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对,我有他的消息。多么好的消息!多么超乎寻常的消息!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她放下我的手,拿起那把令人生畏的银扇子。“马上停止废话。”她拿扇子威胁我。“我不会忍受你的戏弄。告诉我,否则我发誓你头上的包比努比亚人身上的跳蚤还多。”
“过来!让我们去别人听不见的地方。”我领她走下码头,上了我们的小帆船。我们来到河中央,远离隐藏在宫墙每个角落后竖着的耳朵,十分安全。
“有一股清新、干净的风刮过这片土地。”我告诉她,“他们把这股风称作阿赫荷鲁斯。”
“荷鲁斯的兄弟。”她崇敬地低声说,“他们现在就这样称呼塔努斯吗?”“没人知道他就是塔努斯。他们把他看成神。”
“他是神。”她坚持,“对我来说,他就是神。”
“人们现在也这样看他。如果他不是神,他怎么会知道施勒克匪徒藏在哪里,怎么会准确地找到他们的大本营,怎么会本能地知道他们守在哪里准备伏击即将通过的大篷车,并设下埋伏,出其不意地袭击了那些劫匪?”
“他做了这一切?”她惊讶地问。
“这些事,还有其他一百多件,如果你相信王宫里正四处流传的这些谣言。他们说,全国的每个盗匪和劫匪都生活在恐怖中,施勒克匪徒部族正一个一个被粉碎掉。他们说,阿赫荷鲁斯长着鹰一样的翅膀,飞过不可逾越的悬崖,神奇地出现在残忍者拜斯提部族中间,亲手从悬崖顶扔下五百名匪徒……”
“再多讲些!”她拍着手,兴奋得几乎弄翻小船。
“他们说,每个路口、每条商路旁,他都建起高高的纪念碑。”“纪念碑?什么纪念碑?”
“成堆的人头骨,高高的金字塔头骨。他杀死的匪徒的头颅,作为对其他人的警告。”
我的女主人因恐惧而颤栗,但脸上仍泛着光。“他杀了这么多人?”她问。
“有人说他杀了五千,有人说五万,还有人说十万,但我认为这些数字一定有点夸张。”
“再给我多讲些!多讲些!”
“他们说,他已擒获至少六名匪徒男爵……”“并砍下他们的头!”她期望我说得残忍点。
“不,他们说,他没有杀他们,而是把他们变成了狒狒。他们说,他把他们关在笼子里取乐。”
“这一切可能吗?”她咯咯笑。
“对于神来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他是我的神。哦,泰塔,你什么时候让我见到他?”
“很快。”我许诺。“你的美丽每天都燃烧得更靓丽,很快就会完全恢复了。”
“同时你必须收集关于阿赫荷鲁斯的每个故事、每条传闻,然后告诉我。”
她每天派我去泊船码头,询问北方来的货船船员关于阿赫荷鲁斯的消息。
“他们说,现在没有人见过阿赫荷鲁斯的面孔,因为他戴着头盔,面甲遮住脸,只露出眼睛。他们说,战争高潮时阿赫荷鲁斯的头喷出火焰,蒙蔽敌人的火焰。”每次探访回来后,我都向她汇报。
“阳光下我见过塔努斯的头发好像神圣的火焰燃烧着。”我的女主人肯定地说。
有一个早晨,我告诉她:“他们说,他能分身,像镜中的形象,能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有人在同一天见过他出现在相距一百里远的基纳和科翁布。”
“可能吗?”她敬畏地问。
“有些人说这不是真的。他们说,他能走那么远是因为他从不睡觉。他们说,晚上他骑在狮子背上疾驰,白天骑在巨大的白鹰背上在天空中翱翔,出其不意落在敌人身上。”
“可能是真的。”她严肃地点点头。“我不相信镜中形象,但狮子和鹰可能是真的。塔努斯有那个能力。我相信。”
“我想很可能埃及的每个人都渴望见到阿赫荷鲁斯。欲望是行为之父。他们躲在灌木丛后见他。根据他行进的速度,嗯,我和卫兵们行进过,我能保证……”她不让我说完,就打断了我。
“你的精神里没有浪漫,泰塔。你会怀疑云彩是不是奥西里斯的羊群剪下的羊毛,太阳是不是阿蒙拉的脸,只因为你抓不到、摸不着。在我看来,我相信塔努斯有能力做这一切。”我俩争执不休,最后我举手投降。
下午,我们两人恢复老习惯,在街上和市场闲逛。生病前,我的女主人很受人们的敬仰和欢迎。她停下来和所有人说话,不分地位或职业。从祭司到妓女,每个人都无法抗拒她的可爱和真诚的魅力。
她总是能把谈话转向阿赫荷鲁斯,人们和她一样迫切地谈论这位新神。这时,在百姓的想象中他已从半神半人晋升为众神殿中的一员。埃勒芬蒂尼岛的公民们已经开始签名为阿赫荷鲁斯建一座神殿。我的女主人捐献得最为慷慨。
神殿的位置选在河岸上他的兄弟荷鲁斯神殿对面。法老本人已正式宣布建造此神殿的意图。法老有充足的理由表示感谢。岛外也对我们有了新的信心。由于商路变得安全,上王国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贸易日渐兴旺。
以前只有一辆东方大篷车到达的地方,现在有四辆安全通过沙漠,更多的则开始踏上返程路。为了供应大篷车车主,需要成千上万头驮驴,农民和动物饲养人把它们赶到城市,态度和善地希望能卖个高价。
即使在远离城墙保护的田地劳作也是安全的,庄稼种在已长了几十年芦苇的地里,已沦为乞丐的农民又开始兴旺。在阿赫荷鲁斯兵团保护的路上,牛拉着堆得高高农产品的橇车行进,市场满是新鲜的农产品。
商人和土地所有者从这些商业中获得一些利润,又花在建造乡村别墅上,乡村又成了和家人生活的安全之地。手工艺人曾在底比斯和埃勒芬蒂尼岛的街上找活干,现在突然供不应求,他们的收入不仅用来买生活必需品,而且为自己和家人买奢侈品。市场上挤满人。
尼罗河上来来往往的船流量急剧增长,因此需要更多的工匠;每个造船厂都摆放有新的龙骨。河船的船长和船员及造船厂工人把新的收入花在小酒馆和娱乐房,因此妓女和交际花们吵嚷着要买漂亮衣服和小玩意,裁缝和珠宝商因此生意兴旺,盖了新房子,他们的妻子钱包里揣着金银在市场上四处溜达,寻找一切——从奴隶到炊具。
在遭受了阿赫塞特和施勒克匪徒这么多年蹂躏的压制后,埃及正恢复生气。
现在,国家税收复苏,法老的税收官饶有趣味地看来看去,就像秃鹫盘旋在被阿赫荷鲁斯和他的兵团打死的匪徒尸体上。法老当然感谢了。
我的女主人和我也感谢。在我的建议下,我们俩在向东进入叙利亚的贸易商队中投资一部分。商队六个月后返回时,我们发现利润已是原来的五十倍。我的女主人给自己买了一串珍珠,又买了五个新女奴。我还和以往一样节俭,用我的那份利润在河东岸买了五块上等良田,一位律师拟好了地契,已在神殿记事簿上登记。
我一直担心的那一天终于来了。一天早晨,我的女主人比平时更专注地研究她在镜中的形象,宣布她最终准备好了。公平地说,我心怀妒忌地认为她从来没这么可爱过。她最近遭遇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锻炼她适应新的活力。女孩时期的最后痕迹——不稳定、有点胖——完全在她脸上看不到了。她已变成了女人,成熟、镇静。
“我信任你,泰塔。现在向我证明我这样做不愚蠢。把塔努斯给我带来。”
塔努斯和我已在萨法加分手,我们没能达成任何确定的传递信息的方式。他说:“我每天会在行军,谁知道这场战争会把我领到哪里。如果洛斯特丽丝小姐收不到我的信息,别让她担心。告诉她,一旦任务完成,我会捎信去。但告诉她,当我们的爱情之果在树上成熟、准备采摘时,我就会在那儿。”
因此,除了码头、市场乱传的谣言外,我们没有听到他一点消息。
众神似乎又一次插手来拯救我,这次是由于洛斯特丽丝小姐的愤怒。那天市场上出现新的传闻。一辆从北方来的大篷车在城墙外不到两里的路边碰到一个新建起的人头金字塔。头颅都是刚砍掉的,发出一点臭味,肉还没有被乌鸦和秃鹫吃干净。
“这只说明一件事,”传闻四起。“这说明阿赫荷鲁斯就在阿苏恩省,很可能就在埃勒芬蒂尼岛城墙内。他已降落在阿赫伊库部族的废墟上。自从男爵的头在加拉拉被砍下后,这个部族就一直躲藏在沙漠里。阿赫荷鲁斯已屠杀了最后一批匪徒,把他们的头堆在路边。多亏了新神,南部已除掉恐怖的施勒克匪徒!”
这确实是几周内我听到的最好消息,我急忙告诉我的女主人。我在码头上穿过一群水手、商人和渔夫,找到一个船夫把我带回小岛。
有人用力拉我的胳膊,我生气地把他的手甩开。尽管整个国家呈现新的繁荣,或者可能就因为这点,乞丐比以往更难缠。这个人不容易摆脱。我转身,生气地举起棍子把他赶走。
“别打老朋友!我从一位神那儿给你带信来。”乞丐嘀咕着。我止住,张口看着他。
“辉!”当我认出往昔盗贼的诡秘笑容时,我的心绪高涨。“你在这儿做什么?”我等不及他回答我的愚蠢问题,又快速说道:“跟我来,保持一定距离。”
我领他来到港口那边一条窄胡同里。这里有一家娱乐房,给同性恋或双性恋人提供房间。他们按门上设定的水钟计算租房时间,并收取一个大铜环。我付了高额费用。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抓住了辉的破斗篷。
“你主人有什么消息?”我问。他笑了,带着愤怒的傲慢。
“我的喉咙太干了,几乎说不出话。”他已学会了蓝鳄团士兵的所有吹嘘和傲慢作风。猴子这么快就学会了新把戏!我喊店伙计拿来一罐酒。辉像口渴的驴一饮而下,然后放下罐子,高兴地打嗝。
“阿赫荷鲁斯神带来问候,给你和一个不能提名字的人。他吩咐我告诉你,任务完成了,所有的鸟都在笼中。他提醒你,还剩几个月就到下一个奥西里斯节了,该写一个新的受难复活剧剧本愉悦国王了。”
“他在哪儿?你多长时间能返回他那儿?”我急切地问。
“太阳神阿蒙拉落到西山前我就能和他在一起。”辉宣称。我瞥了一眼窗外的太阳,现在已降一半了。塔努斯正在离城很近的地方,我又一次高兴起来。我多么渴望感受他粗暴的拥抱,听见他低沉回荡的大笑!我期待地笑了,在房间肮脏的地板上走来走去,想着由辉带回给阿赫荷鲁斯的消息。
我登上码头上岸,匆忙爬上台阶。这时天几乎黑了。一个女奴在门口啜泣,摸着她肿起来的耳朵。
“她打我。”女孩呜咽着。我看出,她的尊严受到了更大的伤害,比耳朵疼还严重。
“不要把洛斯特丽丝小姐称为‘她’。”我责备女奴。“你抱怨什么?奴隶总是要挨打的。”
我的女主人举手打她房间里的人还是有些不寻常。我想她现在心情一定很糟糕,于是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往前走。来到她门口时,又一个女孩哭着从她卧室跑出来。我的女主人跟在她身后,出现在门口,脸气得通红。“你把我的头发变成了干草堆……”
她看到我,止住了责骂,居然兴致勃勃地开始攻击我。我终于知道我才是她愤怒的真正目标。
“你去哪儿了?”她问,“我中午前派你去港口。你怎么敢撇下我这么久?”她向前朝我走来。我看到她的表情,紧张地后退。
“他来这儿了。”我急忙告诉她,压低声音,不让其他女奴听见。“塔努斯来这儿了。”我低声说。“后天我会彻底向你兑现诺言。”
她的情绪转了一百八十度,跳起来搂住我的脖子,然后离开,去安慰遭她毒打的女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