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墨墨拥紧披风从床上下来,径自在登上坐下,斟上两杯茶,挑眉笑道:“阁下抬举了,奴家若是够聪明,又岂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只不过是胆小怕死,对于周围的一切也就警惕了些,何况,阁下适才在窗前晃荡的声音着实有些碍眼,奴家自认眼神不差,所以能够看得出来也不算太怪异。”说着,斟上两杯茶,一杯移到那人面前,自己也端起了一杯:“更深露重,阁下远道而来,不如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那人敛下眸子,嘴角略微一扬,在钱墨墨对面落座,端起茶杯浅尝了口:“入口清爽甘甜,入喉犹如清泉滑过,唇齿留香,好茶!不知夫人可否赐教,这茶是何茶?”
“不过是奴家闲时摘了些许菊花朵儿自个儿泡出来喝的,只不过茶好之后去了花只留下茶水,只能说偶尔尝尝,不值钱,亦上不得台面,让公子见笑了。”
“夫人,当真是谦逊,谁人不知夫人未出阁之前乃是钱家众心捧月的那轮孤月,夫人能够放在屋中独品的茶,又岂能说是上不得台面。”
那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冰冷的眸子瞬了不瞬的盯着钱墨墨,企图从她面上看出破绽。
端着茶碗的手不由的一紧,侧首娇笑地看着那人:“公子深夜拜访就是为了嘲笑奴家娘家失势吗?若真是那样的话,墨墨当真要重新省视孔老夫子的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了……或许,像公子这般的翩翩佳公子是孔老夫子他老人家算漏了的也不一定……”
钱家已经到了这份上,她不想在惹事,也不想再得罪人,但是这人从一开始就再揭她的伤疤,钱家是给她最多温暖的地方,是她心中最依恋的地方,对她如何,她可以不计较,但是钱家不行,绝对不许别人随意侮辱,就算钱家已经没有了从前的那般风光。
钱墨墨话音一落,那人身上的寒意明显重了一份:“呵呵,都说钱家小姐的长着一张利嘴,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不知道,这张嘴还能利到几时。”
“奴家一向是见什么说什么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公子,三分人样七分鬼样,奴家自然也只能说些与公子身份相匹配的话才是!”言外之意便是,一个好好的大男人偏生长了张八婆嘴,活该欠骂!
“钱墨墨,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那人唇畔含笑,起落之间饮尽了茶水的杯子便破开了,裂口处平平整整犹如被利器滑过一般。
钱墨墨看着桌上碎成两半的瓷杯,眉头紧蹙:“公子,奴家似乎只说请公子喝杯热茶,没说让公子把茶杯也一并吃下吧?你也知道奴家的娘家落败,奴家不过是一个平凡妇人一个,这一个小小的瓷杯也是奴家花钱买回来的,公子可别如此浪费,奴家现在比不得从前了。”
“你……”那人的语气渐沉,显然是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钱墨墨依旧眨着那双无辜的凤眼,静静地看着他,等候那一个“你”字之后的下文。
半响,出乎意料的,那人并没有发火,只是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扔到钱墨墨面前:“我家主人请你在醉仙居一聚,具体如何信中已说明,自己看!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不怕死!”
钱墨墨睨了眼那东西,娇笑:“公子又说错了,奴家不是怕死,而是怕得要死,可是怕有用吗?公子不也说奴家的这张嘴不知道能够利到几时吗?既是这样,那么奴家比不如趁着还能利的时候多‘利利’要不然到时候就是想开口也开不了岂不可惜!”
那人冷笑,幽幽起身,瞬间如同来时那般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别有深意的话回荡在钱墨墨耳边……“那,咱们走着瞧……”
那咱们走着瞧?
钱墨墨扬扬嘴角,目光落到坐上那封蜡封好了的信封在蜡烛燎了燎,抽出里面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的七字……明日,午时,醉仙楼。
简单明了,龙飞凤舞一看便知,写信之人定是一个惯于命令别人的人。
重新将信装回信封,抬手在烛台上点燃,看着火焰越来愈大,一点一点的吞噬掉那信,最后松开手任由它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回到桌前,轻轻将桌上已经碎裂的杯子扔到地上……
“啪……”
相继的两声脆响,瓷片碎得彻底。
她怕?她倒是还想怕,可是可曾有人给过她怕的机会,除了那梦魇,谁都没有给过她……若是说,她从前怕死,那么从她踏出天牢的那一刻便不怕了,从她刚刚看到粉儿和金织的眼泪那一刻,她就明白了,怕是没有用的。它只是让关心你的人,多了一份心疼,多了一分提心吊胆而已……
那,终是不值得……
匆匆的脚步声渐近,若有似无的香味从空气中飘来,刺激这她的唾沫。
多久了?她自己都记不得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她想她今日应该是吃的下了,因为,她很饿,真的很饿……
一顶蓝顶碎花四人小轿,缓缓穿过城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城西驶去,轿子行的很慢,里面的主子时不时的掀开一侧的小帘子于跟在一旁的丫头说说笑笑,似乎,那主人家只不过是借着今日的好天气出来玩乐,随便置办些许女儿家要用的东西罢了。
“粉丫头,这是到哪儿了?”
钱墨墨撩开侧帘,特意梳妆过的精致小脸儿张望了一下四周,故作不知的朝粉儿询问道。
粉儿拭拭头上的香汗,双眼弯成月牙状,略微低了低头解释道:“不远了,小姐要是等的着急就小憩一会儿吧,等到了的时候粉儿再叫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