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游乐园,柳青和吴耐进了附近的一家成都小吃。餐厅还在营业,有几个人在在里面吃饭。吴耐开始要点两个菜,让柳青拦住了,说简单吃点吧,都快两点了,人家餐厅也要休息呢。吴耐要了一个牛肉盖饭,柳青要了一碗米线。吃完,二人坐上公交,一起到了十里河。
一进小屋,吴耐便坐到床边,柳青就开始帮吴耐整理物品,一边整理一边唠叨着:“看你这乱的,自己生活的环境,整理得利索一点,打扫得干净一点,感觉不是好一些?看看你,被子也不叠。”
“叠他干吗呀?费劲!晚上又扯开了,早上掀起来,晚上盖下去,多省事?”
“大男人像个孩子,出了门人模狗样的,家里邋遢得没法说!”
“这是家吗?”
“是不是家的,也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毛病养成了,这以后有了家,能过得下去吗?”
吴耐心中一热,笑了笑,正要和柳青开句玩笑,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吴耐从口袋中摸出来,按下了接听键:“喂。哦。老李啊。啥事?说吧。好的,马上过去看看。”挂了电话,吴耐走到电脑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光盘包,顺手把手机放到了电脑桌上,对柳青说道:“后院老李的电脑出了点问题,让我过去看看,可能是系统又出娄子了,上次帮他做系统的时候,我做了个备份,过去恢复一下就行,很快回来,就在后院。”说完,出了门。
当吴耐笑呵呵地回到小屋时,室内已是焕然一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局促的空间也显得宽敞了一些,吴耐里里外外看了看,“啧啧”赞叹起来:“改朝换代了哈。”
柳青把头偏向一边,坐在床上,默不做声,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吴耐诧异地看了看柳青,走到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柳青生气地把吴耐的胳膊推开,指了指床上放着的物品。
吴耐看了看,有一盒保险套,过去的一些资料,蹙起眉头,哭笑不得地说道:“这都从哪翻出来的这是?我都不记得有这些宝贝了。”
柳青终于开了口:“自己经常用的东西,会不记得?”
吴耐有些尴尬,说道:“哪跟哪呀这是?也不知你从哪翻出来的?我真不记得有这些东西了。”吴耐说完走过去,把保险套抓起来,扔向了墙角的垃圾桶。“这不都老黄历了嘛?你想想,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指望我是处男,可能吗?真要是处男的话,不是头脑有问题,就是身体有毛病。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东西吧,是这么回事。原来吧,我和我一个朋友逛街,看到天桥上有个卖‘摔不烂’的,他给孩子买了一个,买了之后,我们摔着玩不是?没成想,还没摔几下,外皮就摔漏了。我朋友就说了,看来这天桥上的东西还真买不得,品质太差,看这外皮,质量跟保险套比可是差得远了去了。还是保险套的质量好,怎么折腾也不漏。我就说了,这样吧,干脆我这当叔叔的帮你们家大宝做几个正宗的‘摔不烂’!外皮就用保险套。”
柳青抬起头来,哭笑不得地看着吴耐,说道:“那能让孩子玩吗?亏你们想得出来!”
吴耐连忙接过话来,悻悻笑道:“这不,就买了这么一盒。买回来,一时间没做,后来想做,又忘了放哪了。你这是从哪翻出来的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放哪了呢?看我这记忆力,越来越差了。”
柳青说道:“你就描吧,越描越黑!算了,不跟你计较了,看你急的,刚才我看了生产日期了,要不是五年前的过期产品。我早就扭头走了。”
吴耐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还是你们搞财务的细心不是?要不然,我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柳青刚好转的情绪,突然阴沉起来,厉声说道:“这本来就是屎!那你再说,手机短信是怎么回事?”
吴耐一怔,随即走到电脑桌前,拿起手机,翻了翻,然后皱起眉头,冲着柳青生气地说道:“你怎么可以随便看我的短信?起码的尊重也没有?别说我们不是夫妻,就是生米煮成熟饭,真的成了夫妻,你也不能随随便便看我的隐私。你这可是严重侵权,下不为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哈。”
柳青瞪了吴耐一眼:“少来!别转移话题!那天吃饭的时候,我就看你们眉来眼去的不正常。还帮她写了个对联,什么‘秀色惊天地,丽质震乾坤’!自己觉得肉麻不?”
“冤!我比杨乃武还冤哪!那不都是闹着玩的嘛,朋友之间,酒席场上调节一下气氛。这个你也认真?”
“那好,你再看看那条短信,什么‘遇见你是因为缘,想念你是因为情’,这不是酒场上调节气氛的吧?”柳青的语调提高了一些,胸脯委屈地一起一伏,很是生气的样子。
吴耐迟疑片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说道:“你可别瞎想哈,人家要发我也拦不住,可我从来没回过呀?真的没什么,就一普通朋友,生意上的朋友。不信你问问洪雷、小周他们。”说罢,吴耐把手机往电脑桌上一扔,气恼地点了一支烟,拉过椅子,坐了下来。
小屋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一般。吴耐盯着电脑显示屏,沉默起来。
显示屏下面蓝色的电源指示灯,忽闪着,似是一只偷窥的眼睛在讥笑着吴耐。吴耐气恼地把电源灯给关了。后窗,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卖声:“香蕉、橘子、苹果——”
“发没发谁知道?”柳青低语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嘀嘀,嘀嘀。”吴耐的手机短信铃声又响了起来。
吴耐拿起手机,翻了翻,脸色僵住了,尴尬地说:“是天气预报,天气预报。今天夜里阴转多云,有雷阵雨,西北风三到四级。”
柳青扑哧一笑:“编也要编圆喽。现在到了刮西北风的季节了吗?”
吴耐一跺脚:“去他妈的!你自己看吧!”顺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又是那个秀丽吧?我不看了,省得让人扣个侵犯隐私权的罪名给法办喽,真想让我看,你就自己念出来!”
“不用念,想看你就看嘛,又没拦着你!”吴耐索性放开来,没好气地说道。
柳青犹豫片刻,还是拿起手机,翻了翻,看罢,冷笑,说道:“真挚!感人!”
吴耐急了,转过头,瞪着柳青,声音大了起来,说道:“你这人可真蛮不讲理,她要发,我有什么办法?”
“那为什么她有你的电话号码?”柳青依然不依不饶。
“生意上的朋友,留个联系方式,正常吧?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醋坛子,不,整个一大醋缸子!”
“少给我来这套!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算了,我信你一回。”
说完,柳青笑了。
吴耐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怎么叫‘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本来就是无辜的嘛!哈哈,开始争风吃醋了,我知道啦,我明白啦!哈……”
柳青嗔怒道:“去,去,去!少在那自作多情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吴耐十分开心,满眼柔情,凑到了柳青的身边,“我看那一捺也该划上了。”他一只手扶住了柳青的肩膀,柳青轻轻地挣了一下,力量太小,没有挣脱。吴耐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恰巧坐到了几份资料夹上,他不耐烦地把资料夹抽出来,顺手往墙角的垃圾篓里一扔。
柳青急切地站起身来,冲过去捡了过来,生气地说道:“哎,你这人,怎么给扔了?真是的!”拍打了几下,又拿到床边坐了下来。
“这都是你的作品呀?”
“算是吧,过去的一些习作。”
“报纸杂志上剪的那些文章,什么时候写的?”
“读大学和刚上班那两年写的。哗众取宠,无病呻吟。算是练笔,也算是为了捞点找工作的政治资本。”
“那些报纸广告也是你过去做过的了?”
“不全是,我过去是做文案的。文字部分是我写的,图片是设计师做的,共同完成的吧。创意是大伙儿的功劳,集体智慧的结晶。老黄历了,翻这干吗?”
“自己的心血,你怎么给拿来垫床腿了?”
“当时没合适的,也就顺手塞下去了,床不稳,睡不安生不是吗?过去做的多了,好些都扔了,当时整理的这点主要也是为了找工作用,现在找工作,不是都要看看业绩嘛。”
柳青翻开了一本画册,念了一句:“我不愿重复关于我的传说,关于我的流言,我也不愿重复关于我的灿烂,我全部的热情是聚拢世间那一声最真诚的呼唤,我要把回声洒向人间!写得真好!”
吴耐看了看柳青手中拿着的画册,轻轻一笑:“哦,我想起来了,这本册子当时是我们帮香港一家首饰公司做的。他们的主打品牌是‘LOVING’,主要针对你们这些白骨精一族的。”
柳青轻轻一笑:“别扯着我,我可算不上白领。这图片的摄影真好,这个钻戒,配上这文字,很有味道,看着就心动。看这一句写的,很动人!多少个百年,热情依然。岁月的长河里,我一直用全部的忠诚铸造着。因为忠诚,心,如纯净的蓝天。”
“这些图片是他们公司提供的,据说是请的好莱坞的一个摄影师给拍的。确实拍得挺好的!当时我也是受了图片的感染,来了灵感,一口气把二十几个P的文案全部给配上了。”
柳青有点不解,一边看着画册,顺口问道:“香港的品牌怎么会找北京的公司来做宣传册?我觉得香港的广告水准比北京好得多。”
吴耐轻哼一声,说道:“那也未必!我们广告的创意实力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香港的文化底蕴跟北京比,差得远!你不了解广告行业,广告也是一门科学,里面的东西多得是,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总之,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样简单。我就从另一个角度给你说说为什么香港的公司会到北京来做画册,主要是因为成本问题。在北京做一本宣传册比在香港低得多!”
柳青“哦”了一声,“我明白了。”
柳青一边翻着,又念了起来:“无须千言万语,在那最美的时刻,我们只该默默相望,任凭那自由的马蹄声蹄声嘚嘚的响。商业文字,看不出一点商业化的东西,很干净!却真能打动人,用在这类商品上,倒也独出心裁,激起人的购买欲望。据我所知,有些收入高的白领女性,买东西,时常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图片非常好,艺术化的摄影,表面上看似乎商品成了点缀,而实际上,反倒使商品更加夺目。我们的一些广告真应该好好反思一下,你看那些房地产的广告,一做就是一个整版,就放着一个大大的楼盘,看着都恶心!”
吴耐答道:“这也不全是创意人员的罪过!奴才办事,总得按着主子的意思不是?主子让你怎么做,不顺着来,给你炒喽!刚才跟你说了嘛,广告行业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柳青翻到了一幅男士拥着女士后背的图片,女士的双手握着男士的手腕,两枚夺目的戒指十分抢眼。“我不愿做妩媚的杨柳,我要做崖顶孤傲的树,非青松不与为伍!这句话我喜欢,很有个性!我觉得,你这样的性格,写出这样的文字,很自然的事情。”
吴耐笑道:“哦,这幅呀,刚开始的时候,配的不是这样的文字,刚开始的时候呀,我跟那客户说了,只配四个字最合适,简洁、精炼、准确,一语中的!”
“哪四个字?”
“狼狈为奸!”
“去你的!”
“那可不?狼和狈不就如此嘛,狈搭在狼的后背上,一起寻找猎物。”
“这样的话你敢和客户说?”
“当然了,还别说,当时我真的这么跟客户说了,不过大家都明白,玩笑话。”
“在广告公司工作,很开心很自由的吧?”
“只能说是相对而言吧。有时也很痛苦,简直是折磨。记得有一次做一个化妆品的案子。开始让我们先给产品取个名,想了好多,我给他们取了一个名字,我当时还挺得意的。”
“什么名?”
“赛肤。比赛的赛,皮肤的肤。连翻译成英文我都想好了。SELFF后面用两个F。可是他们一口否决了。”
“赛肤。挺有个性的,挺好的。他们为什么不用呢?”
“他们喜欢的不是这种风格的,他们喜欢的是那种什么莱雅、什么丽丝一类的,俗不可耐。”
“可以争取嘛,向他们解释清楚,他们会理解的。”
“解释过,没用!对牛弹琴。不,是对猪弹琴!”
“还是因为你们解释的不好。翻开哲人远去的背影,我才察觉,生命只是像云烟一样浅淡,唯有那真挚的怀想,忠诚的依恋,可以与岁月一起久远。真好!很有意境!这本册子送我可以吗?反正在你这也是垫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