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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在炼狱

最近天气炎热,太阳像火球一样炽烤着大地,地表温度高得吓人,整个草原像着了火的炼狱。生活在这里的每种生物都备受折磨,却只能咬紧牙关忍耐着。

狮子体格大,热量高,可避热的地方又少,是草原上最怕热的动物。正午的时候,他们就算随便跑几步都会热得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酷热的环境下,依贝娜和卡妮都放弃了白天的出猎行动,晚上出猎的次数也减到了最少,只维持最低的进食标准。

大家最常做的就是躺在树荫下呼呼大睡,偶尔翻个身或呓语一番。除了精力十足的幼狮,成年狮子每天的睡觉时间达到二十个小时以上。他们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就在睡梦中度过了。

这样一来可苦了玛吉和凯米丽,虽然睡觉可以减少消耗,但并不是不消耗,时间长了肚子也会饿的。

试想,捕猎回来的猎物少了,时间拉长了,大家都饿得比平常厉害,饥肠辘辘的,吃的就一定比往常还多。以前猎物来了还能多少剩下点儿,现在几乎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

所以,等在最后的玛吉和凯米丽能得到的食物就更少了。

等了漫长的一个星期后,终于又有猎物被带回来了。所有家族成员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玛吉和凯米丽也不例外,她们按捺着对食物的渴望,身体绷得紧紧的,焦急地等待着长辈们用餐结束,好一拥而上,第一时间抢占最好的位置。

当依贝娜和卡妮离开时,玛吉已经快速跳到被开膛破肚的猎物面前。她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里,这里被依贝娜撕了个大洞,粗糙的皮毛裂开,露出里面鲜美的嫩肉来,刚好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如果让她自己撕的话,那刚长出来还不够坚固的小嫩牙根本做不到。

凯米丽就笨多了,她只知道愣头愣脑地叼着离她最近的一只蹄子不放,那里除了一层皮毛外哪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玛吉用余光看着妹妹傻乎乎的样子只能干着急,她现在不能放下口中的食物去教妹妹怎么做,不然等她说完,猎物早就成了一个骨架。现在看来她只能先吃饱再说,总不能两姐妹一起挨饿吧。

但她想得太简单了,当她刚把第一口鲜肉含在嘴里,身体突然被重重地撞了一下。玛吉的身体飞了起来,嘴巴还死死地咬在猎物身上没松口,所以她没飞多远就重重地摔在地上。凯米丽则吓得扔掉蹄子,连滚带爬地跑到姐姐身边。

怎么回事?玛吉莫名其妙地爬起来,就见伊恩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看着她冷冷一笑,低头吃了起来。

玛吉只觉得怒火一下子冲到头顶,她顾不上害怕,向伊恩大喊道:“那是我的!”

伊恩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与阿坦和弗拉一起风卷残云般吃着剩下的食物。

玛吉气得牙根儿痒痒,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谁知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伊恩上一秒还在低头吃东西,下一秒就一跃而起,风一般向她扑了过来,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玛吉根本没有防备,就算她有防备也没有用,以伊恩的速度和力量她根本抵抗不了。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背部被石头划得生疼。玛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伊恩向自己的喉咙抓去。那一瞬间,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笼罩了她,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死亡迎面扑来的恐惧感。

凯米丽吓得尖叫起来。

玛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发抖。但等了好一会儿,喉咙上也没有传来想象中被撕碎的痛苦,反而是下颌一疼,压在身上的重量渐渐减轻。

玛吉慢慢睁开眼睛,才发现伊恩已经退到一边去了,正用嘲弄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身后的阿坦和弗拉也已笑得前仰后合,阿坦甚至顾不上嘴里的食物,乐不可支地在地上打起了滚儿,好像刚才看到的是世上最好笑的事情。

“瞧她吓得那个样子,胆小鬼。”他怪叫道。

伊恩冷笑一声,转过头去。玛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在想:这样懦弱不堪的家伙真的是我的表妹吗?

玛吉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和凯米丽一起退到了一边。伊恩不过是牛刀小试,自己竟然怕成了这个样子。

是的,她刚才是真的害怕了,在伊恩抓上自己脖子的那一瞬间,恐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般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怕得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紧闭双眼等死。

这样胆小如鼠的自己还有什么颜面凑上去吃东西呢?玛吉想,自己根本就不配吃东西,甚至不配活着。

她的头垂了下来,无精打采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连站着都觉得费力。

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

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几次,然后就形成了这样的进餐秩序:第一个是狮王瑞蒙,然后是依贝娜和卡妮,再后面是伊恩三兄妹,最后才是玛吉和凯米丽。可是轮到她们俩时,猎物早就被哄抢一空,可吃的东西已经所剩无几了。

没过多久,姐妹俩练就了一身在骨头缝里面找食物的本领,她们利用自己小巧的爪子和舌头,把遗留在骨头缝里的肉丝一点一点挑出来吃掉。

但就算是这样,她们还是吃不饱。依贝娜已经不再给孩子们提供乳汁了,更不会单独给她们留出鲜血来。这就要求她们完全要依靠吃肉活下去,但肉食的竞争者不光是伊恩他们三个,而是整个家族。每个家族成员在进食时都尽量让自己吃饱,不会因为后面还有同伴在等就少吃一些。她们的生活甚至比靠鲜血活着的那些日子还要艰难。

姐妹俩一度陷入接连几天都无食可吃的地步。

她们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饿得直叫了,因为她们知道,再怎么哀号也换不来吃的,甚至再怎么叫其他家族成员也不会看她们一眼。

你体会过真正饥饿的滋味吗?像置身烈火之中的灼热,或是掉落无底深渊的空虚,那种五脏六腑全部被掏空,还活生生站在空旷天地间的感觉。

这是她们永远都忘不掉的滋味。

就算多年以后,她们已成长为家族中最美丽最强大的猎手,享受无上的尊重与敬畏,每天都有肥美可口的食物可以享用,却依然抹不去那种早就融入血液里的对饥饿的恐惧。她们常常在梦中回到从前,午夜惊醒,冷汗淋漓。

这样的感觉让她们不管在多么舒适安全的环境中都会保持一份冷静与理智,一生谨小慎微,唯恐走错一步,再次回到以前噩梦般的日子。

这样的习惯竟然多次救了她们的性命,让她们在残酷艰难的环境中成为少数能够生存下来的强者。

但至少现在,她们还很弱小,弱小得根本无法改变目前的境遇。草原不会同情弱小者,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耐,除了忍耐还是忍耐。细细地品尝着这种忍受煎熬的滋味,把它深深刻进脑子里。

“玛吉,我饿。”凯米丽在半夜睡不着觉,向身边的姐姐靠过去。

玛吉同样没睡,她的肚子已经空了好几天了,胃部在不断地扭曲着,搅动着。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闭着眼睛默默地承受着。

听到妹妹的哭诉,她伸出手臂,把她揽到了怀里,轻轻拍打着。看到伊恩他们吃饱喝足、嬉笑打闹,再拥在一起睡觉,她就觉得心酸。如果妈妈还在世,如果她们是伊恩的亲姐妹,怎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呢?

但现实却是,妈妈在她们出生的那天就死了,她们被排除在家族的小圈子之外,过着没人疼没人爱、吃不饱又备受欺辱的日子。

是不是我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是,为什么我们还要活着呢?如果不是为什么我们注定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呢?

如果······如果妈妈没有把我们生下来就好了!玛吉暗暗想着,我太累了,快要支持不住了。

“玛吉,我太饿了,我受不了了。”凯米丽哭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们要欺负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他们的家人吗?”

玛吉伸出舌头,安抚着妹妹的背部:“哦,凯米丽,我亲爱的凯米丽。”

“我们该怎么办,玛吉?”凯米丽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玛吉无言以对,现在的她们就好像身处绝境一般,玛吉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一个高大的影子投了过来,把她们的身体笼罩在了阴影里。

姐妹俩抬头一看,来者竟然是依贝娜。

依贝娜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半晌才轻轻吐出一句话:“跟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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