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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对不起……对不起……”苏雨琪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

陈杰努力平复着情绪:“没关系,是我自己决定讲出来的,这些事总归要面对。”

看到抑制不住难过的苏雨琪,陈杰抽出一张纸巾,温柔地递给她。

苏雨琪接过纸巾,有些不好意思地擦擦湿润的脸庞:“可是这样说起来的话,这确实是一场没有人能预料到的意外,并不是江乐梵的错啊。他为什么不跟林焰解释,还要解散街舞社?”

陈杰摇了摇头:“乐梵就是那种喜欢把所有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的人,就算被误会也不肯解释。”

苏雨琪忍不住叹了口气:“能怪林焰会这么讨厌江乐梵。他一定觉得江乐梵害了他弟弟……”

“乐梵这个脾气确实很吃亏,你有机会就劝劝他吧。”陈杰侧身将拐杖拿了过来,支撑着站起来,“看到有你这样关心他的朋友,我就能放心地走了。”

“等一下!”苏雨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要走?你不去看江乐梵吗?”

陈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有些落寞地说:“我就是不想让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才选择离开的。被乐梵看到,他一定更加自责。”

“可是……也许……”苏雨琪想说,也许他对乐梵避而不见,只会让江乐梵更加误会。不过从之前发生的事中苏雨琪吸取了教训,她觉得自己不该随便猜测别人的内心,不然也许在不经意间又要伤害到别人。于是她还是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陈杰拄着拐杖,走到柜台边,不顾苏雨琪的阻拦坚持请了客。苏雨琪留意到陈杰的钱包里真的夹着一张机票,时间是后天晚上七点。

她憋了又憋,终于还是吐出一句话:“陈杰,如果江乐梵真的需要你,你能见见他吗?”

陈杰惊讶地望着她:“也许……我会考虑考虑的。”

在之后的时间里,苏雨琪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想着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江乐梵。陈杰希望看到他吗?而江乐梵又有没有勇气去见陈杰呢?自己如果这样做了,会不会又多事地伤害了他们?

想来想去,苏雨琪还是觉得不该就这样让他们不道而别。不管是有着怎样的心结,只有双方见面才有解开的可能啊!像这样躲避着对方,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讲清楚?

一定要告诉江乐梵陈杰回来了的消息。

拿上宁院长拜托自己转交的光盘,她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江乐梵打工的那间酒吧。

喧闹的娱乐场所依旧灯迷酒醉,疯狂的年轻人在舞池里扭动着腰肢。苏雨琪透过昏暗闪烁的灯光,费力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找寻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看到江乐梵。

苏雨琪却还是不死心,拉住一个一直朝她这边张望的服务员:“请问,江乐梵,就是23号服务生,他现在在哪里?”

“你找23号?”服务生仔细地打量着苏雨琪,又朝某个方向张望了下,有些迟疑地说道,“他今天没有排班,不会来这里。”

苏雨琪有些诧异,又着急地问:“那他什么时候排班?我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找他!必须,一定要找到他!”

这位服务生明显地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有焦距的目光飘向远处,突然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余光中闪过,苏雨琪一震。

“江乐梵!”

她死死地盯着吧台后面的一扇门,刚刚明明看到江乐梵从门背后闪现。看来,江乐梵一定是看到自己出现,就躲到后面去了!这可不行!一定要把陈杰的事情告诉他!

苏雨琪越想越心急,转身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正从她旁边的人,碰翻了那人手里的饮料,暗色的液体到了他的身上。

男生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而且身上明显有酒气。还没等苏雨琪开口,就火火地嚷嚷起来:“你没长眼睛是不是?知道这衣服多少钱吗?”

苏雨琪原来想礼貌地道歉,不过一听男生的话,刚才抱歉的情绪全都没有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凶干什么?”

“我凶?现在是你撞了我,还用东西泼了我一身!你是什么态度?”男生侧着头,两只眼睛里冒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眯起眼睛打量苏雨琪,“你说吧!要怎么赔给我?”

“赔给你?干嘛赔给你?大不了帮你去洗手间弄干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苏雨琪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然不会乖乖妥协。

“说的容易!你以为就这么便宜了事?小丫头,看来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男生咧开嘴巴,伸出手指向苏雨琪,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发出一连串“唉呦”的叫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乐梵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扭过那只大手。男生疼得一阵怪叫,江乐梵这才松开,对着他声音低沉地命令道:“快点滚开。最好不要惹事。”

江乐梵的表情除了一始既往的冷漠之外,眼睛里分明划过一抹凌厉的光。他盯着面前的男生,纤长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像一触而发的弓箭,冒出金属般可怕的寒光。

苏雨琪有些意外。

之前只看到过江乐梵被别人揍,却没想到他认真起来,也是一副蛮厉害的样子。看来之前他只是故意发泄,不想还手而已。这个家伙搞不好还是一个狠角色呢!

当然对面的男生也察觉出了江乐梵身上散发出的不寻常气息。如果仅仅为了衣服湿了就惹起轩然大波,那实在不划算。于是他丢下一句:“算了!懒得和你们计较!”随后转身离开。

见危机解除,江乐梵也想闪人。可苏雨琪哪肯就这样放过他,赶紧上前拦在他的面前:“喂!真没看出来,你这个家伙挺不简单的嘛!既然帮了我,总要留点时间让我说声谢谢。”

江乐梵望了她一眼,淡淡地回答:“不需要。我只是不想在我工作的地方,出什么乱子。”

苏雨琪见他转身要走,忙从包里掏出光盘递出去:“这是上次宁院长让我交给你的光盘,别像上次那样动不动就丢出去了。”

这次江乐梵没有抗拒,而是很快地接过,还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不相信她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来找他。

苏雨琪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也不顾得什么,认真地盯着他说:“你知道吗?陈杰回来了!”

“陈杰?!”听到这两个字,江乐梵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整个人一下子又变成苏雨琪刚认识他时颓废痛苦的样子,眼底的光芒也在瞬间黯淡了下去。

“是的。陈杰回来了,他把一切都告诉了我。”苏雨琪点了点头。“江乐梵,我都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

江乐梵甩开她的手,粗嘎着声音低吼道:“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错!你根本不明白!”

“你听我说,陈杰他一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一开始他听说你不再跳舞了,还非常生气呢!街舞不是你的梦想吗?你不应该再沉浸在自责里了,应该重新振作,不要再糟蹋自己的梦想!”

“不用你管!我怎样和你没有关系!”江乐梵涨红了脸,眼睛里射出和冰锥一样凌厉的视线,狠狠地盯视着苏雨琪。

“怎么和我没关系?你额头上的伤疤告诉我,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小男子!”苏雨琪也有些急了,她伸手撩开江乐梵额前的头发,“你知道吗?你就是那个让我喜欢上街舞的人,我想和你一起参加,一起跳舞!”

江乐梵一把抓住苏雨琪的手,用力地扔到一边冷笑道:“伤疤?跳舞的人,谁没有一两个伤疤?你不用自作多情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后台的方向走去。

不,他一定就是那个她要找的小男孩!

苏雨琪握紧了拳头看着江乐梵的背影。

他一定是为了让她死心,才故意这么说的。她不能眼看着他继续背负着内疚活下去!

“陈杰会乘后天晚上七点的飞机离开。”苏雨琪不死心地朝着快要消失不见的江乐梵喊道:“你这几天如果不见他,就再也看不到他了。喂!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江乐梵的步伐稍稍停驻了一下,随即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夜,降临到整座城市。

黑幕一样的天空,只有繁星点缀着最后的孤独。

房间里没有开灯,地板上凌乱地散落着各种光盘和杂志。

江乐梵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在黑暗中他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却感觉到内心格外的寂寞。

苏雨琪说过话,一遍又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陈杰”两个字也犹如一把尖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插进他的胸口处。

没人能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一切难道不是他造成的吗?如果自己不答应林峰尬舞,是不是就可以避免那场意外?如果那天自己没有撞上纪念碑,林峰是不是就不会死,而陈杰也可以继续跳着街舞?

如果……如果这一切都能重新来过,那该有多好!

黑暗中,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张光盘放进播放机,正巧是苏雨琪在STAR BAR里给他的那张。碟片在播放机里嗡嗡地旋转着,电视里传来欢乐的声音。

这些全都是他以前的回忆,是他在孤儿院时和伙伴们一起跳舞的回忆。那时候陈杰也在,他们曾经是多么默契的朋友啊!可是现在……

一个孩子缠着江乐梵跳舞,他摸着孩子的头笑嘻嘻地说:“大哥哥在练一个很厉害的动作哦!到时候第一个表演给你们看!”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大哥哥一样跳舞!”

“好!一言为定!”

光盘依旧播放着,那些充满甜蜜的画面刺激着江乐梵的泪腺,更像是一枚枚炸弹,轰炸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他还有资格跳舞吗?

他还配拥有梦想吗?

这样的他连朋友都保护不了,他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猛地按下退出键,房间一下子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中。江乐梵痛苦地将脸埋进双臂中。他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

那冰冷的液体,像是决堤的洪水,冲洗着他脆弱的内心。而席卷这一切的仿佛是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雨。

雨水同样冰冷刺骨,在模糊的视线里,四个男孩跳着激烈的舞步,谁都不肯认输。在模糊的视线里,有人撞上了纪念碑,一瞬间所有的梦想坍塌了,所有的现实都破裂了。

江乐梵怎么也无法忘记,那血红的颜色被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像是染红了整个广场。纪念碑倒下一瞬间,他觉得他的世界,完全颠覆了。

今晚七点,陈杰搭乘的那班飞机就要飞往美国了。整个早上,苏雨琪一直在忐忑不安地思考着一些问题。

今天江乐梵会来学校吗?考虑了这么久,他是不是已经想通了呢?如果江乐梵出现,她一定要拉着他去见陈杰,好好把彼此的心结去掉!

然而等了整整一天之后,她彻底失望了。

那个固执的家伙仍然不肯敞开那扇尘封的大门,让阳光彻底消去那些阴霾吗?不管是什么误会,就这样擦肩而过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彼此的心情呢?笨蛋!真是个大笨蛋!

一放学,她就啪地站了起来,连陶艾欣都没来得及解释就冲出教室。

来到江乐梵打工的地方,苏雨琪看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哼了一声,心想,如果这个家伙不在的话,那么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江——乐——梵!”一进酒吧,苏雨琪就发出河东狮吼。

江乐梵居然真的在。不过见到她,脸上却没有什么太好的表情。刚想躲开,就被苏雨琪堵住了:“陈杰都要走了,你怎么还这么悠闲啊!”

江乐梵没有理会她,眼睛飘向别处。墙上挂钟的时针渐渐指向七这个数字,陈杰搭乘的航班应该已经准备起飞了吧……

他眼神微微一黯,随即又恢复了表面的无谓态度,转身想要走开。

苏雨琪张开双臂阻挡他的去路:“江乐梵,你真的这么不在乎吗?陈杰如果真的走了,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难道这样也无所谓吗?”

但是,不管她怎么说,江乐梵似乎铁了心,始终不愿意去见陈杰。

苏雨琪焦急万分,抓住江乐梵的右手就使劲往外拖。江乐梵没料到她竟然直接抓人,不由眉头紧皱,想要甩开她的手。可对方还是死死拽着自己不放。

“放开我!我说了我不去,别多管闲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拉拉扯扯出了酒吧。苏雨琪还想拉着江乐梵继续往外走,但不管怎么用力,他都坚决不动了。

苏雨琪累得气喘吁吁,索性猛地甩开江乐梵的手,狠狠地瞪着他,说:“江乐梵,我也不喜欢多管闲事,是你的所作所为太让人看不下去了!我已经告诉街舞社的那些人,今天你会去见陈杰,所以他们都去了机场。如果他们在那里发现你没有去的话,一定会到处的你的!”

江乐梵脸色大变,猛地甩开了她的手:“你够了吧!”

苏雨琪仰着脸,毫不畏惧的喊:“不够!既然我能找到这里,他们当然也会找到!现在我问你,你打算跟我走,还是愿意呆在这里被他们找到?”

江乐梵的目光定在苏雨琪倔强的小脸上,她的眼睛里燃烧着炙热的火焰,让人无法直视。

当当当——

远远地,从广场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已经是晚上七点。

江乐梵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失落、悔恨、悲伤……而前方,苏雨琪已经转身迈出了脚步,就像知道自己一定会跟上一样。

她的每一步,就像踩在他心上,引发不可遏止的颤动。内心拼命掩饰的某些重要的东西,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夜晚的鲜花广场一如既往地热闹着。

广场中心的大舞池传来一阵阵节奏激荡铿锵有力的音乐,人们在其间尽情自由舞蹈着,不时爆发出阵阵口哨声和尖叫声。高大的纪念碑巍然耸立,见证了每一张张笑颜。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江乐梵停下了脚步,注视着走向纪念碑的苏雨琪。墨黑的眸中,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没有想到苏雨琪会带他来这里,这个曾经发生过不幸的现场。

苏雨琪一直走到纪念碑前才停下来,目光热烈地转身看着江乐梵:“因为我想让你面对现实。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起来。”

“无聊。”江乐梵的手插在裤袋里,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我回去了,你自己呆在这里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雨琪在他身后,忍不住喊:“江乐梵,为什么你总要把所有责任往身上背呢?陈杰已经不怪你了,为什么你要固执地把自己封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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