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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北京。军.委五号院。

宽敞的客厅里,爷孙二人正对坐在棋盘前凝眉苦思。

“哈哈哈,小宇,你这马后炮已经无济于事了。”陆奇英落下一颗棋子,尘埃落定。

陆思宇浅笑着抬起头,道,“爷爷您棋艺越来越精湛,我安排以后再也不敢跟你对弈了。”

陆奇英老脸笑得灿烂,“少给我来这套,你让着我当我不知道呢?”

“呵呵。”陆思宇轻笑出声,“这都被您看出来了,还不说您厉害?”

“走吧,扶我到沙发上去。”

陆思宇站起身,伸手抚着陆奇英,两人走到沙发上坐下。

佣人把两人先前喝的那壶西湖龙井断了过来,加了水一切弄妥当之后又退了下去。

“最近公司的事情怎么样了?”喝了一口茶,陆奇英转头拍拍陆思宇的大腿随口问道。

“还好,垃圾清理完之后清静多了。”说着,垂下眼睑淡淡的笑了笑,“这段时间没什么重要事情我也没回公司,交给李峤在负责。”

陆奇英点点头,默了一下,问,“前阵子去看过忆晚了?”

端起杯子准备喝一口茶,嘴唇刚碰到杯口就顿住了,半晌,轻啜了一口,点了点头,“嗯。”

“她现在……过得还好吧?”

“呵。”陆思宇轻轻一垂睫,苦涩的笑意在唇边泛滥开来,“能有多好,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爱撒娇的陆忆晚了。”

那天,他就那样站在她和宋晓曦身后不远的地方,看着她仰着头流泪,断断续续的听见她说,曾经有个人,说我是他的小雏.菊……

说着,眼睛有些发酸,他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回头正对上陆奇英那双沧桑而担忧的眼睛。

他笑了笑,无力的说,“没事儿,爷爷您别担心,我现在一点点的在缓过来呢。”

“你缓得过来?”陆奇英轻哼,“我可是记得当时你跑到我跟前,告诉我说,忆晚着你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女人,除了她,你可能再也不会对谁用心了。”

陆思宇垂着眼,一语不发。

看了看他,陆奇英叹气,“小宇啊,爷爷知道你苦,你比谁都苦。”拍了拍他的背,摇头叹息,“忆晚很恨你吧,姚三儿也怨你吧?整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人会站在你的立场。可是没有办法,你不想让忆晚受更多的伤害,宁愿她恨你一辈子也要把这个秘密守住。还有俐安,其实你让她跟你一起演的那出戏,你也是逼不得已吧,不然又怎么会去找曾经伤害得那么深的一个人来扮演那样的角色呢?”

陆思宇突然闭上眼动了动眉梢,仰着头自嘲的笑道,“爷爷,你说我怎么就欠了女人那么多啊?”

“哎,这就是命。”陆奇英双手放在膝盖上,不住的摇头,“我孙子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本指望着抱曾孙,没想到……哎,这都是些什么事儿!”

“爷爷,还想着抱曾孙呢?呵,这辈子我估计会让您失望了。”

老爷子一惊,“小宇,你不会说真的吧,你、你就不打算再找一个了?”

“找谁呀,就以我现在这样的心情,估计没个十年八年,是甭想走出来了。”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眼神却暗淡无光,“看着姚夏在她身边其实我心里很难受,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我能做些什么呀,我是她哥哥!”

说完,他突然转过头去望着陆奇英笑,“爷爷,您不知道吧,其实我最早知道她是我妹妹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想接受这个现实。那个时候我脑子里甚至有一个念头,带着她离开,然后忘记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名誉等等等等,包括我们的名字。可是我做不到,我实在是攻破不了那最后一层道德底线,所以我只得放弃她。”

曾经,他问过自己,到底是为了她而放弃整个世界,还是守住他原本的世界放弃她,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一切。

要是有人问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他会毫无疑问的告诉你,那就是那天莫名其妙的进了他母亲那间屋子。

要是没有那一天,现在的一切一定会是他所向往的那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她还是他的忆晚,而他,也还是她深爱着的小宇。只不过,如今的所有所有,都已经覆水难收,再也回不到过去。

“爷爷,你说,如果我当时真的那样做,您会怪我吗?”

闻言,陆奇英摇摇头,“小宇,若你真的那样做爷爷不会怪你,你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和痛苦。但是我了解你,你是那么有担当的一个男人,你会明白你终究要选择哪条对的路去走。”

你会明白你终究要选择哪条对的路去走?可是哪一条路才是对的,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于是他就这么慢慢的背对她而行,与她已渐行渐远,他们中间,已经有了反方向的距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夏季,一直以为北京的夏天会把人热疯的忆晚突然发现,其实美国的夏天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不吹冷气她真的会疯掉。

姚夏经常都满世界跑,所以暑假里只要是他不在,没有去上家教的时候忆晚都会在晓曦家的餐馆帮忙。这样也好,乐得其所,还不会寂寞。

“老公,咖喱用完了,你去超市买一点回来吧。”贾阿姨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吆喝贾叔叔去买咖喱。

“我这边忙死了,你自己想想办法用别的代替。”

“不行啊,有客人要吃咖喱鸡。”

忆晚正和晓曦在房间里研究芒果布丁的做法,打算姚夏回来以后做给他吃。一听屋外好像有需要帮忙,忆晚放下手中的糕点食谱跟晓曦说了句“我出去看看”,然后就走出房门去了外厅。

“阿姨,怎么了,咖喱没有了是吧?”

“是啊是啊,忆晚啊,阿姨忙死了,招呼不了你,你就在里面自己玩儿吧啊。对了对了,把晓曦给我叫出来,让她给我买咖喱去。”

贾阿姨确实很忙,又要看客户点好的菜单,又要吩咐厨房的厨师如何如何做,忆晚突然觉得她好辛苦。

“阿姨,晓曦在画设计图呢,又要帮我研究布丁的做法,咱别打扰她,我去买就行了。”

贾阿姨转身拉着她的手,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那就麻烦你了啊,忆晚。”说着,伸手去兜里掏钱。

忆晚接过了钱,说,“让那客人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转身出了门。

由于常来这边跟晓曦在一起,街坊邻居都对她相当熟识,忆晚人长得漂亮对人也很和善,所以走到哪儿都很受欢迎。所以当她从餐厅出去,一连走了好几条街都有人笑容可掬的跟她打招呼,她习惯的听着他们喊自己的英文名字,Hi,Evonne!

Evonne,这是她新的名字,也是她,重新开始的生活。

去参加演奏协会,会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说,我叫Evonne。

去孤儿院做义工,院长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笑着说,我叫Evonne。

去参加中国留学生聚会,别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还是说,我叫Evonne。

她说,我,叫做Evonne。而陆忆晚,只是过去,只是一个她拥有而不想使用的过去的代号。

那些不了解她的人,都以为,她没有中国名字。

绿灯,过街。

Mp3里面的音乐继续放着,她迈开步子朝对面走去,可是突然看见一辆车子正朝这边驶来而且不像是要停下,她刚拧着眉想着这是绿灯,一抬眼便看见前方一个小男孩儿正要过人行横道。

几乎是不用想的,她拔掉耳机就冲过去将小孩子拉了开,冲击太大,她一个没站稳跌在了地上。

疼,钻心的疼。陆忆晚咬着唇翻过手臂一看,手肘已经伤了。

“忆晚。”对面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听那焦急的口吻,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可是她身上那么疼,也顾不上去看他。

姚夏冲过来立马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抬头看他,心里猛的一紧,那家伙估计是被吓坏了,脸上那复杂的表情,既愤怒又担心。

“你干嘛呀,找死是吧!”他的声音很大,吼得忆晚震耳欲聋。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凶,虽然她一点都不害怕,可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他对她,可一向都是柔声细语的。

小孩子在旁边愣了半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陆忆晚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甩开姚夏去抱着他轻声哄道,“不要哭不要哭,没事了啊,没事了……”

刚才,她的心都差点跳了出来,要是慢了半秒钟,后果不堪设想。

小孩子被家长领走后,回餐厅的路上姚夏一直都在骂骂咧咧,忆晚也懒得跟他争执,因为她的心,好像又开始沦陷。

那小孩,真的好可爱,如果她的孩子还在的话,估计,她也快做妈妈了。

“我说你啊,你脑子不管用了是吧,那车子根本就是飞的,你要是再慢那么一点点,我告诉你……”

姚夏指着陆忆晚的鼻子还在骂,可是忆晚去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他。

见她突然低眉顺眼的样子,姚夏心里猛的一紧,正想张开双臂抱着她说点软话好好哄哄她,可是下一秒她说的话,彻底的让他呆滞了。

她低垂的眼睫慢慢抬起,望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淡淡的口吻对他说,“曾经,我也有过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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