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小桃红疯了一般上喘下喘地冲进她家院子,“黎香,不好了,你快到镇上看看吧!这段时日,黎大哥又住进‘余桃馆’了,这十里八乡的阔女人又疯了一般抢他了……”小桃红说着掐着腰喘气。
黎香心一震,脸上掩不住的波澜,但片刻她就平静了,“桃红姐,莫要说了,他与俺已经没关系了……”说着,黎香丢掉手里的锄头就进了屋。
“黎香,你真能那般狠心,男人也就罢了,他可是带着宝儿一块住进去的,那可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你也不心疼……”小桃红在门外焦急地说。
黎香呆呆地坐在炕上摇着头,“不心疼……那本就是他亲生的孩子……他想怎样就怎样!”
小桃红在门外一听,跺了下脚,什么也没说,唉了口气走了。
黎香空洞的眼睛里再流不出一滴泪,这一年来,她早已把泪都流干了……
又把自己关了三天,黎香自己磨锄头,可是不管她怎样的努力,那锄头依然钝得刨不了地。黎香去求村里人帮忙拿到镇上去磨,村里人都怪异地摇摇头,什么也不说,只是不愿帮她。黎香第一次感到了心凉孤苦无助,万般无奈,地里要种庄稼,她只得谁也不求了天不亮就进了镇上。
小镇还是那种繁华,黎香目不斜视只奔李家铁匠铺。不是她不愿看,只是太多记忆,那里仿佛无处不是男人的影子。她更怕听到看到更惊惧的事情,其实那日小桃红说男人又住进了‘余桃馆’,她的心就痛了。只是她一直强忍着,这次进镇,她也是绕过了‘余桃馆’,多走了两条巷子才到了李家铁匠铺。
李铁匠望着她,深叹一口气,什么也没说接过她的锄头就下了炉。黎香呆坐在铁匠铺外,眼睛望着过往的人流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阵人潮蜂涌而至,黎香似乎又看到了曾经的那些富贵疯狂的女人,眼前的一切都在说明,三年前的那一幕又开始上演。小桃红没有骗自己,她曾经的男人又风骚招摇了,只是此次,再与她无关了。不愿再看街上疯狂的人群,黎香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就走,只要朝着与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她相信就绝不会撞见他了。
可是人潮却象流水一般毫无定律,片刻就又折返朝着她前行的方向疯狂涌来,黎香一不小心就被狠狠的撞到了街角,她扶着一面店铺的墙被挤得半晌没回过身来。
宣腾的人潮此刻却似乎一下子静下来,黎香终于得以喘息转过身,只见街两面挤满了人,男人女人竟都有,手里拿着花,都花痴地朝一个方向看去。黎香的眼光慢慢随着转动,突然,眼一瞪,气息一下子提不上来。只见一个方向,几个娇柔的女子正抬着一个缠满鲜花的椅子慢慢走过来。椅子上面有遮阳的顶蓬,上面鲜花朵朵,象一片红云飘过来。椅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俊逸无比的男人,一身雪白的锦袍上面锦簇桃花朵朵,艳丽无比。男人唇红齿白,神情轻佻能迷死人,媚眼象风扫过,晕倒一大片女人。一把桃花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出的香风让黎香闻到也觉得要熏晕过去。她不能置信,这男人疯就疯吧,可他的身边,正坐着一个孩子……
黎香一下子不能承受地跌靠在墙上,浑身无力,眼睛绵绵地望着那个作恶的男人,她的心象绞缠着的藤。
“娘……爹,你看那是娘……”突然,宝儿眼尖一下子瞧见了正不知该往哪儿躲闪的黎香。
男人终于转过了轻佻的眼神,象耀眼的星子一下子穿过众人准确无误地落到黎香身上,黎香只觉得心跳加速全身血液都要倒涌。
男人却只是一眼便浑不屑地转过头去,那耀眼的光芒似乎从不曾看过这里。不知为何,黎香干涸的眼窝又起了泪。人潮随着男人而去,黎香魂不守舍,象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只凭着头脑中一丝清醒朝着李家铁匠铺走去。
回家的时候,太阳就快要落山了。黎香步履蹒跚,每走一步腿沉得就象山一般。她不得不走一会停一会,反正这条山路她早就走惯了,也不怕天黑山高路远。
望到了满天耀眼的星斗,黎香浅笑着,似乎又来了劲。她并不是没人陪……抬脚再走的时候,她步子轻快多了。一直走到小山坡,黎香也没感觉到累。因为她的眼睛一直望着那颗最亮的星星,仿佛得到的了它的指引,她不再感到迷茫。黎香一直向前,从不曾回头,所以也就看不见身后的一盏灯象鬼火一般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啊……”突然,黎香一脚踩空,惊叫一声,身子一下子落进一个黑漆漆的坑里。如今雪水早化,也就不是雪窟窿,况且正在路当中,有谁会挖这么一个又窄又深的大坑,似乎也不是逮动物的陷井……黎香只得摸着坑壁试探着往上爬,毫无办法,坑壁又温又滑,毫无着力点,况且这坑太深了,她抬头望天,只觉得遥不可及。
折腾了一会,黎香身上都起了热汗,但毫无办法,单靠她自己是爬不上去的,黎香只好放弃了。还好,如今赶集上镇上的人不少,明儿定会有人发现她,只要挨过今夜就好。只是这四月的天,山间依然深寒,她蹲在坑里片刻就受不了。浑身的热汗一下子就被冷风吹干了,黎香抱着身子冻得哆嗦丝毫无奈地坐在了坑底,这样也许会暖和些。
“需要帮忙吗?”突然一盏桔红的灯盏亮在头顶,黎香一下子欣喜地站起来,随后觉得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再仔细一看,桔灯映红的地方,是男人那讥诮神俊的笑容和火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