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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份友谊

玛吉躺在营地的一块大石头上。她已经躺了一天一夜了,却还是不想起来。这几天她一直是这样懒散,可能是因为受的打击太大了。

她累了。真的感觉很累,这种感觉不是身体上的疲劳和伤痕给她的,而是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失望带来的。这么久以来,她都在强迫着自己去追赶,去融和,最终换来的却只是羞辱与排斥。她真的已经失望了。

自己一直想着加入他们,与他们像家人一样相处,却想不到人家根本没拿你当回事,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也许就连地上的蚂蚁都不如吧。

费尽心力去追求的东西在一瞬间崩塌了。玛吉仿佛失去了目标,她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更找不到向前走的方向了。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连吃饭也引不起半点儿兴趣,做什么都无精打采的。就想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沉浸在或甜美或忧伤的梦境中。她甚至想,还拼命干吗?受那么多罪有用吗?干脆就这样睡死过去算了,这不是很好吗?

凯米丽有些奇怪姐姐的反应,现在轮到她更有活力了,开饭时变成她带着玛吉向前冲,也是她每天坚持去游泳、活动,见伊恩他们在游戏,也会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这样的表现让玛吉吃了一惊,而凯米丽却完全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她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了,每天不过是照着以前的日子生活罢了。

有时玛吉会想,她和凯米丽虽然长得很像,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但却完全不一样。她就像一团火,敢打敢冲,一点就着;而妹妹却像一潭清流,不温不火,徐徐而行。

每次都是她冲在前面,但却需要有人不断地给她添加燃料,激励着她坚持下去,不然就会后劲不足。每当忍耐到了极限,或是被人一盆冷水泼下来时,她就会偃旗息鼓,停止不前。而一直被自己拉着勉强前行的妹妹却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轨迹,当自己放手时,停下时,她却依然像山泉般执著地沿着自己的轨迹潺潺流动,火攻刀劈也阻止不了她的前行。

现在妹妹已经养成了走下去的习惯,而自己却没有动力了。奇怪,妹妹为什么不会感到失望呢?哦,对了,她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嘛,原来有时不抱希望也是有好处的,这样就不会像自己这样走到一半,突然停止不前了。

想明白了原委,玛吉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远处的凯米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跳上大石头,歪着脑袋看着姐姐问:“玛吉,你睡了好久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呢?”

玛吉慵懒地摇摇头说:“我不想起来。”

“为什么?”凯米丽奇怪地问,“以前你每天都会和我一起去游泳的,但现在却不去了,你不是说一定要坚持的吗?”

玛吉苦涩地一笑说:“凯米丽,我累了,不想去了。”

“但是你说一定要坚持的。”凯米丽有些委屈又有些执拗地说。以前她不想去的时候,是玛吉逼着自己天天去,还威胁自己不认她这个妹妹了。现在她已经养成习惯了,每天不去游一个来回就全身不舒服,玛吉却突然说不想去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妹妹不解的样子,玛吉忍不住把她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什么火与水,什么冲劲与动力等等。凯米丽皱着眉头听着,一脸懵懂的样子。

“所以,我们两个之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别看我平时总是冲在前面,但你才是走得更长远的那个。以后你要加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像火一样燃烧殆尽,你也一定要继续走下去。”玛吉说着,看了凯米丽一眼,见她还是那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叹了口气,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致。连她自己都迷迷糊糊的,说的话还能有什么条理,这些杂乱无章、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凯米丽能听进去多少。

玛吉闭上眼睛又睡着了。这两天她特别嗜睡,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进入梦乡。这种情况以前吃不饱的时候也有过,但已经好久没体验过了。

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现实中的痛苦,难熬的时光也不再漫长。这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她知道凯米丽就趴在自己身边,也许还在皱着眉头,对自己刚才的胡言乱语百思不解,也许一会儿又忍不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不过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生姐妹,所以不管她去哪儿,只要到了时间就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

“不对。”一旁的凯米丽突然说,“你说得不对。”

玛吉睁开了眼睛问:“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都重要。”凯米丽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以前考虑她们两个的未来、总结经验教训、规划行动目标的都是玛吉,现在要自己来说服她可没那么容易。

所以凯米丽憋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没有你,我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怎么能学会游泳?怎么知道与同伴抢食物?怎么敢挑战伊恩?如果没有你,说不定我早就被饿死了,在死后还要被大家唾弃,哪还有你说的轨迹呢?一直都是你在拉着我向前走,我只是习惯了你给予我的一切。现在你累了,不想走了,那就让我来推着你走吧。我不知道我们的新目标在哪里,但我知道我们每天应该做的是什么。这段时间就让我来推着你走,你早晚会休息够的,别灰心啊。”第一次说这么多意义重大的话,凯米丽紧张得不行,眼睛睁得大大的,两腮鼓鼓的,两只前爪不时在半空中有力地挥舞,仿佛在为自己加油一样,“我们两个可以轮换着带头。前面的累了,我们就换一下位置,这样就不会停在原地不动了。”

玛吉没想到,一向只会退缩的妹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被她那可爱的样子逗笑的同时,也被深深震撼了。

可还没等她再想下去,凯米丽已经拉起她:“快,我们去河边吧。”

“干······干吗?你不是已经游完了吗?我说过我今天很累,不想游泳了。”玛吉说。

“我不是让你去游泳。我是想让你去喝水,你看看你,嘴巴都干成这样了,还是不愿意起来。”凯米丽忽闪着大眼睛说。

玛吉舔了舔嘴角,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渴了,舌头上干干的,上面的倒刺全都竖了起来,动的时候都有种很粗糙的感觉。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真的已经两天没喝过水了。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一旦脱水,就会很快死掉的。

玛吉立刻觉得口渴难忍,她马上站起来,从石头上跳下。她觉得眼前一晕,差点儿摔倒。自己果然已经睡得太久了。

玛吉不敢大意,立刻和凯米丽来到小河边。她一头扎进水里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直到肚子鼓了起来才停下。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她觉得好多了,头不晕了,脚下也不发软了,连精神都好了许多,不像刚才那样悲观了。

也许事情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坏。虽然伊恩到现在也没接受她们,但比起以前饿肚子的时候,她们的境遇还是要好上很多,又何必因为他的一个“滚”字就难过得想死呢?

玛吉想着,一歪头看到凯米丽正坐在河边专心地洗着脸,她用一只前爪沾着河水,在自己圆嘟嘟的小脸上来回蹭着,这样不但可以清洗掉脸上的灰尘,还可以给自己降温。当然,最好的办法是跳进水里,但她今天已经游过泳了,不想把好不容易晒干的皮毛再弄湿了。

恢复了精神的玛吉眼珠一转,坏笑着转到她后面,在她低头沾水的时候按着她的脑袋一用力,可怜的凯米丽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已经熟悉水性的凯米丽不会再怕得尖叫了,但她还是吓了一跳。等发现是姐姐的恶作剧后,她不甘心地把水泼上去,溅了正在开心大笑的玛吉一脸。玛吉也不示弱,把脸上的水一抹就跳下河去。

姐妹俩在水里又笑又闹,水花四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河旁的一棵大树后面转了出来,默默地看着她们。

玛吉和凯米丽正闹着,就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情况以前经常发生,有可能是路过的小动物什么的,她们并不太担心。这里是她们的领地,瑞蒙每天勤勤恳恳地巡视,并留下自己的尿液作标记,一般的肉食动物闻到都会躲得远远的,不会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她们停止打闹,向河边看过去。在河边的大树下的确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但却不是什么不长眼的小动物,而是熟人弗拉。她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她们,见自己被发现了也没有躲避,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来做什么?只是来喝水,还是故意来找我们的?玛吉和凯米丽有些惊异不定地互相看看,不会是因为上次在她们的手里吃了亏,来报复的吧?

玛吉见凯米丽一脸怯怯的表情,安慰似的碰碰她的脸说:“我们上去吧。”

凯米丽急忙拉住她说:“万一她是来报复我们的怎么办?毕竟上次是我们偷袭了她。”

玛吉想了想说:“应该不会。如果要报复她会带着伊恩和阿坦一起来的。”说着她带头向岸上走,一边走一边想,也许自己真的是一团火,需要不断地添加燃料,不管是什么样的燃料,好的坏的。只要她有就行。现在她又进入紧张的状态了,全身充满了力量,头脑也精神了起来。

两姐妹来到岸上,看着等在那里的弗拉。玛吉也有些紧张了,她们虽然在同一个家族,却很少交流,像今天这样没有冲突,面对面地接触还是第一次。

“你是来找我们的吗?”玛吉问。

弗拉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我听见你们的笑声就过来了。”

果然是冲着她们来的。姐妹俩缩了缩肩膀问:“有事吗?”

弗拉微微一笑说:“看你们玩得那么开心,我真有些羡慕呢。我没有姐妹,只有两个哥哥,有时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你们来了我很开心,这是真的。”

听到弗拉这么说,姐妹俩都愣住了。从出生到现在,迎接她们的一直都是冷漠、嘲讽、严厉、屈辱······真正的善意,这还是第一次,所以她们都不知该怎么应对了。愣了半天,凯米丽才嗫嚅着说:“我还羡慕你呢,有两个强大的哥哥,又那么疼你,随时都能保护你不受欺负。”

伊恩和阿坦的确很疼爱弗拉这个妹妹,所以弗拉听了凯米丽的话也不由得点点头,但是又说:“其实你们不用羡慕,他们也是你们的哥哥,我们都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嘛。”

一听这话,玛吉和凯米丽立刻皱起了眉头。她们当然很想得到伊恩和阿坦的爱护,就像他们爱护弗拉一样,但伊恩和阿坦怎么对自己,她们都太清楚了。

她们根本不可能像弗拉那样得到大家的爱护。对大家来说,弗拉就是公主,而她们则什么都不是。

弗拉见她们脸色阴沉,也明白她们在想什么。她微微一笑说:“我知道你们很努力,也进步了不少。那天你们一起冲上来的时候,我真的应付得很吃力,差一点儿就败下来了。”

“真的吗?”玛吉脱口而出,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了。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可以得到别人的承认,对她们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而且这还是第一次有同伴认可了自己。

“是的。”弗拉点点头,真诚地说,“如果不是伊恩他们来了,我真的支持不了多久。”

“但伊恩他们还是不肯接受我们,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却还是不行。是不是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玛吉和凯米丽又沮丧起来。

“你们已经很好了,但还要给伊恩时间,让他慢慢接受你们。不要当着大家的面问他,他会觉得你是在挑战他的威严。其实他不错的,是个很负责任的哥哥,对于你们的努力他也一定会看到的。”弗拉说。

“我们真的能得到他的认同吗?”玛吉问。

“相信我,一定可以的,不过要有耐心才行。等到了那时候,我就有姐妹了,而你们也有哥哥了。”弗拉说着,看看天边的夕阳,“我们回去吧,如果回去太晚,大家会担心的。”

玛吉和凯米丽的信心又满满的了,用力地点点头。

她们三个一起肩并肩,亲热地走回了营地。弗拉有了两个妹妹陪伴,高兴得不得了。玛吉和凯米丽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不就是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吗?所以她们对弗拉更是亲热得不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营地里家族成员都在休息,她们的亲热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伊恩看了一眼就睡着了,只有阿坦瞪大了眼睛,看着前天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她们亲密的样子发呆,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一晚玛吉和凯米丽都没有睡着,她们靠在一起闭着眼睛,却不时偷笑出声,整夜嘴角都是向上翘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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