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的月光之下,姬流觞挑眉:“楚羲和,这条路上没有别人,我不会伤到谁。”
楚羲和笑眯眯道:“所以呢?”
“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姬流觞皱眉瞪她。
“没有没有,”楚羲和大力摇头,“绝对没有!”
姬流觞一手搭上她的肩膀,笑得美轮美奂,“娘子,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那微笑表面上温柔缱绻,倾国倾城,实则笑里藏刀凶悍之极。
楚羲和透过表面极轻易地就看到了本质,忍不住泪流满面——不就是给了你一碗十全大补汤么,至于这么记恨么!
姬流觞看着她的表情,极轻极淡地叹了口气。一时之间,仿佛连风都忧愁起来。
楚羲和深深自责——果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壮士的领悟力未免也太强悍了点。
她嘿嘿笑了两声,抬起眼就目光就撞进一湾深泓里,温柔仿佛水草一般紧紧缠绕过来,拖着她沉下去沉下去。
她有些陶醉又有些得意,全然没有察觉到姬流觞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抚上了她的心口:“是这里么?”
嘎?
楚羲和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一脸懵然地低下头,赫然见到姬流觞的狼爪正按在她那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胸脯上!
啊!
这混蛋!
即便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即便这条路上别说人了就算鬼影也没有半个,但是当街袭胸这般有伤风化的事情也是绝对不能做的啊。
她挥开他的手,风中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一手指着姬流觞抖得相当艺术:“你……你——”
姬流觞却慢慢变了脸色——她的心口处,曾经有一把剑,毫不留情地穿心而过。
诸法空相,万般皆缘。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当初她痛彻心扉,他置若罔闻。如今,世事翻覆,终于也轮到他了么?
“楚羲和。”英挺的眉紧紧蹙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够唤她的名。
楚羲和哭丧着脸看他骤然冷沉的脸:“壮士,你没事吧?”
姬流觞走上前微微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楚羲和。”
“我在。”楚羲和举了举手,强调自己的存在感。
“对不起。”带着无限痛苦的三个字从他口中慢慢说出,低沉暗哑。
“壮……壮士。”楚羲和眨了眨眼睛,有点懵懂有点意外。
他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轻轻蹭了蹭,仿佛是经过了漫长的岁月而终于可以放开一般,淡淡道,“也许你觉得没有必要,可是,我欠你这一句。”
平生颇自许,至此始知爱人不易。这一句对不起,说给你听,亦是说给逝去的少女听。
这三字说出来很简单,要说出口,却不易。
楚羲和与他相处这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清冷疏离的眉眼之下有着怎样的温柔。
“心痛了吗?”楚羲和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力道很小,却很坚定,“人总要经历这一步,才会明白自己的心。”
“你这是在安慰我么?”姬流觞闷闷道。
“不是,”楚羲和浅浅一笑,“如果是安慰你,我会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她拍着他的背,“你还撑得住么?我可没有力气背你回去。”
“谁要你背!”姬流觞眸色一沉,微微蹲下身,“上来。”
楚羲和欢天喜地地扑上去,掩着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好困。”
她的手垂在他的眼前,轻轻交握着,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她的呼吸软软地喷在耳边,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心跳。
姬流觞背着她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浓郁,远处有些微的灯火。他的心便在这缱绻的夜色中,一寸一寸变得温柔。
“楚羲和,如果这路可以一直走下去——”
“啊,”楚羲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你会累。”
姬流觞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她,却见她正睁着黑亮的眼睛,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轻轻碰触,一人坦然,一人心头微跳。
楚羲和笑眯眯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脸:“壮士,这么就近看着,发觉你真是个美人。”她的头凑过去,如同小猫咪一样在他颊边蹭了蹭,“这条路,就这么走下去吧。等你老了,我也可以背你。”
谁可以陪谁终老,看细水流年。谁许谁一生一世,相伴花间酒前。
‘等你老了,我也可以背你。’姬流觞一贯冷漠,此刻也不由心动。
他还如此年轻,还无法想象老了之后是何等的光景。可是,即便到了那般的境地,我还是愿意这样背着你,一步一步到天荒地老。他笑了笑,缓缓迈步。
他停下脚步的时候,楚羲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脸色微微一变:“壮士,都这么晚了,你——”
姬流觞径自上前拍门:“老头,老头!”
楚羲和眉头抖了抖,哭丧着脸:“素质,注意素质!”
姬流觞斜了她一眼,眯眼一笑:“娘子啊,你什么时候看到混黑道的人有素质了?”
楚羲和伸出小爪子死命地挠:“我要睡觉!我不要看大夫!”
“乖。有病就得治。”姬流觞柔声道。
“你才……”楚羲和下意识要回嘴,又骤然闭了口——诅咒人这种事情,她还真不擅长。
她在这一开一合之间失了先机,还未反击就听到‘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上次肚子疼的时候看过的老大夫端着油灯,黑黝黝的脸色对着灯火的跳动而显得十分诡异。楚羲和伏在姬流觞背上,明目张胆地打了个哆嗦——这大夫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