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烦人的赵畴钰，夜轻云一路逛来，湿润的冷风喝了不少，抑郁的心情这才消散了些。心情开朗了，也就不再只顾着闷头走路的发泄，缓下脚步散漫的在集市上闲逛了起来，偶尔看到感兴趣的，也会在摊前驻足着挑挑拣拣一番。
珠花钗环胭脂水粉小摊上挑不出好来，王府也不缺这些，倒是一个小男孩儿手上的拨浪鼓咚咚吸引了她的注意，转眼看到摊子上就有，顺手拿起也摇响起来，听着那咚咚的声响，嘴角也不禁弯起微笑的弧度来。
“夫人，老汉这拨浪鼓可是猪皮做的，声儿好还结实，买回家给孩子玩儿那是最好不过。”摊贩见夜轻云穿着不凡，便堆笑推销起来，“我这拨浪鼓结实还便宜……”
不等摊贩把话说完，夜轻云就将东西放下，转身走了。
春香看了看那拨浪鼓才转身追了上去，心想王妃明明很喜欢却不买，应该是听到是小孩儿玩儿的不好意思了。
“王妃，奴婢知道南城街那边新来了个杂技班子，挺有趣的，要不要过去看看？”看出夜轻云对小孩子的玩意儿感兴趣，春香上前提议道。
“嗯？”夜轻云狐疑的转头看她。
春香道，“那杂技团全是小人班，表演却挺精彩的。”
夜轻云眨了眨眼，她还真没看过什么杂技表演，心里也有些好奇，于是点点头，“好吧，去看看。”
两人便掉头往南城街走去。
南城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当然也是最龙蛇混杂的地方。扎堆乞丐街头混混，高档店铺低档小摊应有尽有，尽管已经是下午，可走在街上，依旧是肉包子扑鼻，街道两旁白烟缭缭，全是包子烧饼一类的小吃。
春香对着一片很熟，领着夜轻云便直接寻去了杂技班子所在的东道头。
远远便在道头那围满了人，男女老少无不兴奋的拍手叫好。
饶是夜轻云两人有功夫在身，挤进人群也费了老大劲儿。
终于挤到最里面，俩人可算知道人们为何兴奋成那样了，原来是一几岁大的小男孩正赤脚甩膀子下腰表演吞火剑，那火剑朝小男孩儿嘴里没进一点，人们陡然吸气一声，然后拍手叫好。
正所谓春寒料峭，尽管倒春寒已经过去了，可刚下过雨的天气还是有些凉意，小男孩儿打着赤脚光着膀子，蹦着青筋的脸上却泛出一层油光汗渍，眼皮都被汗水刺激得直抖抖。
夜轻云双眼发直的看着小男孩儿表演，没有兴奋，反而觉得喉咙疼得紧，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这么危险，就不怕出事儿么？”夜轻云眼看着小男孩儿嘴边就剩下一截剑柄，眉头都跟着皱得死紧，忍不住扭头问身边面色平静的春香。
“不会。”春香道，“都是经过严酷训练出来的，功夫不到家，班主也不敢拉上街表演。”
夜轻云不由多看了春香两眼，却也没说什么，转头继续看小男孩儿表演。
小男孩儿已经表演完了吞火剑，正在一点点的往外拔，脸上的青筋依旧蹦着，汗水油亮的挂着，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看起来一点也不比吞火剑时轻松。火剑上的火已经熄灭，剑身却仍旧通红，滋滋还冒着白烟，就像刚从炉子淬炼出来似的，光是看着，就令人忍不住替他捏着一把汗。
不过整个过程虽然惊心动魄且凶险，小男孩儿却表演的得心应手，手不抖眼神稳，整个过程没有出一点差错。
表演完毕，自然是给打赏。
这时一个看起来四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和小男孩儿一般打扮，都是褂子扎腰大筒裤，打着赤膊光着脚丫，先是抱拳说了几句耳熟能详的跑江湖客套话，然后就端着盘子一一从围观群众面前走过，听着噼里啪啦铜钱坠盘的声响，一个劲点头哈腰的道着谢。
小男孩儿没有过多表示，象征性的冲大家抱了抱拳，便剑花一挽，负手站在那里，人虽小，气度却很是沉稳，小身板儿更是挺的笔直，看样子也就五六岁，倒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派头，就是眉眼有些冷。
夜轻云正看着小男孩儿在打量，男人正端着托盘绕到她面前，见她没有表示，不禁眉头一皱，还是春香直接扔了一锭碎银，这才点头哈腰的道谢走开了。
春香打赏完看夜轻云还盯着小男孩儿出神，眸色闪了闪，压着声问道，“王妃可是对那小孩儿有兴趣？”
“嗯？”夜轻云不明所以的转头瞥了春香一眼，然后才点点头，“看着不错，你去问问班主，可不可以赎身，若是可以，就把人给买下来吧。”
春香顿了顿，应了声是，便径自去找班主去了。
夜轻云原地站着，见春香和那中年男人交谈了一阵，然后那男人就转头朝她的方向望了过去，随即才对春香点点头，比了几下手势。
春香看了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便跑回到夜轻云身边。
“怎么样了？”夜轻云问她。
“班主说那小孩儿是班子的台柱，要一百两才卖。”春香如是道。
夜轻云点头，“给他一百两，人带走。”
“是。”春香应了一声，便又去找班主，一手交银票一手交卖身契，事情就算办妥了。
夜轻云看春香正常这边走过来，便朝小男孩儿招招手，“小孩儿你过来！”
小男孩儿看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这才走向夜轻云。
“什么事？”应该是经常表演吞火剑的缘故，小男孩儿的声音并不如同龄人的清亮，反而有些异于年龄的沙哑。
“你叫什么名字？”夜轻云低头看着小男孩儿问道。
“狗娃。”小男孩儿没有犹豫，语气疏离又冷漠。
夜轻云闻言皱眉，“你这是什么名字？”
狗娃不说话，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清冷的盯着她。
夜轻云道，“我已经把你给买下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跟我走吧。”
“啊？”狗娃一愣。
夜轻云却不看他，朝走近的春香使了个眼色，“把人带上。”然后就转身挤出了人群。
狗娃懵懂的转头去看班主，被身边的春香拍了拍脑袋，“走吧。”
狗娃没动。
春香便将卖身契拿给他看。
狗娃这才相信了，脸上不带表情的环顾了眼班子里的同伴，点点头，跟着春香一起也挤了出去。
夜轻云先挤出人群，却没有走远，狗娃看到她就跑了过去，仰着脸问道，“你为什么要买我？”
“没什么。”夜轻云拍拍狗娃的头，“看你小子顺眼。”然后便转头走在了前面。
春香看了狗娃一眼，这才快步跟上夜轻云，“王妃……”
“回去把这孩子扔给陈峰。”夜轻云打断春香的话，“走吧，回去了。”
可算听到回去，春香松了口气。
“你是王妃？”狗娃就跟在春香身边，听到她对夜轻云的称呼不禁愕然。
春香低头道，“这是襄王妃，进了王府可不能再这么没规没距，要用敬称知道吗？”
“知道了。”狗娃点了点头。
夜轻云瞥了眼狗娃，“你这名字谁给取的？”
“班主取的。”狗娃道。
“这名字实在难听了些，你姓什么？”夜轻云继续问道。
狗娃蹙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
“那你多大了？”夜轻云停下脚步。
狗娃和春香也跟着停下。
“班主说，他从牙行买到我时是两岁。”狗娃偏着脑袋想了想，“我在班子有四五年了吧，不是六岁就是七岁。”
夜轻云微微惊讶，看着也就五六岁，虽然相差不多，但看着还是比同龄人矮小了些。
“嗯。”点点头，夜轻云不再多问，继续朝前走去，刚走没几步又停下，看向春香，“去买只烧鸡来。”
“是。”春香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张望了一番，便循着烧鸡铺子去了。
不消一会儿，春香就把烧鸡买了回来。
“给他吧。”夜轻云指了指狗娃。
春香笑了笑，便将烧鸡递给狗娃。
狗娃伸手接着，一脸震惊的瞪大着眼，没有急着下口，口水却泛滥直咽。
“吃吧，瘦不拉几的要你何用？”夜轻云拍拍狗娃的头，转头正要拐弯的时候却突然愣住了，看着路边的府邸眨了眨眼，“质子府？”
春香顺着夜轻云的视线看过去亦是一愣，不过还是很快解释道，“禀王妃，这是大周国质子的府邸。”
“大周？”夜轻云挺惊讶的，上辈子她并不记得有这么号人呢。
“是的王妃。”春香道。
夜轻云打量着大门紧闭的质子府，若有所思，半晌才点点头，“走吧。”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吸引狗娃的注意，抱着手里的烧鸡啃得正卖力。
春香看了好笑的拍拍他的头，“慢点吃当心噎着。”
“嗯。”狗娃点点头，抬头望了眼夜轻云的背影，又看向春香，包着一嘴鸡肉含糊不清的问道，“吃不完的，我可以收起来吗？”
“当然可以。”春香笑道，“这本来就是王妃让买给你的。”顿了顿又道，“到了王府有肉吃，但前提是，你必须懂规矩听话知道吗？以后王爷王妃就是你的主子，对待主子要忠心，只要你本分听话，王府不会亏待你。”
狗娃盯着春香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嗯。”却是小心的将烧鸡包了起来没有再吃。
春香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拉着小孩儿的手径自跟上夜轻云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