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月有些担忧地说道：“太后可曾对娘娘说过此事？娘娘心里要有个计较才是。”
我摇了摇头，拿起花架上的茶盏，说道：“这种事情还用太后明说么？本宫是怎么回的宫？难道你以为真的是你在正梅面前说了好话，才能让本宫回来的么？”
素月一惊，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娘娘难道是说……”
我吹开了茶盏中的茶叶，说道：“仅凭你几句话，正梅便肯替本宫进言么？本宫不过是一个被贬的庶人，正梅是宫中的老人儿了，怎么会替本宫做事？”
素月低声说道：“奴婢明白了，原来是太后早有这个心思。”
我抿了口茶，说道：“当年太后贬本宫出宫，一是因为皇上对本宫太过宠爱，太后怕本宫会恃宠而骄，抢占了其他妃嫔的风头；二来是过于忧心龙嗣，便杀一儆百，不过几句传言，便重重责罚本宫，令得其他妃嫔不敢做危害龙嗣的事。这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趁皇上不在，将本宫贬出了宫。但是太后又怕杀了本宫，会让皇上与她疏远，才会留本宫一条性命。又给自己留了后路，若是日后再有妃子在宫中独大，还可以将本宫召回来争宠。而将本宫在宫外磨炼了三年多，本宫纵使回宫，也不会再敢张狂，反而还要感激太后的恩典，唯太后马首是瞻。”
这些事情，我早已想得清清楚楚、
素月咬住嘴唇，担忧地说道：“娘娘，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抓住皇上的恩宠。”
我冷笑一声，幽然地说道：“你还是不明白皇上的心。后宫的妃嫔，为了争宠，对皇上是千般逢迎，唯恐伺候得有一点儿不周到。皇上每日见得都是这样的女子，若是本宫与她们一样，皇上又怎么会对本宫一直念念不忘？皇上喜欢本宫的，恰恰就是本宫的冷淡疏远。”
素月听得睁大了眼睛，说道：“娘娘的想法还真是和众人不同。”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轻轻说道：“皇上若是想给你，你不用争，他也会给你，而且还怕给得不够多、不够好；皇上若是不想给你，你再怎么争，也不过是徒惹厌烦罢了。”
几句话说的素月低下了头，我沉声说道：“你去传小平子进来。”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小平子的声音：“奴才参见娘娘。”
我坐起身来，说道：“进来。”
素月带了小平子进得房来，我向小平子说道：“本宫刚刚搬进来，各处的事情难免又多又杂，这几天可要辛苦你了。”
小平子忙回道：“娘娘过奖了，这都是奴才的本分。”
我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本宫瞧着你比从前稳重了好些。”
小平子满脸笑容，说道：“多谢娘娘夸奖。”
我说道：“本宫记得从前柔仪殿有个小顺子，也不知道现下怎么样了。”
小平子一怔，立刻回过神来，说道：“小顺子和奴才一直很要好，现下他依然在柔仪殿当差。”
我点点头，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想是他聪明能干，昭容姐姐很看重他的。”
小平子看了看四下，悄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安昭容哪里是能容得人的呢？小顺子虽然一直在柔仪殿，可是一直不过是个三等太监，做些杂事罢了。”
小平子抬眼看看我，又低头说道：“小顺子还时常提起娘娘来，感念娘娘昔日的照拂。”
我赞许地看着小平子，说道：“你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小平子微有羞涩地挠挠头，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我起身去窗边拿了本书，说道：“本宫这次回来，倒十分想见见从前的故人。你去瞧瞧，小顺子可还肯来么？”
身后传来小平子恭恭敬敬的声音：“奴才这就去传他过来。”
我侧过头，说道：“不必张扬。”
小平子说道：“是，奴才告退。”
我随手翻了翻手中的《道德经》，一句话映入了眼帘。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那些优良的兵器，都是不吉祥的，有些常人都感到厌恶，所以，有道之士不去使用。）
耳边蓦然想起德安太妃曾经说过的话：“剑乃利器，以之行善，其善无穷；以之行恶，其恶亦无穷。”
太妃娘娘，梨容亦不愿伤人，亦不愿害人。只是我的一退再退，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她们必欲杀我而后快。若是命当若此，梨容绝不会束手待毙。
对待敌人，只能取利器，一击即中。
并且，再也不给她们任何还手的机会。
我轻轻合上了书。
素兰在屋外吩咐着掌灯，接着开门进来，说道：“皇上怎么还不来传娘娘过去用晚膳？奴婢还是去吩咐了御膳房准备罢。”
我说道：“难道皇上还天天召本宫去侍奉不成？你别忘了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妃子。”
素兰嘴巴撅得高高的，给我换了杯热茶，口中说道：“娘娘才回宫几天，多得宠些又怎么了？难怪人说天下男子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只有王爷……”
她戛然住口，我的心，顿时狠狠地刺痛起来。
素兰自知失口，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胆怯地看向我，讷讷说道：“娘娘……”
我竭力止住纷乱的心绪，勉强笑着说道：“小蹄子，说的好像你见过多少了男子一样。”
素兰松了口气，将茶盏放在我手边，说道：“奴婢去瞧瞧，说不准皇上这就派人来传娘娘了。”
我点点头，她退出房去了。
房中寂静无声，我望着桌上的烛火，渐渐出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