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太子相比,知音则显然是放养的,书读得多了,在某些方面就自然而然地呆了些,但是腹有诗书气度自然华贵。
九皇子是这一代唯一一个在军队里混过的,听说去边疆的时候,是个颇嫩的正太,回来的时候,除了年岁长了些,还是个颇嫩的正太。虽然立下了惊天的战功,但是在兄长们面前,还是个极好揉捏的小弟。
至于自己家的这位,楚羲和一度觉得迷惑。他不像太子那般温厚,不像知音那般有浓郁的书生气,也不像战神小九那般好揉捏。他的人,就像掩在云层之中的半轮弯月,冷冷清清的。
与人交陪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有些不屑,有些厌倦。说白了就是不大愿意搭理人。
姬流觞抬起眼,从假山的缝隙里去看外面蓝蓝的天,坐井观天大概就是如此。狭小的空间有点逼仄,两个人靠在一起,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亲近。
他的眼中有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你真正知道纨绔子弟的做派吗?”
“那是自然,”楚羲和淡然一笑,“不就是吃喝嫖赌样样皆通嘛。”
她看着他,叹了口气,雾陇千江一般的轻愁,“你竟然一样都不会,真愁人。”
姬流觞也看着她,叹了口气,月照千山一般的怅惘:“你竟然嫌弃,真让人意外。”
“我不嫌弃,”楚羲和抓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真的。”
“可是,”姬流觞任她抓着自己的手,满脸疑惑,“你的表情并不是如此。”
楚羲和挪了挪,跟他靠在一起:“呐,壮士,你以前便常常是一个人么?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一个人玩?”
“别靠在山壁上,小心着凉。”姬流觞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一个人,习惯了。”
“哦。”楚羲和应了一声,自发自觉地挪了挪,靠在他身上,“那什么,江湖好玩么?”
“你想去?”他挑了挑眉。
“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向往罢了。”楚羲和抿了抿唇,“我以前很少出门,老师总是跟我说,外面的世界很大,但是充满危险。人很多,但是坏人也不少。”
楚羲和揉了揉鼻子,从小小的缝隙中看出去,一朵白云正好在头顶,温柔缱绻着。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充满危险。可是,她还是想要出去,而不是困在天才计划那密闭的基地,一方面研究着小白鼠,一方面被当做小白鼠来研究。
楚羲和说:“我其实,非常非常讨厌一个人。没有人陪着,连笑容都没有意义。”
姬流觞心中微微一动,半晌,才有点艰难地道:“所以,你只是想要个人来陪?”
楚羲和点了点头。
姬流觞挑眉:“任何人都可以?”
这话听上去好酸好酸,楚羲和忍不住笑了:“怎么可能?人一辈子只能有一个人来圆满这一生的爱恋,哪能那么随便?”
一辈子那么长,总有那么一个人来陪你看春花秋月细水长流,圆满你这一生的爱恋与孤单。有些人运气好,在很早的年岁里便等到了,一些人运气差些,也许一辈子都等不到。
即便如此,那一生中唯一对的人,如何能够随便?
楚羲和这话说得很平淡,然而这意思却真真是热情如火,姬流觞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来,倾国倾城的俊脸却慢慢红了。
“你——”他无奈得笑了笑,“你真是……”
他犹豫了半晌,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壮士,”楚羲和微笑着抚了抚他的脸,“去吃喝嫖赌吧。”
姬流觞一口气堵在喉中,半晌才瞪着她道:“为什么?”
“爱一个人并不是要独占他。你的好,我看得见,会放在心里。可是你的生命里,总不能只有我一个。”
姬流觞瞪着她:“有你一个就够了。”
楚羲和摇了摇头:“不行。”
姬流觞面无表情地看她。
“我不知道能不能陪你一直到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你需要朋友来陪你喝酒,哪怕那是世上最苦涩的酒。你需要红颜知己来抚慰伤痛,哪怕那无济于事。至少,让我心安不是?”
姬流觞紧紧攥着她的手:“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怎么会?”楚羲和淡淡地笑,“人生得意须尽欢,只是让你去吃喝玩乐罢了。真是,你这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怎样?”
姬流觞不放心地凝视她,哼了一声:“吃喝玩乐而已,又有什么难的?”
“如此甚好,”楚羲和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悠远不甚在意地道,“那今晚,咱们去拂袖楼乐一乐吧。”
“……”姬流觞艰难道,“你——也要去?”
“那是自然。”楚羲和挺了挺胸,“壮士,我相信你的定力,但是,我不相信花魁的人品。”
说白了就是不放心吧,还装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姬流觞挑了挑眉,在心中腹诽。
楚羲和不干了:“壮士,我可没有装作无所谓哦。”
“我说你要不要精明到这个地步啊?”姬流觞揉着眉心,“现在出去吧,父皇这会儿应该走了。”
“好。”楚羲和应了一声,想站起来,却哎了一声。
“怎么了?”
“脚麻了。”
姬流觞伸出手搀着她,两个人慢慢走出假山。
“王爷,郡主,你们——”高齐站在太阳底下,脸上有非自然的红晕,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欲盖弥彰地看他们身后的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