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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囚车进入国民党陕西省党部的大院,洪燕等立即被押送到审讯密室。洪燕进的屋子,空无一人,靠墙有张桌子和板凳。桌上什么也没有。洪燕觉得脚底下粘乎乎的,低头一看,是些血迹。她知道这是革命同志的鲜血。自己也准备着在这里接受考验。她想从窗户眼里往外看看,可是每个窗户眼都用厚纸糊得很严。她觉得屋子太闷,浑身怪疲乏,想坐在板凳上歇歇,忽然隔壁的屋子里传来拷打人的声音,还听到了于达和魏方立的怒骂声。

洪燕正准备自己面临的迫害,忽然屋门一开,仇崇走进来。他装扮成文质彬彬的神气,微笑着问洪燕:“洪小姐,听见了吗?”

洪燕一肚子怒气没地方出,冷冷地回答说:“听见了,在东北,日寇、汉奸就是这般毒打爱国青年的!”

仇崇的满脸褶子抽筋似的松开又挤紧,咬牙切齿地朝着洪燕发火说:“你不要不识抬举!你的阴谋活动,我们全部掌握了。今天叫你来,是看看你是否如实地招供。如果如实地招供,本党总是宽大为怀,允许你悔过自新的。否则定要以国法制裁。”

接着,他回头向一个便衣青年说:“把笔墨纸张给她,叫她老老实实地自己招供。”

洪燕不接不理。便衣青年把笔墨纸张放在桌子上。

仇崇又向便衣青年一挥手吩咐说:“一点钟以后来拿!”

便衣青年答应声:“是!”就跟着仇崇走了。

洪燕听着他们走远以后,才转过身子去,提笔写了两句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

隔壁非刑拷打和受刑怒骂的声音仍然不断地传来,后来忽然断了。接着,那个便衣青年推门进来问:“写完了吗?”

洪燕回答道:“早写完了!”

便衣青年喜出望外地急忙走近桌子一看,立刻暴怒地吼叫起来:“走,蹲黑屋子去!”

洪燕起身跟了去,转弯抹角,被押送进一间小黑屋子里。天色本来已近黄昏,进入这个小黑屋子里更像钻了地洞,潮湿、闷热,连呼吸都感到困难。洪燕一走进这个屋子就觉得跳蚤顺着裤角往上爬,又听见蚊子成群地嗡嗡地包围过来。洪燕骂道:“吸血的东西,到时候把你们消灭干净!”

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囚犯,悄悄过来警告洪燕说:“可别那么说,叫人家听见了多心,说你是骂他们的,随便给你上上刑,就得叫你落个残废!”

洪燕看看女囚犯,忍不住说:“我才不怕呢,当着他们的面就骂过他们是汉奸卖国贼!”

女囚犯怕吃诖误,转身溜回她那黑暗的角落去了。洪燕摸不清这个女囚犯是干啥的,也没有跟她多谈。她已经浑身瘦软得不能支持,挨着墙坐在湿地上,不知不觉迷乎睡着了。忽然囚房门上的铁锁当啷一响,门口打来手电,并且吆喝说:“提洪燕!”

她想自己该像于达、魏方立等一样受刑了,于是抖起精神准备迎接最严峻的考验。

天空里忽然一闪,接着打了个响雷。雷电光里她看出了恶狠狠地站在黑影里的特务和屠夫们,同时也看出了自己是被押着走向白天第一次受审的屋子。

桌上摆着一盏亮得耀眼的台灯,使洪燕进了屋门睁不开眼睛。台灯后面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用猫哭老鼠的腔调说:“请坐!请坐!”

她还没有坐,黑影里又传出声音:“洪小姐,我们根据你的罪行,整理了个口供,如果你在上边签字打手印,就算悔过自新,为党国立下汗马功劳,不仅可以获得自由,并且,如果愿意为领袖效劳的话,还能够闹个一官半职的。”

洪燕虽然还不知道他们捏造了个什么口供,可也料想出是个阴谋,于是声明说:“我的口供是‘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不用你们整理!”

仇崇在黑影里冷笑笑说:“年轻人不要任性,为党国建功立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为你好,所以替你起草了口供,不信,你自己看一看。”

便衣青年立刻拿起一张写满字的纸,给洪燕送过去。

洪燕接过来一看,标题是:《反共自首书》,内容是说奉共产党的命令“勾引”高复东投了红军,又同高复东回西安“勾引”张学良与红军建立了秘密联系,阴谋叛乱。

洪燕气愤地说:“你们想拿我当黑枪使,借刀杀人吗?呸!你们算瞎了眼!”说着就要撕毁那个所谓口供。

便衣青年一蹿上去夺回来交给仇崇,仇崇接过来往桌上一拍,吩咐左右打手说:“既然不识抬举,那就不能埋怨我们了,上刑!”

伏在黑影里的打手们立刻扑向拱燕,有的拧胳膊,有的轧杠子,拳足交加,拷打起洪燕来。

门外电光一闪,又打了个响雷,下起瓢泼大雨。

仇崇摆一摆手,说:“先停一停。”

打手们放松手。仇崇冷笑向洪燕说:“怎么样,还叫我们费事吗?你再考虑五分钟!”

洪燕干脆地回答:“不用再考虑。你们有能耐就使吧,我在东北见识过!”

曾厚慈喷着唾沫星子说:“混账!老拿东北指桑骂槐,我们能跟满洲国的日寇汉奸一样吗?”

仇崇奸笑着说:“女人嘛,总是羞羞答答的,她自己不好意思签字打手印,咱们帮着她!”

曾厚慈得到暗示,立刻冲上去抓住洪燕的手腕子,正要强使洪燕捺手印,忽然一声“咔嚓!”屋外嗖地闯进一条水淋淋的穿灰军装的大汉,端着驳壳枪呐喊:“不许动,都举起手来!”

接着白山和小关东也都闯进屋来,喊着同样的命令。洪燕心里明白了一切。她扭脱了曾厚慈的手,冲到仇崇面前,一把夺过了那个所谓《反共自首书》。

举着双手的仇崇惊魂未定,忽然发现洪燕跑过来抓取的竟然是那个叫她签字打手印的口供,感到不妙,连忙扑上去往回夺,打算消灭这个“口供”。

小关东把枪口向他一突,喝止说:“不许动!举起双手来!”

洪燕把“自首书”递给了白山,说:“这是他们为我假造的‘口供’,逼着我在上边签字打手印,陷害张学良将军!”

白山接过“口供”,一个挎斜皮带的、圆脸胖墩墩的军官冲进屋来问:“咱们的人找到了吗?”

仇崇突然喜出望外地叫道:“孙营长,原来是你们卫队二营呀,自己人,可别误会!”

白山转身讽刺仇崇道:“误会不了!”

接着转身向孙铭久营长说:“报告孙营长,他们捏造口供,企图陷害张副司令!你看看!”

白山说着,把口供举向孙铭久。

孙铭久顾不得看,立刻愤怒地吩咐左右说:“统统带走再说!”

仇崇、曾厚慈等一干人犯,个个垂头丧气地束手就擒了。

白山带着小关东和被解救出的于达、魏方立等一起,对这个特务据点进行挨屋搜查!他们抓到一个收发人员,叫他当向导,找到办公室和档案库。砸开门锁,搜出省党部和“反共委员会”的全部会议记录和卷宗。掌握了蒋孝先专程来西安召集反共委员会的委员,捏造假口供陷害张学良的许多证据,他们立即编号整理,送给张学良审阅。

蒋介石在南京接到西安“剿总”的急电,说张学良派自己的卫队抄了陕西省党部,气得七窍冒烟,大骂张学良知法犯法,无法无天,准备组织军事法庭,借党纪国法制裁张学良。可是第二天,张学良把蒋孝先主持的秘密会议记录和捏造的口供,派专机给蒋介石送了去。在这同时,两广地方实力派叉与蒋介石争权夺利,发生武装冲突。蒋介石为了减少后顾之忧,只得复电给张学良说“应免置议”。他准备着处理完了两广问题后再和张学良算总账。

仇崇、曾厚慈等人交代了捏造口供陷害张学良的经过后,获得了释放。不过,他们有蒋介石的后台,照样干特务活动。只是那个国民党陕西省党部的招牌,没有立刻再挂出来。

张学良查剿陕西省党部这一果敢行动,劈头盖脸地打击了反动派的嚣张气焰,大大助长了救亡图存运动的志气。西安各种救亡团体纷纷成立,民先队飞跃发展。全国各地的爱国团体也一批又一批地秘密派代表来西安取得联系,互相支援,使古都西安成了新的救国运动中心。“九一八”事变五周年纪念日,东北救亡总会和西北救亡总会联合召开了群众纪念大会,公开提出反对内战、一致对外的口号,并且请张学良、杨虎城两将军出席讲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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