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回归。”秋悟非冷笑,“左贤王已经在御廷之上,公开支持八太子!”
姬流觞拎着酒坛的手狠狠一紧,一道细细的裂缝便蜿蜒而出。他咬牙沉默了半晌,才静静道:“秋悟非,你真的不考虑回秋家认祖归宗吗?”
“秋家?”秋悟非淡淡一笑,“于我而言,秋家不过给我三分血脉,一个姓氏。何为祖,何为宗?还是——”他眉眼轻挑,看着一脸冷峻的青年,“你真的那么想叫我一声舅舅?”
“秋悟非!”姬流觞神色一冷,沉沉喝道。
“所以,姬流觞,我助你,并不是因为你的外公是我父亲,你的娘亲是我姐姐,而是——”他冷淡一笑,“你能给倾楼城带来自创立以来,最大的利益!”
他唇边带笑,流丽的桃花眼中却一片清冷:“若你无心皇位,我同样可以选择帮助别人。”
“哈。”姬流觞沉默半晌,终于笑出声,“秋悟非,你果然还是受不得别人对你有半点好么?”
“从小缺爱的人,有资格这么说别人吗?”秋悟非回望,玉容映清辉,“立于权力之巅,才能给你娘报仇。”
姬流觞挑眉,不可置否。
“去提亲吧。”秋悟非的袍袖轻扬,声音浅淡如烟,“楚狂歌的最后一支伏兵,将会在你的手中。”
仍是凉月夜。
有人早早睡下了,有人作奸犯科,还有人锦衣夜行。
朦胧的月色下,眉目挺秀的青年凤目微凝,在空中稍微辩了一下方向,向着某一处后院而去。
足下轻轻一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他悄无声息地落地了,连一只狗都没有惊动。
巍巍的高墙在月光下,投下一大片阴影。
姬流觞就在这阴影里,蹲在墙根下,颇有种想要挠墙的冲动。
这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府中休息,却跑来别人家的墙根下做什么呢?真如那丫头所说,没事想要去隔壁的绥靖侯府听听墙角么?
若是来绥靖侯府听墙角的,那此刻蹲在那丫头的后院墙根下又是为了什么呢?
楚狂歌的最后一支伏兵——果然是个极大的诱惑吧?即便这些年,他所留下的人脉与势力大多为自己所用,这最后的一支伏兵,仍是有如此的吸引力。
在墙根下纠结半晌,他终于浅浅叹了口气,提气纵上了墙头——但凡爬墙这等事,都带着那么点情色的味道。
虽然一贯无视礼法,然而,首次做出这等事,姬流觞心中仍不免有小小的羞涩。
站得高了自然就看得远。他人在半空,别致的小院一览无余。自然也包括那月下乱舞的黄衣少女。
等等,黄衣少女?姬流觞隐约觉得要发生点什么事。
“哟,宣王殿下。”熟悉的声调,熟悉的嗓音。
听上去似乎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姬流觞的心情莫名其妙有些振奋。
离墙头不远的地方,嫩黄衣衫的少女仍保持着蹲马步的动作,扬起一只手,笑得颇有些冷淡,“你又来散步么?”
这丫头怎么还没睡?秋悟非那家伙不是说,她每天都按时睡觉的吗?
姬流觞脸色微微一变,气息流转之间顿时有点岔气,在空中摇晃着顿了顿之后,如同被射中的大雁般,飘飘摇摇地坠地了。
“哎呀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掉下来了呢?”楚羲和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凉凉道。
姬流觞及时在空中调整了气息。
然而脚刚沾地她立刻就察觉到不对——脚下的土地是松软的。他一脚踩上去,地面顿时塌陷了。
“不好!”他心中暗暗一惊,提气就要跃起。
他足尖在壁上轻点,出人意料的是,阱壁上竟然突然飞出几道绳索,不偏不倚地正好套在他的脚上,狠狠向下一拉。他胸腹间真气未散,倒是真没把这点小把戏放在眼里。
只是,下一刻,便听“哗啦啦”的轻响,大量的沙子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不过眨眼功夫,他就只剩下个脑袋还留在地面上了。
他抬起眼睛,清凉如水的月光下,黄衣的少女笑得有点得意,又有点可爱。
“嗷吼吼吼——”楚羲和慢慢走上前,蹲在他的脑袋前面,拍了拍他的头,“壮士,你也有今天?”
姬流觞试着动了动,随即放弃:“大半夜的,你能笑得正常点吗?”
“嘿嘿……”楚羲和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捏了捏手指,在他脑门子前毫不客气地坐下了。
姬流觞冷眼看着她略显笨拙的动作,略略皱眉——这丫头,晚上到底吃了多少啊?
楚羲和盘腿坐着,一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白皙的手指捏住他的脸颊拉了拉:“嗯,挺软的,跟面团子一样。”
姬流觞略有些不解,随不耻下问:“楚羲和,你这是在做什么?”
“调戏你啊。”楚羲和不怎么在意道,捏了半晌觉得不解气一般,又上下左右揉了个遍,手指还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薄唇。
她努力回想着,书上似乎就是这么写的。
对了,还应该配上邪魅无耻的微笑。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量使自己看上去邪恶些,而后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这不是很明显么?”
被调戏了么?姬流觞嘴角狠狠一抽,凤目中冷光骤闪。
这到底是哪个混蛋教你的?
这也叫做调戏?这分明是撩拨!
楚羲和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