随事科差营差则所至媒利此皆不肖常态而有志向上者之所耻也

教官

吕坤曰国初以学校为首善之地教职为风化之官每选上舍俾为郡邑师考其立身端谨学政精严作养人材堪为世用则行取为编修检讨御史给事中后为大臣皆有建树当时以起家教官为第一荣进今也无论教以修己治人之术望其成德达材之效即以举业讲课者几人昔曹月川先生端曾为霍州学正规言矩行崇德尚贤士皆濯心砺志耻其生平期年之间意气交孚而声容半似后调蒲州学正两学诸生上疏争之嗟嗟月川何修得此彼其深沈有养澹泊无营故亲炙者悦服观感者愧讼非科条所约而话言所诏也今居是官者能知学校非爱老怜贫之地教官是正己率物之身养贤待用作人有功方免素餐夫乘田委吏须称牛羊会计之职击柝抱关当尽讥察启闭之事教职虽微岂拥虚文而备宂员耶

弟子

吕坤曰举世衣冠往往通用惟有生员衣冠皇祖特为留意襕衫之制中用玉色比德于玉也外有青边立素自闲也四面攒阑欲其规言矩行范围于道义之中而不敢过也束以青丝欲其制节谨度收敛于礼法之内而不敢纵也绦繐下垂绦者条也心中事事有条理也团领官服以官望士贵之也惟有头巾制度未定一日皇祖微行见士戴一巾问此何巾曰四方平定巾皇祖曰四方平定必须民安乃将巾前面按一掌作民字样遂为儒巾曰朝廷养士本为安民以作元服首重之也故今时儒巾倒过来看隐然是一民字其两飘带则头角未至峥嵘羽翼未至展布欲其柔顺下垂不敢凌傲之意云

公论出于学校古人称学校云有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言清苦正直也近日学校岂无公论之人但有一种浮薄之习以爱憎为毁誉以口舌代戈矛意所不快造作谤言写帖匿名或无水而起风波或因小而张重大或聚谈人家是非或编起同庠绰号此等士风最坏心术

士平日自爱重人未有先侮士者即士为人侮一士之口足以讼一人即其人该灭族之罪一士之力足以上告天子下告方伯明正典刑况天下处处衙门自有重士体面乃借斯文之名倡义气之说或一士见陵于乡党则通学攘臂争告于有司或一士见辱于有司则通学抱冤奔诉于院道不知经史果有此道律令果有此法否乎夫斯世之人未有孤立而无类者一民被刑则百姓聚扰于公庭一卒当诛则三军聚扰于帅府下至于工商吏卒里老无不各有同衣无不各重同雠势必至于私党横行纪法尽废此大乱之道也

科甲

吕坤曰世俗谈荣贵无不艳羡科甲中人而科甲中人亦以此自艳羡小而郡邑肯造福于万民何事不可行大而台省肯建白于天下何志不得遂极之而八座九列肯留心于社稷苍生何功不可树嗟夫扶世运者吾党坏世道者亦吾党也夫贤者树名节砺行检彬彬有人至于藉地步之荣逞恣睢之欲有奥援者三窟之兔恃广与者百足之虫为守令则泰然肆于民上而赡养教化全不举行为监司则安然浑似闲身而民生吏治略不关情惟奔走俗尘仅了簿书以塞目前之责为抚按则侈然惟知尊崇而官常民隐漫不精察但交结津要收恩避事以保富贵之身智巧习成当嫌怨虽系天下国家之安危忍于推诿虚弥套熟患得失虽论至愚不肖之流品谬谓贤良立朝既已无闻居乡又复多罪或强买田宅或陵逼债息或嘱托官府或把持市行或纵子弟仆隶横于乡邻或恃知旧衙门快心雠敌或阻抗钱粮或滥希优免或多役人夫或讨占便宜州县畏其凭社莫敢谁何监司耻其负涂无能拂逆昔人云士君子在朝美政居乡善俗又云出为名宦入为乡贤彼衣冠名器岂为恶之资耶

贡士

吕坤曰国家恩典惟养士为最隆一入庠序便自清高乡邻敬重不敢欺凌官府优崇不肯辱贱及至廪膳年深贡之国学旗牌路赆半于科甲平日养育是朝廷耕凿时今日选用是朝廷饮食时不信国家养贤用人以为豢养我七尺之躯为士优我以廪饩作官食我以俸禄始终只为我身哉一生有资于黎庶百岁无功于朝廷蝇营狗苟只为身家有道者必不然

官恩例贡

吕坤曰昔者汲黯以父任霍光以兄任即今官恩生也张释之以入赀卜式以入粟即今例贡士也此四公者人品何如近世诋以荫得官者为豢养之子以粟拜爵者为铜臭之夫不论作人何如但以出身相訾何见之俗也抑此两人者不自爱耳藉门户之光幸冠裳之易华衣鲜食佚游宴乐田宅亭榭是贪珍异器物是好安富尊荣坐销日月文学政事漫不留心及授之政带富贵气习者倔强不谙世务而恣意见以乱官常念程路无多者阘茸不奋精神而纵婪以诖吏议则谁之咎哉

库官

吕坤曰库官吏之弊有三重收以苦纳户轻放以苦支人暗盗以亏公帑故收受时打点重则收轻打点轻则收重出放时打点重则折少打点轻则折多甚者打点不到见三五次不收候十数日不放当事者坐轿出入盲然无见伺候者道傍号呼褎尔不闻如此下情似当念及且收放重轻关系甚大我平收则在下者不得借口而万姓省一分半分之财我重收则在下者幸其有名而万姓多加二加三之费我得几何而大家所得者皆我之财彼罪几何而众人剥削者皆我之罪且我既借左右以行私左右亦借我以请托非分之恩只得从其所欲难开之例无能拒其所求法尽废令难行职此之故至于库官库吏侵盗官银倘若无所狎眤何敢遽萌邪念皆缘在下者借公帑以奉承在上者借公名以支取黏带含糊乘机作弊倘官若廉正则关检自严左右自畏安敢行私向见一府收银堂下多树木椿系以横绳解户投到公文实时堂下伺候各将银囊搭挂椿头绳上挨名点近天平掣签唤吏监兑听令解户自合天平自敲针管监吏报足便令收封如两有争亲下审视一面即填库收一面即押印信秤兑既毕当时领文至于出放钱粮亦令解人自兑彼库官吏虽怨而无辞羣小欲希恩而不敢衙门之内凛凛风生故曰廉生威正大者必光明光明则吐气扬眉令行禁止何利不兴而何害不除

司狱司

吕坤曰牢头狱霸行暴殴人当衣夺食当钱卖饭或囚饭入门而本囚未得入口或囚粮到狱而本囚未得沾恩秽污不肯扫除病疾不报调理忍寒受热叫号不彻于公堂抱屈含冤心事难白于官府女监纵吏卒奸淫轻犯将重囗〈木匣〉凌虐如此作官必有天祸

税课司

吕坤曰夫百工之事百货之通以有易无本为民便故古者讥而不征今税课设官一则收余利以充国家之用一则征商贾以抑逐末之人虽非正大公平犹不苛刻纤细近日巡栏及集头老人抽税将小民穷汉卖鸡鸭携笤箒匹布上街担箧入市无不抽税油行既税店又税油屠行既税生又税死有司官指此为科敛之媒巡税官指此为攘夺之具针头削铁所余几何树剥重皮岂能堪命如此刻剥贫民何异盗贼抢夺且税课原无定数税钱岂尽报官割众家之肉安自己之身天灾人祸岂肯宽饶

驿丞

吕坤曰做驿丞大使的重索马头常例一不遂心便派苦差逼取徒夫面银一不如意便加凌虐以官钱放债领银则加倍扣还致贫夫常受饥寒指过客为名开销则半属冒破而站钱多入囊箧徒夫有钱者卖放有力者保放纪法荡然马骡无钱者多差有势者不差公道灭矣

巡检

吕坤曰巡检之设原为盘诘奸细查问逃亡缉捕盗贼关防诈伪弓兵要选精壮枪刀要常演习山川险隘到处巡逻村落居民全无骚扰使军民商贩得以自在通行盗贼奸徒不敢公然来往如此三年方为称职

仓官

吕坤曰仓中之地务使干燥上防雨湿下防水浸晾窗常要透风又要编竹小孔以防雀入墙壁常要坚塞又要铺板糯灰以防鼠盗盛暑连阴之月禀讨官钥将谷翻上倒下务使熏蒸湿热之气得以宣泄每岁如此三番米谷自不红腐至出放之时升合不欠出纳之数册籍要明如此做官人人都作颂声事事都显能干上司自然喜悦前程自然远大

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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