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在跟你说话。”朗坤认真地说。梨容如同中了魔,渐渐地放弃了退缩,手顺其自然地紧贴在朗坤胸口。
朗坤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梨容的手掌心。
“听懂了吗?”朗坤柔声问。
梨容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懂了。”朗坤笑着说,手在衣服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你知道吗?”朗坤微微一笑,将她的手从衣领里拿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你为什么不去交庄看梨花了?”朗坤在她耳畔轻轻地说,“知与谁同?可与我同?我陪你去看如何?”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这是梨容有感而发的一句话,本以为佩兰是听不懂的,谁料到朗坤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当时梨容心中想到的的确是他,今年在交庄看梨花遇到了他,明年又会是谁陪着她看梨花呢?他的深情款款转瞬即变,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梨容以为,他的出现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虽然拨动了她心湖的涟漪,但时间久了,也就恢复了平静。他们的身份悬殊,她本是打算慢慢地忘记他的。可是,他的解释又让她的心燃起了希望。
直到此时,梨容才觉察到,自己本就期望他对昨天之事做出一个解释。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直都是抱着希望的,尽管连自己都觉得渺茫。
梨容想缩回自己的手,朗坤却紧抓着不放,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
朗坤显然已经从“知与谁同”四个字里窥见了梨容的心事。他定然已经猜到她对他动了心,这怎能不让梨容更加面红心跳?
“你怎么来了?”梨容招架不住他火辣辣的目光,慌忙找了个话题。
“我想你,不行啊?”话语有些轻佻,神色却一本正经,让人摸不透他到底是信口开河,还是真心所想。
朗坤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肃,“你不信?”
“你是来找我爹的吧。”
“是啊。”朗坤坦率地承认,随即补上一句:“不找这个借口,我怎能进得了你家大门,见得到你呢?”
梨容瞥了他一眼说:“我爹一早就去棋社了。”
“我知道。”朗坤慢悠悠地回答,“估摸着他到棋社了,我才来的。”
“你是故意的。”梨容方才意识到,他原来早有预谋。
“当然。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如果不这样,我怎能进得了你家大门,见得到你呢?”
“那我娘呢?你怎么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在我家里乱窜?”
“乱窜?用词不当!”朗坤不满地说,“我又不是强盗。不过,你说我是强盗也没错,我不是为财而来,我是闻香而来……”闻香而来,所为偷心。他是想说穿的,却怕她生气,只好就此打住,不再下表。
梨容看见朗坤不怀好意的笑容,便明白了他的所指,“少来。我娘呢?她准你在我们家闲逛啊?!”
“我要是提出要在你们家逛逛,你娘肯定会答应。不过我是懂礼貌的人,当然不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朗坤成心逗她,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进入正题。
“你当然不会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因为你已经付诸行动。多懂礼貌的人啊!”
“我一直以为你忠厚老实,想不到这么伶牙俐齿。”朗坤叹息地摇摇头,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对付你这种没有礼貌还自我感觉良好的人,就是不能客气。”
“你有礼貌?别人为你做了事,连声谢都没有。”
看见梨容不解,朗坤近一步点穿,“你倒是回了家了,我还得在林子里帮你找丫鬟,那小丫鬟可是平平安安到家了?”
经过朗坤提醒,梨容想了起来。那天离开交庄后,他如约将白颜送了回来,怪不得今天来讨要谢意。
梨容自知理亏,讪讪地说:“谢了。”
“我听着这话里怎么这么不情愿呢?”朗坤暗笑,她怎么这么老实呢?
“那……你要我怎么谢你呢?”梨容犯了难。
朗坤装作为难的样子,苦苦思索了一阵,说:“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保证你不费气力就可以办到。”
梨容点了点头,“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办到。”
朗坤慢慢地把脸凑过来,飞快地说:“让我亲你一下。”还没等梨容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迅速在她脸上啄了一下,然后一步跳开,哈哈大笑起来,“傻瓜!”
梨容先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马上又瞪圆了眼睛,气呼呼地看着他。
“我说了,不用你费气力的,如何?”
梨容见他如此得意,心想:我要是恼了,只能让他笑话。于是,灵机一动,恢复了常态。
“既然如此,也算我谢过了,那寻人的凭证,你总该还给我了。”
朗坤从怀中摸出一块丝帕来,“行,还你。我一直随身带着呢,就怕你不要了。”
梨容向前一步,伸手来取。朗坤一把就把她揽到了胸前。
“傻瓜!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朗坤环紧了她的腰,“你也不想想,我会还给你吗?而且会这么轻易地还给你吗?”
朗坤以为梨容会像开始那样使劲挣扎,不料她根本没有动作,任他抱着。
梨容这是在玩什么花样?这回轮到朗坤看不懂了。
“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梨容淡定地说,“既来之,则安之,任你随意宰割好了。”
“你这么说,我倒不好下手了。”朗坤吃惊地松开了手。
梨容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好对付。”
“我其实是一个很纯情、很腼腆的人,对待儿女情事煞是害羞。”
梨容十二分地不相信,忍不住掩住唇笑起来。朗坤本想逗她,却被她看了笑话,尴尬地说:“你娘,你娘找你爹去了。”
梨容一愣,止住了笑,“她找我爹去了?”
“是啊,她可能觉得派下人去找显得不够重视吧。”
“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了的,你早就知道我娘会亲自去找我爹?”
朗坤没有回答,不置可否地笑了。
“还有多少事情,是你编排好了的?”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梨容似乎不相信。
“我想,你应该在家里,所以就支开了管家,一个人在院子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碰到了你。”
朗坤看着满园的梨花,轻声道:“没想到你们家有一园子漂亮的梨花。”
梨容惋惜地叹道:“可惜……梨花就要落了。”
“明年还会再开的。”朗坤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伤感,柔声道:“永远也不要放弃希望,梨容。”
梨容看见他的眼睛里跳跃着令人信赖的光芒,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朗坤边说边将她拥进怀中。
梨容没有抗拒,而是静静地倚靠在朗坤的怀里。
“为什么不戴簪子了?”
梨容从他的臂弯里抬起头,低声道:“我在家里一般不戴首饰的。”
“虚惊一场,我还以为……”
梨容抽动了一下肩膀,朗坤知道她在偷笑,马上板起了脸,“不准笑。”
“岂有这种道理,不准人笑?若憋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
“敢在六皇子面前无礼?!嗯?”朗坤故意端起架子。
梨容伸手将朗坤推开,“六皇子留下吧,我先走了。”
“回来!”
梨容步履轻快,几步就跑出了林子,进了听香楼,飞快地关上门。
“开门,梨容。”朗坤晚了一步,被关在了门外。
“要你欺负我!”
“你不开门,待会儿我进去了,给你好看。”软的不行,朗坤只好出言恐吓。
朗坤看着紧闭的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梨容在门里等了好长时间,门外却没了动静。她迟疑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将门拉开一条缝,贴上去一看,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梨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探头往两边一看,还是没有人。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么一个大活人,一会儿工夫跑哪去了?
真是的,走了也不说一声,好不容易看到他了,他就这么走了,下次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看到他。梨容闷闷不乐、无精打采地回到听香楼。刚踏进房里,就看见朗坤稳稳地坐在那儿品着茶。
“你怎么进来的?”
“不告诉你。”
“谁让你进来的?”梨容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呀。”
“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什么时候叫你进来了?”
“那我只好走了。”
见梨容不吭声,朗坤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走了啊。”
朗坤悻悻地走几步又折回来,对着梨容喊道:“我可真走了。”
梨容根本没有要挽留他的意思。
朗坤无法,只好垂头丧气地往园子外走。可他出了梨园,想想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借口来看她,就这么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顿了顿,毅然转身又折回了园子。
梨容啊梨容,你还真是狠心,一下逐客令就毫不留情,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朗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路紧赶,谁知,猛地撞上一个人。
四目相对,朗坤笑着说:“这样行色匆匆,可是来追我的?你还是舍不得我啊。”
梨容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里走。
朗坤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扳住她的肩,柔声道:“我也舍不得你。”
梨容打落他的手,显然还是有些脾气的。
朗坤默然地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我哪里错了?女孩子生起气来怎么这么没头没脑,不可理喻呢?
“梨容。”朗坤加重了语气,“梨容!”
“既然都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梨容停住脚步,扬声道,却不肯回头。
“不是你叫我走的吗?”
“我又没叫你回来!”
“那你追出来干什么?!”朗坤被激怒了。
“这是我家,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出来追你的?”
朗坤一时语塞,脸色阴沉下来。
话说完,梨容便后悔了。她隐隐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费尽了心思才能来看她,这回一生气,该不会再也不来见她了吧。
梨容犹豫着,忍不住回头了。
朗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干什么?”梨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朗坤什么也没说,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她越挣扎,他抱得越紧,朗坤将所有的语言都化作了汹涌的热情,将她熔化在臂弯里。
极目飞花,是漫天的雪,是满地的白。梨花层层叠叠,铺天盖地,眼前是虚无缥缈的蓬莱,是丝竹鸣奏的仙班。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这是哪里?我到底是谁?
终于,朗坤放开了她。
梨容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眸,目光凄迷。
“怎么了?”朗坤笑着,仔细地将她的头发捋好。
梨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地说:“没、没什么。”
朗坤不禁失笑。
“笑什么?”梨容恼了,“不准笑。”
“岂有这种道理,不准人笑?憋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朗坤不阴不阳地将她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梨容没有工夫生气,还在想着刚才的幻境。
“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不会这么严重吧。”
“我……”梨容忽然转移了话题,“以后不许这样了。”
“经过你批准了的啊。”
“我什么时候批准你这么做了?”
“你不是说梨花就要落了吗?”朗坤认真地说。
“那又如何?这跟你……没有关系啊。”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朗坤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