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妈妈里,不是失去了孩子,绝望无助,就是孩子已经不幸残疾,对生活没了希望。我们似乎不明白,为何妈妈的爱,永远要比爸爸多一些?那是因为,妈妈的心,永远都比爸爸的要柔软一些。
想想,我们是如何来到尘世的?是在妈妈的腹中孕育十月,经千难百折后,才哇哇出世。我们第一个接触的人,其实该是妈妈。在未来到尘世之前,我们就与她密不可分了。我们与她的生死连在一起,血脉相连。
有这样的关系作为前提,妈妈如何能不在往后的岁月中动情,拼死相护?
可我们似乎不知道,孩子所有的苦难,在妈妈那儿,总是要加倍的。我们不幸断了一条腿,在妈妈心中所造成的痛楚,一定是逾越了两条。我们不幸失去了一只胳膊,在妈妈心中所造成的阴影,一定是逾越了两只。我们所有的所有,不论喜悦、悲凄、彷徨,在妈妈心中,都是要成倍的。
可她偏偏不能这样。她得忍住喜悦,告诉我们戒骄戒躁;她得忍住悲凄,告诉我们勇敢地活下去;她得忍住对生的绝望,等待和你,重临人世……
全天下的孩子啊,我多希望你们能懂妈妈,体谅妈妈。因为这世间,最真爱你们的,最乐意为你们奉献所有的,永远只能是妈妈。
最好的时间差
多年来,我一直佩服妈妈的估算能力。虽然她没有读过书,却是能把每次做饭的时间捏算得恰倒好处。
学堂离家大概有两公里。每个清晨我都必须在鸡鸣前醒来,穿衣吃饭,然后步行至学堂,开始一天的读书生活。中午,不管我是急急奔入门内,还是与伙伴们一起摇晃至桌前,都会有热腾腾的饭菜端到我的面前。
我时刻在想,妈妈是不是有千里眼?要不,怎么可能知道我到来的时间?
暑假,我偶尔待在家中,为在农田中操劳的妈妈做饭。可无论如何盘算,总会出一点小差错,不是做得太早,饭菜皆凉,就是做得太晚,让妈妈在桌旁饥肠辘辘地空等着。
我懊恼过很多次,也向妈妈请教过很多次,可妈妈说,她也不清楚为何。反正,她就是知道,我快来了。
年少时想,妈妈大抵是觉得我问的次数太多,烦了。要不怎么会搪塞我呢?
多年后,我也有了孩子,和当日的妈妈一样,系着布满油渍的围裙在厨房里徘徊,盘算着他即将到来的时间,然后生火做饭。不管他是早归还是晚回,我都能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饭菜。我甚至觉得,只要每日能看到他吃完我做的饭菜,就是此生最大的幸福了。
他时常问我,为何能掐算得那么准确,就知道他将至家门的时间。我笑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妈妈来探访我的那些天,我总会带她到小区里的健身所逛逛,让她有机会和同龄的一些老人们多说会儿话。往往,我是把她一个人留在那儿,独自回家来了。因为我知道,妈妈要是看到我做饭,一定会前来帮忙。可这么多年,她都没好好吃过几顿我做的饭,想想,是该有所补偿了。
我盘算好时间,偶然,把头探到窗外去寻找妈妈的身影。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摆脱不了一如当年的阴影。饭菜不是上得过早,就是上得过晚。
我忽然明白,我已继承了一位妈妈该有的天性。那是一种对自己孩子才有的敏锐直觉,它像一种习惯一般已融入到我生活的每个角落。
这种习惯,就像能为自己孩子盘算出做饭的最好时间差一样普遍。它无可避免地抛却了妈妈,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孩子身上。就像当年妈妈抛却外婆,无法为她计算出时间差,是因为要把爱全部灌注给我一样。
这是一位妈妈无法更改的本能。
我的爸爸在流汗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位不同寻常的男孩儿。他很少与我们玩乐,只顾着安静思考问题。老师曾悄悄告诉我们,他患有严重的自闭症。当然,我不清楚自闭症是种什么疾病,只是恍惚明白,那是一种不爱说话的毛病。
不过,他的成绩一直很是优异,这点,不得不让我们心生叹服。每次考试过后,妈妈总是会拿着成绩单,指着他的名字唠叨:“这是谁家的孩子?真是懂事,老是考第一!”每每听到此话,我都忍不住暗自愤慨,到底谁才是她的孩子?
由此,我与他结下了莫名的仇怨。我以为,这光是我一人的想法,后来在一次坏学生联盟中,我才发现,原来在这个小小的校园内,他竟无缘无故地结下了那么多仇家。
我们盘算着,要好好报复他一下。当然,我们是很有计划性的。譬如,在行动之前,派人好好地打探了一下他的家庭背景。万一他的爸爸或是妈妈就在学校教书的话,我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了。排除了这个可能性,计划就可顺利进行。
调查结果显示,不详。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住在何处,这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潜在威胁。没有人愿意做领头羊。
这个原本轰轰烈烈的报复计划,就这般悄无声息地无果而终了。很多天后,老师布置了一项任务——上交最让你感动的一句话。
很多人从书上抄了。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用精美的作业本,从《全国优秀作文选》上工工整整地抄了一大段。
他没有抄,看得出来。他交的是张纸条。几乎每个同学都因他纸条上的内容疯狂发笑。他说,我的爸爸在流汗。
我站在讲台上,晃悠着他的纸条说,我们大家都来改一个吧,你改个我的爸爸在小便!我改个我的爸爸在要饭!哈哈,押韵又工整。最后,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一向性格温和,寡言少语的他,第一次发了火。
教室里,鸦雀无声。他将已被众人扯碎的纸片拾拣起来,一言不发。我永远记得那个忧伤的神情,像一朵在春天凋零的山花。
那段不知所云的话,竟然得了最高分!几乎所有人都愤怒了,为老师的不公而呐喊。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老师亦没有。
很多个日夜后,我大学毕业,受妈妈之托到工地上找舅舅说些事情,汗流浃背的感觉让我心生感慨。
烈日下,搬着砖块的舅舅含泪说,小弟老是不吃早餐,给他的零花钱也舍不得用,舅妈每次洗衣服,都能从他的口袋里搜出叠放齐整的钱来。我问,干吗不吃,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舅舅你得督促他,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岂料,他却哽咽了,说小弟说了,他挣钱不容易,花着心疼。顿时,在一旁搅拌砂浆的我,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仇家。那句,我的爸爸在流汗。
想想,当时调查不详的他的爸爸,大概与舅舅是同一职业吧?也只有这类职业,才能刻苦铭心地让小弟,让他早早懂得生活的艰辛。懂得在虚度时光之时,时刻挂念那位正在天地间为你无怨无悔,默默流汗的老爸爸。
我曾听说,校园里是一个攀比的小社会,家境富裕的孩子,都在炫耀着,而家境贫寒的孩子或许会因此受到欺辱。可是,孩子们,不管你家境多好,那些钱财属于你的父母,离开了父母,你或许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将心比心,要珍惜父母的血汗钱,同时也要关爱身边的同学,以助人为乐。然而,家境贫寒的孩子,你也无需自卑,努力学习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方式,感谢上帝给你磨砺的机会,让你在曲折中不断成长,顶天立地。
回家的路
爸爸宽阔而又有些佝偻的后背,是我一整个童年里最为刻骨的记忆。
学校离家甚远,但有公车。可小学六年,我都没有坐过一次公车。爸爸坚持要用他那辆笨重的凤凰牌自行车接我,一接便是多年。
每次放学冲出校门口,我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收敛起自己儿时的劣态,恭恭敬敬地走到爸爸跟前,等他把我抱上后座。很多时候,他会心疼地问,跑那么快做什么啊?爸爸会一直等着你的。下次,慢点儿,知道吗?我用力点点头,催促他快些回家。他似乎不知道,我之所以跑那么快,并非怕他久等。而是因为怕同学们看到,我有那么一位贫穷而又不懂着装的爸爸。
回家的路上,有一家贴满糖纸的福利社。每每经过那个福利社门口时,爸爸总会下意识地停下,他知道,我爱吃里面的一种名叫“变色龙”的糖果。我安稳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等他归来,他总会朝我大张的嘴巴里丢进一枚或青或绿的糖果。而后,他呼哧呼哧地蹬着自行车,骑行在田野间的小路上。我用力吮吸着酸甜的糖果,将染了颜色的舌头努力地伸出来给他看,他哈哈地笑着,振动着我童年的岁月。
后来,我念高中,再不喜欢他来接我了。可我不敢说,我知道爸爸向来桀骜的性格。于是,每每我总是第一个奔出校门。偶然,与爸爸闲谈的家长们会说,你女儿真懂事,怕你久等,一下课就跑了出来。爸爸总是笑笑,双手死死地扶住自行车把,等我上去坐稳,他才缓缓地蹬起踏板,在宽阔的马路上迎风而行。
爸爸再不会抱我了。我长大了,有了少女的矜持,和一些难以名状的隔阂。当然,我也再不会央求着爸爸给我买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我告别了童年,告别了羊角辫的时代,也告别了酸甜的可将我舌头变色的糖果。
偶然,我漫不经心地对爸爸说,爸,以后你就别来接我了吧,学校离家那么远,反正有公车。爸爸抬头瞅瞅我,低头接着咣咣地敲打着木头。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接我了,可当我第一次放弃奔跑,心无顾虑地,悠然地走出校门时,才发现他早已在门口久候多时。
我阴沉着脸,歪坐在他的身后,只字不语。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不悦,一路上,故意将车速放得很慢。他当然不清楚,自己的女儿为何在那个年纪悲喜不定。
其实,我喜欢上了隔壁班的一位男孩儿。只要爸爸不来接我,我就可以坐上公车,和他走上那么长长的一段路,依靠那么短短的一段时光。可爸爸从始至终都没有做出让步。我想,他应该是知道的,所以,故意用这种无声的方式来阻挡住我初恋的懵懂情怀。
高三那年,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住校,我说,学习过于紧张,我得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学习。爸爸破天荒地答应了我的要求。可周末回家的时候,他仍旧坚持要来接我。
那时候,我已经和那个有着剑眉星目的男孩儿交往了。每晚自习后,他都会将我送到宿舍门口,而后,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幽深的校园小径深处。我开始走神,开始失眠,开始有了无数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后来,他在课上给我写情书被老师发现了。我以为,他会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罪状”都坦白出来。殊不知,他却一人承担了所有的后果。他说,那是第一次给我写信。
他的父母执意要他转学。周末分别那天,我们都不曾见上一面。就这样,那场纯如梨花白如雪的初恋就这么惨淡夭折了。
那个阴雨濛濛的下午,我在爸爸的背后一面努力地撑着伞,一面哭得不能自已。后来,他兴许是发现了,竟然停下身来,与我一起,悠然地在田间小路上散步。我记得在那条路上,他曾喃喃地说,人生总是要去经历一些事儿的。
之后,天平已经失衡的我,只能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高考这一边。考场内,无论怎样地忐忑不安,惊心动魄,只要出门看到伟岸的爸爸,我的心就会瞬间得以平定。
后来,我北上念书,一年一回。每次归家前,爸爸总会将我乘车的路线和到站的时间盘问得清清楚楚。而后,用那辆已是破旧不堪的自行车,载我回家。
毕业后,我放弃了留校的机会,毅然回家,在临城找了工作。没过多久,我分期买了辆车。心想,这样,爸爸便不用来接我了。
我打电话跟爸爸说:“爸,我这个周末想回家,和一个朋友,你和妈在家等我。”他在那头说要来接我,我说,不用了,我买车了。
等我开车经过那个福利社门口时,忽然见到在炎炎烈日下,靠着自行车一动不动的爸爸。我下车,拉住他的手说:“爸,不是叫你不要来接我了吗?你真是的,都等多长时间了?”他拍拍我的肩膀道:“回家再说。”
燥热的田间小路上,我多次停下,拉扯着爸爸上车,他执意不肯,说上了车后,自行车怎么办,再者,没换衣服。我了解他。于是,只能与朋友无奈地坐在冷气徐徐的车内,跟着后背佝偻大汗淋漓的爸爸,慢慢前行。
一路上,爸爸回了无数次头看我。朋友终于忍不住问,你爸怎么老回头看我们呢?这样可不太安全。
我忍住热泪,平静地说:“他一定是怕我忘了回家的路。”
一次次接你回家,是父母传达对你的牵挂与想念的最简单的方式。已然懂得心疼他们的你,也不要拒绝这一种可以早一刻钟见到你的方式,陪着他们静静走一段,一段回家的路,回忆一段早已熟记于心的风景。
爸爸的独白
当我的双手再也握不稳那双纤细的木筷,我不得不承认,我老了。我原本宽阔的后背不知何时已在岁月的风沙中弯折。我再不能给你当木马,为你换取一泓如秋日清泉般的欢笑。
你终于长大了,带着成年人的敏锐与固执。你不再惧怕我的严厉,因为你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声色俱厉地点数你的所有过错。此刻,我们似乎换了位置。你经常埋怨我的唠叨和迟钝,并把我一人留在家中不闻不问,这使我想起多年前的你。
你兴许已经忘却了,你孩提时有多么调皮,为了修整你的顽劣,我便经常将你反锁在屋内,任凭你对着冰凉的铁窗哭闹、撒娇。
我经常在吃饭的时候看电视,每每这时,你总会阴沉着脸,慢慢疏导我。你告诉我很多养生的道理,你说,吃饭的时候看电视影响消化,对胃不好。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惜,我从未改正过。
你知道吗?我此刻的吃相有多么难看,很多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明明在嘴里咀嚼的饭粒,它偏要掉进碗里;明明握紧了筷子,它却无缘无故抖个不停。我实在不愿让你看到我今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