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草坪间，长着一棵歪干的树。
按说，歪有歪的情趣，那些树桩盆景，就是刻意地把小小的树干树技整得曲曲弯弯的。树虽痛苦，观赏价值却高。可眼前的这棵树并非雀梅之类，它只是一株悬铃木，俗称法国梧桐的那种。悬铃木本该主干挺直，枝条开展，树冠广阔，这树，却在离根部不足1米处，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个120°急转弯，从此，树干横向生长，仿佛成了专供憩息的坐骑；这样的姿态，让树枝树叶也大倒其霉，过往行人有事没事都喜欢掳上一把，折枝损叶，不在话下。
心生悲悯的人，远远望着歪树，口中念念有词：真是可怜！为什么不想个办法整一下子，或者出个告示，禁止路人骑坐攀援啊？
过来一个人，摇头晃脑道：这树太过难看，有碍观瞻，不如斫掉了事。
马上有人回应：那你斫啊，呵呵。
一个小青年嗬嗬笑着：斫了可不行，这是文物，文物懂吗？听说崇祯皇帝就是在这棵树上吊死的。
神经！那个摇头晃脑的人抢白说，崇祯皇帝有这么矮吗？
过来了一位戴眼镜的精瘦的人，他看着树，良久，低下头抑扬顿挫地说：唉，天生我材必有用……
小青年狂笑：哈哈，有用？谁希罕它这点可怜的光合作用？有它，臭氧空洞照样天天扩大；没它，温室效应不见得会突然加剧。
眼镜惘然地看看小青年看看树，转身走开，连摇头都忘了。
台风暴雨，一夜狂乱。
清晨起来，人们看到，小区里树木受伤不少，有拦腰折断的，有连根拔起的，更有东倒西歪披头散发的。
歪干子树依然故我，风雨雷电面前，它是岿然不动。
这时，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出来见证历史了。
这棵法国梧桐是老人的儿子种下的。
30多年了，也是昨晚那么大的风，那么大的雨。
儿子下乡抗台，组织村民转移时，被埋在了倒塌的破屋下。
悬铃木就是在那场狂风暴雨中倒伏了，虽经努力扶持，结果还是成了这副样子。
小区建成时，老人请求有关方面保留下了这棵歪了树干的悬铃木。
仅此而已。
于是，唏嘘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