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女儿节,系端午索,戴艾叶,五毒灵符。夏俗自五月初一至初五日,饰小闺女,尽态极研。出嫁女亦各归宁。因呼为女儿节。
一连几日,我都因也要跟着一伙子大姑娘小媳妇过这女儿节而郁闷着。
沉入水底三个月多的齐晟终于冒出了水面,说是要陪我归宁。
归宁,归宁,归乎哉,宁乎哉?
归宁的前一夜,绿篱满心欢喜地替我整理着行装,我默默地坐在榻上,手托着腮看着她花蝴蝶一般地忙活着。绿篱不放心我,时不时地回身看看我,见我无甚动作,便又转回身去忙碌。
我心中却想,齐晟好歹也是有妻有妾的人了,女儿节短短不过几天,他这么多老丈人,转的过来吗?本想问问绿篱,可一想我现在已有半疯癫之名了,再胡乱问些东西,怕是离痴傻也不远了,算了,还是不打击绿篱了。
想归想,可是这心里一旦存了疑问便如同关了只闹春的猫一般,后来实在忍不住了,于是旁敲侧击:“绿篱啊,咱们这是归宁去了,黄良媛和陈良娣她们怎么办?”
“她们?”绿篱回身看我,“自然是在宫里待着了。”
“她们不回娘家?”我奇道,“我这都回去啊。”
绿篱答道:“她们怎能和娘娘相比,您是妻,她们是妾,您是主,她们是仆!”
我看出绿篱在提到黄良媛等人时脸上露出的些许不屑,哎呀,小绿篱,若是一直这样,早晚会惹了祸事来来啊,你还太年轻,太不了解我们男人,什么主啊仆的,新鲜才是王道啊!正如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
我本想好好教育一下绿篱,可转念一想又算了,于是又老实地坐着了。
绿篱嘴里的话却多了起来,边忙活着边念叨着:“自从去年女儿节,娘娘都一年没回府了,老太太和夫人必是都想坏了,这次回去了可是等好好说会子话了。家里的姑娘们也都是许久没见过了,小小姐也不知道又长高了没有……家里的园子花木最是好的,也不知今年发的如何……”
绿篱低低念着,面容祥和语调温柔,听得我心中也渐渐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竟觉得困了,正迷瞪间,突听得绿篱音调一转,兀地怨毒起来:“只可恨江氏那贱人也要回去,少不得又要勾引太子殿下!”
我听得悚然一惊,下意识问道:“回哪?”
绿篱恨恨答道:“那贱人哪有什么娘家,必也是要涎着脸回咱家园子的。”
我顿时一脑瓜子浆糊,想问又不敢问,吭吭哧哧如同便秘一般,憋了老大一个红脸。
绿篱只当我是气愤,忙放下了手中活计,蹲我身边开解道:“娘娘您千万不可动火,那贱人现在虽有了王妃位号,可到了咱们家依旧是一个破落亲戚,您是咱们家里的嫡生大小姐,身份岂是她一个表了几表的表小姐可比的!”
好个绿篱,你总算是说了几句我爱听的话。
只是想不到那江氏竟然还是张氏的表亲,搞了半天还是姐妹争一男?我囧啊。
绿篱以为还为江氏的事情想不开,又柔声劝道:“娘娘,您是太子妃,是将来的一国之母,何必为了江氏那个贱人和太子殿下置气,再怎样您才是殿下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宫娘娘,江氏已成了赵王妃,是殿下的弟媳,就是再狐媚,又能兴起什么风浪?”
我眼望着绿篱,心道姑娘啊,你还是太嫩了啊,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啊,刚咱们说哪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你可知道这偷后面还有一个偷不到?这最后一个才是放在人心窝窝里的啊。
再说了,弟媳又怎么了?杨贵妃还唐明皇的儿媳呢,不照常也成了贵妃了吗?名分不是问题啊!更何况,这齐晟也对江氏说了的啊:……你等我一段时日,好不好?
等一段时日做什么?
自然是等老皇帝翘掉了,齐晟成了新帝,然后再想方设法把江氏夺过来呗。
真是一场狗血宫廷戏啊!偏偏我还是一个里面最最恶毒的炮灰女配!
他奶奶的司命星君,你让我悲剧没关系,起码给我个男配也好啊!
我低下头用悲愤的目光看着我那饱满的“胸肌”半晌……这要长我媳妇身上,多好!
再抬头,绿篱正用忧愁的目光看着我……
算了,还是洗洗睡了吧!
许是对司命星君的怨恨感动了天地,夜里做梦竟然梦到了他,这厮模样依旧,看到我先是扭捏了一番,这才说道:“果然还是这副肉身更衬你,比原来模样强多了!”
我本已是卡住了他的脖子,听他这样又松开了,该揪了衣领,眯着眼睛道:“听你这意思是说我原来那肉身不够英俊?”
司命星君连声道:“英俊,英俊,英俊。”
我这才满意地松了手,转念一想不对,又双手上去卡住司命星君的脖子,怒道:“你这是给我报恩吗?你不给我太子做也就算了,为何还要给我个女身戏耍我?快点,你要识相就赶紧送我回我原来的肉身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司命星君被我卡的直咳嗽,连忙道:“快松手,对我动粗,你没好报的!”
“我擦,我都这样了,我还怕什么报应?”我手上更用了力,直对着司命星君吼:“送我回去,回去!”
“回不去了!”司命星君憋红着叫道。
我一怔,手下不由得松了松,他连忙挣了出来,赶紧退后几步,双手护着脖子防备地看着我。
“为什么回不去了?我那肉身没了?烧了?”我怔怔地问。
司命星君见我没再动粗,这才抽空子整了整容装,答道:“没,肉身没事。”
我奇怪了:“那我怎么就回不去了?你不是要报恩吗?把我送回去才叫报恩啊,你现在把我搁这叫报仇吧?”
司命星君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来这里用了那张氏的肉身,张氏阳寿未尽,自然也是要肉身投生的,便用了你的了。”
我愣怔了片刻,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听你这意思是说我原来的肉身现在是张氏用着?”
司命星君点点头,又摇摇头,思量了一思量,才说道:“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应该是你原来用了她的肉身,而她用了你的肉身,现在是你用着她用了十几年的你的肉身,而她用着你用了二十几年的她的肉身,算来算去,是你多用了好几年她的肉身,还是你占便宜了。”
我咂摸了一咂摸,又咂摸了一咂摸,一下子火更大了,怒道:“我,我,我……没听明白,再说一遍!”
司命星君翻了个白眼:“简单来说,你原本就是投这个肉身的胎的,阎君那里出了点小错,因你这一世命格极重,若是要错了怕是要误天下苍生,所以阎君才央了我偷偷将你们二人的肉身换回来。”
我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痴呆地问:“这么说……这个……才是我的正牌……肉身?”
司命星君颇为同情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有些不敢相信地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胸口,再顺到纤细的小腰,然后再抬头看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更为同情,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认命吧,这肉身算是极品的了,你也说过的,你喜欢这样的小妞。”
我擦,我那是以为我还是个男人,好不好!
突然间,我只觉得浑身乏力,头痛无语,心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也被司命星君断了个干净。
司命星君长叹一口气,拍拍我:“别想了,还是洗洗睡了吧。”
我伸手扯着他欲离去的衣袖,问:“我原来的那个肉身现在可好?”
司命星君看着我:“过去了就过去了,再看还有何用?”
我苦笑:“毕竟用了二十多年,能再看一眼也是好的。”
司命星君问:“看了反而更生烦恼,你还要看?”
我忙点头:“要看,要看!”
司命星君叹息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面水晶镜子来,伸到我面前:“那,看吧。”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双手接过镜子来,只见镜中一块氤氲起来,虽听不到什么声音,朦胧中却显出个男人的背来,黝黑,精壮,密布着细小的汗珠,一起一伏间那汗珠便汇成了细小的流,顺着脊柱缓缓滚下……
我纳闷,奇道:“这才几个月,怎么就晒这么黑了呢?”
司命星君闻言向我这边探了探头,说道:“哦,那个不是你的肉身,下边的那个才是。”
我大奇,又仔细地往镜中看去,镜中角度变换,果然又露出个人影来,眼睛微阖,面颊晕红,红润的唇微微张着,说不清痛苦还是愉悦的表情……赫然是我!
我僵硬地转头,默默看向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有些窘,伸出双手摊了摊:“你也不能怪张氏不是,她是个娇弱女人心,需要男人来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