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展洁睡意朦胧里被玻璃的敲打声惊醒,睁开双眼,她看到窗外的天空正在下着大雨,雨珠不断敲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声音,追着风吹过的节奏,像是一首不成调却非常能打动人心的小曲。
展洁推开窗户,伸出手接住窗檐下的雨水,素白的掌心很快盛满了雨水,此时已经是夏末秋初,风雨里有着秋凉的寒意。雨点随风飘进屋里,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脸和胸前的衣服,她仰着脸,感受着长发在风中肆意飘扬,深深的呼吸着自由的味道。
以后也要一直这么自由的呼吸着,她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
一条柔软的浴巾从头罩下,将她包裹了起来,然后一双大手她跃过的头顶,关上了敞开的窗户,将风雨阻挡在了窗外。
雷恩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窗前的女孩被飘洒进来的雨水淋了半湿,他一下子笑开了,心底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此刻展洁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温柔,嘴角终于有了真实的笑容,眼底满是亮光,她开始对这个世界有了向往,她终于不再是一只迷失在森林找不到归途的小鹿,她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
雷恩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一会,才走上前为她关上窗。
展洁没有转身,她使劲的向后仰着头,透过额前凌乱潮湿的刘海,和遮挡了一半视线的浴巾缝隙里看到了身后的人,她望着那个俯视着自己的男人,这个角度的对望,让她看到了雷恩的双下巴,这个想法让她开心的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大人抓到的调皮的孩子。
“原来被雨淋湿的感觉,也可以是美好的。”展洁把手贴在窗户上,透过被雨幕模糊玻璃望着外面的世界,说话的语气是意想不到的平静和淡然。
以前她非常讨厌下雨天,每当下雨时,她都会躲进屋里,关上窗帘,假装外面的世界依旧艳丽晴朗。她会害怕下雨,是因为在她的命运就是以一场秋雨所改变的,她一直会想起另一场秋雨打在身上的感觉,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她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她有出来留学,是不是就不会遇到班森,就不会遭遇到这些折磨。
是那场秋雨改变了展洁的人生,所以她讨厌下雨,只要不下雨,她就可以强迫自己去遗忘那段过去。
可是如何的展洁,已经有五年没有看到下雨的景色,她都忘了雨点打在身体的感觉,现在,她当再次看到时,再次体会到被雨打湿的感觉时,她发现,自己竟然不那么害怕,也不那么讨厌了。
今天早上的这场初秋的雨,替代了展洁回忆里那段不堪的过去,同样的,这场秋雨也改变了她的人生,让她敢于对未来抱有期待。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人爱自己,那么她也不要去爱这个世界,这样大家才算公平。
不过,任性是有限度的,尤其她现在不仅是一个病人,还是警方眼里的嫌疑犯,所以展洁很听话的乖乖换上干净的衣服,擦干头发上水珠,坐回到病床上,开始不急不慢的吃着早餐。
展洁从小就善于看人脸色,所以,她很清楚雷恩对于自己包容的底限在哪里,而她一向是很识趣的,也善于低头,更不会去触碰这个男人的底限。
早餐的粗麦面包很难吃,干巴巴的像是木头,但又不得不吃,所以展洁吃着吃着就走神了,她突然问了雷恩一个问题。
“我失踪的这段期间,有人找过我吗?”
雷恩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展洁,不知为何他心绪竟然有短暂的慌乱,展洁依旧是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啃着面包片,那句话像是他们无意间的闲聊,可是雷恩却不这么认为。
展洁的心思很细腻,她是一个渴望被认可,被接受的女孩。
可是,如果这个世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在乎自己,没有人记得自己,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这么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展洁的身上。
她失踪长达五年之久,没有任何音信,可是她的家人,朋友,全都没有发现她失踪了,包括雷恩自己。
他很想安慰她,或者给她一个善意的谎言也好,但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已经被欺骗了这么久了,他不忍心自己再去欺骗她,所以那怕真相本身是残酷的,也应该让她看到事情最真实的一面。
不让展洁抱有错误的幻想,对于以后她在面对严酷的审讯时,才能够保持清醒和理智的态度,为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雷恩缓缓的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她,没人寻找过她,没人记得她,包括她的家人都不曾发现她失踪了,被绑架了。
其实,最初雷恩有找过她,可是他当时被另一个案子困扰着,没能全力去找寻,所以才让班森有机会钻了空子,让他成功的在大家面前捏造了她因为被同学们排斥而放弃学业回国的谎言。
当时,他们都没有怀疑过班森的话,毕竟这种事情在留学生的世界里经常会有发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有许多的留学生会选择半途放弃学业,有的回国了,有的堕落了。这种事情已经缕见不鲜,况且,雷恩检查过展洁的行礼和证件,它们都不在了,看上去,就像是她将一切都打包好,带走了。
展洁并不意外,她想,就算她失踪一辈子,她的家人都是不会发现的,她只是想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她又问雷恩:“警察是怎么发现班森是凶手的?”
雷恩犹豫了一下,低头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她,“是有一名法医看到了你留在尸体上的求救暗号,她曾是班森的学生,有几次班森曾她提起过你,所以她很吃惊,就将这个信息拍照发给我,让我核实信息的可靠性,我才知道,你是被班森绑架了,警察跟踪和调查了班森的近一周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你被囚禁的所在地。”
可惜,他们太过着急把她解救出来了,没有再花时间去彻底调查清楚班森的身份,以至于没能将他抓捕归案,让他成功的将一切秘密都掩埋在了地下,再无破案的一天。
展洁有一些意外,原本她没想过雷恩会回答自己的第二个问题,因为根据她这几天的留意观察,发现只要是是关于班森的事情,他们总是避之不答,所以乍一听到雷恩的话时,她身体有片刻的僵硬,她想要对雷恩解释什么,但雷恩却阻止了她要说的话,他告诉展洁,有些话,她必须要跟警方说才行。
“可是,你不也是警察吗?”在展洁的印象里,法医也是警察之一,所以她才会选择在尸体上留言,她相信只有法医检查过那些尸体,就会看她的求救。
“不,我只是法医,我的职责是找出被害者的死因,在职权上我没有审讯与抓捕犯人的权利。而且班森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有警察记录在侧的。”
展洁没有理解雷恩所说的特殊是什么含义,对于她来说,杀人凶手都是有别于普通人的特殊。
展洁不知道,对于许多事情,尽管她的理论知识非常强大,但她的实际认识却少得可怜,即使她经历过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但她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依旧过于单纯了。
展洁没有细问,她知道雷恩能说的并不多,他已经把可以说的,都告诉自己了,她也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她可以确定一些事情,然后,与这个世界,对赌一场。
展洁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虽然她没有遭到过虐打的迹象,但多年的心理压力和精神抗争,导致她身体比同龄人瘦弱许多,器官的各个机也都非常虚弱,如果要让身体完全恢复,她还需要再留院疗养一段很长的时间,无论身体和心理都需要疗养。
可是,外面已经有许多人等不及了,雷恩顶着巨大的压力,将展洁强行留在医院里治疗,但越来越力不人心,因为昨天晚上他接到消息,白宫已经介入了。
这些人都太于急切的想要解开班森的秘密,他们想知道他留下大笔资产被藏在在什么地方,那个包含全世界在内的军火交易商的身份资料的芯片,被藏在了什么地方,最重要的是,那组从中东战场上失踪不见的数据代码,现在在哪里。
在那组数据里,藏着多个国家,数百名政要的谈话记录,包括前任和责现任的美国总统的谈话记录在内。
二年前,有人快递了一个包裹到白宫,在包裹放着一个优盘和几张照片,优盘里面有一段是美国总统和基地领导人谈话录音,照片里是美军与恐怖分子军火交易时场景,用这段录音和几张照片,那个幕后黑手成功的敲诈了白十亿美金。
这个案子至今没破,白宫倾尽全国警力,也没能查询到作案人的身份,警方晃得已按照要求将那笔钱到一个流浪汉的账户里,原本是计划用钱来钓鱼,引出幕后的人,但那笔钱一直在全世界各地的账户里转来转去,最后消失不见。
现在警方怀疑,班森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他们相信,他也曾用同样的手段威胁过其他人,如果是这样,那么班森就很可能藏着一笔天文数字的财产,而他们所有人,都想找出这笔钱的下落。
要找出这笔钱,和那段录音文件,就要找到班森藏匿文件的地方,而展就是最有可能找到线索关键性人物。
班森会留下她,不是没有原因。
展洁一定有着要活下去的理由,所以班森才会让他们把人成功的救出后,再引爆炸药。